第31章
“谢谢你, 只要看到她好好的, 我就……”
“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盛屿西, 你少在这里装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么清高, 逃避了这么多年了, 还不够吗?你觉得乔娴为什么会选择和周景生在一起?因为喜欢他吗?你错了, 我不够了解她,难道你还不了解吗?要不是因为对你心灰意冷到了一定境界, 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盛屿西一向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他惯有的手段。
严冬时节, 夜路凄冷。
他穿着单薄的衣物, 走在狭窄小巷,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 还是今天和剧务组组长软磨硬泡得来的, 看来,明天又要和房东周旋了。
乔娴离开后, 他被盛天爵赶出了盛家,自此盛家少爷的身份和他再无关系。
他只身前往德国,结果被黑市的人骗得身无分文,靠着去餐厅打工才勉强攥够回国的钱。
回国那年, 当他得知乔娴事业有成时,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羞耻心。
从头再起,谈何容易。
梦想和面包相互冲突时,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屈服于金钱下,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路到了市里,在影视基地找了个电视剧剧务的工作,每天辗转于各大剧组,整理各种杂物,干着以前从未干过的苦力。
由于从未做过这样的工作,所以做起来比别人更吃力,可他从来不会喊苦喊累,而那只原本只要随便签个字就有好几百万的单子的手,早就变得粗糙,不堪入目。
一年前,他在马路上遇见了乔娴,也从电视报道中看到了乔娴,一如当年,瞬间就惊艳了时光。
那一瞬间,盛屿西心里很是欣慰。
他的小美人,终于长大了。
那一晚,他出奇地梦见了乔娴,梦见她小小的一只,两只手缠着他,跟在他身后甜甜叫他叔叔的场景。
梦醒后,出租房里凄清一片,除了吧嗒吧嗒的漏雨声,还有无声的思念以及可悲的自尊心。
他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变,骄矜一如昨往,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包括他自己。
乔娴醒来的时候,周景生正在厨房里熬粥,她嗅着香气,拖沓着鞋走到他身后,“做什么呢?”
周景生的身上系着围裙,很家常的打扮,回头笑笑,“醒了?去,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醒醒酒。”
头疼……
乔娴按着太阳穴,听话地坐到饭桌前,端起牛奶,一下一下喝下肚,胃里热热的,神智也渐渐恢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忽然问,“我怎么回来的?”
周景生擦擦手,解了围裙,走到乔娴旁边敲了一下她脑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幸好我去得早。”
乔娴撇撇嘴,“只是突然想喝了,对了,冯霓呢?你该不会没和她打招呼就走了吧?”
“你都醉成那样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碎了二人之间的氛围,周景生离开,乔娴竟然觉得瞬间松了口气,也许,那时候她就明白,这段感情里她一定是一个恶人角色,而周景生所有的希望都会被她一手葬送。
周景生端着粥放到乔娴面前,扯了一张纸蹭蹭她手边淌下的痕迹,说道:“吃吧,我去洗个澡,今晚留下吗?”
乔娴摇头,“不了,吃完我就回去。”
“嗯,慢点吃,我送你。”
“好。”
周景生从不做越格的事情,在一起一年多,他们就只牵了一次手,乔娴只是以为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却不知道早就在很久之前,他的僭越就被乔娴无情拒绝了。
那次,乔娴也是喝了酒,周景生把她带回家,男欢女爱,气氛恰到好处,就在周景生要低头吻上乔娴的时候,一句刺耳又扎心的话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她带着迷离又性感的表情,说道:“盛屿西,我爱你。”
那是他第一次得知盛屿西的名字,从此,他再也没有碰过乔娴,而对于她的利用,他心事肚明,在这场感情里,他可怜可悲,每一天都在掩耳盗铃,每一天都在自欺欺人。
他只希望决裂的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至少在他还有耐心去面对乔娴精湛演技前。
乔娴喝完粥,轻车熟路拿走周景生的车钥匙,提早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他的车里就开始佯眠。
周景生洗完澡,看到了乔娴的微信,穿上大衣匆匆离开。
车里面开着暖气,周景生打开车门带进了一股寒意。
乔娴不自觉地缩成一团,像只猫咪靠在车窗上,周景生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从车后面捞过一个薄毛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乔娴本来只是假装睡觉,后来大概是吃饱喝足,再加上车里暖融融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都已经快开到家了。
她揉搓着双眼,“几点了?”
