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