“要十一点了。”
乔娴瞬间清醒,一拍脑袋,“坏了!”
周景生看她,“怎么了?”
“已经晚了。”乔娴低头扁着嘴的模样特别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周景生很少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可爱到了心坎里。
“什么啊?”
乔娴垂头丧气,摸出手机打字,“今晚上有个深夜访谈的,我给忘了。”
“雅然姐没和你说吗?”
乔娴拿着手机,举到周景生面前看,“喏。”
几十通未接来电以及屏幕右上角醒目的静音标志。
周景生问,“约的几点?”
“十一点四十五要化妆。”
“这不是还不晚?”
乔娴拧眉,“可是这里距离电视台太远了。”
周景生笑了一下,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好听,“坐好了。”
然后——
乔娴下一秒就被甩了出去,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周景生,只见他神色如常,车速却已经开到了一百二十迈。
瞅这个架势,老司机啊!
到达电视塔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乔娴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把手,惊魂未定,“到……到了吗?”
周景生瞅着她笑,“到了,要我等你吗?”
“不用不用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乔娴就抓起包跑了出去,周景生生疑,是不是把她吓到了?
雅然姐瞅见乔娴,简直就像看到了软妹币一样,两眼发着光,一路小跑拽着她进了化妆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开始交待采访事宜。
乔娴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本来她接受采访就从来不看稿,再加上被周景生吓得不轻,整个人处于“深度呆萌”的状态。
上台后,面对镜头,才好不容易找回来一点状态。
她参加的这个是一个谈话类节目,主持人很健谈,三两句就把乔娴带进状态,内容也不过都是一些被问得烂大街了的问题,乔娴在面对镜头有一种天生的驾驭能力,或许这就应了那句话。
有些人,天生就属于镜头,不是镜头捕捉她,而是她吸引到了镜头。
访谈结束,是一个小时之后,乔娴紧绷着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她逃离雅然姐的监视钻进卫生间喘口气,可刚进去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在了洗手台上,双唇被重重封缄,蛮重的力道扯住她的神经。
乔娴挣扎着,眼睛却被粗糙的大掌蒙住,所有的感官只留下触觉。
其实,她的初吻早就没有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记被人吻是什么滋味了。
乔娴理智上线,用最狠的力道朝来人身下踢去,却不料在她得逞前,那人就松开她,落荒而逃,只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瘦削的背影。
重重的摔门声,击落乔娴所有的冷静,她夺门而出,一眼就望见拐进楼梯口的那道黑影。
被人强吻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乔娴心里憋屈得不行。
她疯了似的追上去,脚下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频率超快的咯噔声。
顾不得许多,乔娴把鞋扔掉,赤脚往前追。
楼道里漆黑一片,她忽然停住。
那个人就乖乖站在台阶下,好似在守株待兔。
乔娴没由来地大起胆子,扬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为什么亲我?”
对方不说话。
“你是我粉丝?”
对方终于发出一个声音,一个婉转而上的笑音,似是嘲笑和不屑,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乔娴再次产生了错觉,眼前的人忽然和酒吧那道昏昧身影重合。
一股恶寒从身后蔓延而来,难不成她真被什么脑残粉盯上了?
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乔娴想了无数种她与这个男人搏斗的场景,然而她没有想到对方根本不想理她并向她扔了一块巧克力。
“……”
乔娴一脸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扔在她脚底的巧克力,狐疑问道:“给我的?”
显然这个问题足够愚蠢,对方依旧不想回答。
许是折腾了这么久,乔娴并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到攻击力,这才弯腰将巧克力捡了起来,“杏仁的?”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杀人犯,然而乔娴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乔娴!”雅然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出神扭头,再转身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手里的巧克力似乎一瞬间融化,捏起来软软的,她不再去追,把巧克力放进口袋,离开楼道。
雅然姐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倒让她省了说谎的那道工序,这一晚上发生事情太多,乔娴一到家就瘫软在了床上。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喜欢戴鸭舌帽的男人,勾着腰,满身颓废,后来他把帽子摘掉,那张脸渐渐和盛屿西重合,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惊醒时,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门铃应声而起。
又被吓了一大跳,乔娴的心情不太好。
她打开门,桑夏拎着两大袋子好吃的走进来,“师父,我来给你投喂。”
乔娴扶额,“徒弟,现在才七点啊,而且还是周末。”
桑夏换上拖鞋,拎着零食放到桌子上,闷了一大杯凉白开,才开口说道:“周末这么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不能浪费。”
乔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我们去健身房吧。”
“……”
她这个徒弟哪里都好,除了三分钟热度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月开始,她就说要去健身房健身。
起初乔娴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后来她真的办了卡。
大好的周末,乔娴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了,她抓了几下头发,随意应了一声,就又躺回到床上。
“师父!”桑夏见势,赶紧一屁.股坐到床边,死缠烂打一通,“你说你平时那么忙,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聚一下……”
乔娴蹭地一下坐起来,如诈尸般,瞪着眼睛,“你说实话,去健身房做什么?说不出来这个月你的绩效就别要了。”
桑夏咽口水,腆着脸笑,“做徒弟的果然瞒不过师父,咱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健身房,然后……我一个高中同学在那里……”
“你喜欢他?”
桑夏像吃了口苍蝇似的,眨巴眨巴眼睛,“师父,她是女的。”
乔娴见怪不怪,拍了一下她肩膀,“瞅你天天粘着我的这个劲儿我真要怀疑你喜欢女的了。”
桑夏嘟嘴,“才不是,主要是她是老同学,然后托我办件事,就给我办了张健身卡。”
“什么事?”乔娴穿鞋下床,钻进卫生间,急于逃离某人追赶似的。
桑夏屁颠屁颠地跟进去,瞅着镜子里那张明媚的脸讨好似地笑道:“她想进沃斯,然后又知道我是你徒弟,所以……”
后面的话不说乔娴也明白了,登时脸拉了下来,放下手里的洗面奶,“所以你答应她了?因为一张健身卡?”
桑夏闷声不说话了。
“不说别的,你觉得我有什么能耐能把她带进来,我就算是副总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总裁签字?难道你不清楚我们公司的任职机制吗?也不要觉得我无情,是因为我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乔娴将洗面奶挤到手上,还没等开始洗呢,就听见桑夏小声嘀咕,“他们私底下都说师父和人事部经理……”
“桑夏!你再给我说一遍!”乔娴脸色已经完全改变,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徒弟都这样认为,乔娴觉得自己是白活了。
“不说就不说。”桑夏扁着嘴,气呼呼地走出了房间,窝进沙发就不说话了。
这一大早上的,乔娴半点心情都没有了,之前由于和人事部一些合作需要和他们部门的经理联系,没想到到了别人眼里竟成不入眼的了。
真是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
桑夏跟着乔娴有近半年的时间了,做事情还是小孩子脾气,这要是以后她不带她了,她在公司还怎么混。
到底是不忍心,乔娴简单梳洗过后,扒着门边去瞅桑夏,哪知道人家拿着包薯片看起了电视,她踮着脚走到桑夏背后,微微弯腰,问,“好吃吗?”
桑夏早就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不去理她,“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乔娴一把把薯片抢了过去,藏在身后,“你都多大了,还吃薯片。”
“那师父你都多大了,还抢我薯片吃!”
“你俩一个比一个幼稚。”周景生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天到晚就是互掐,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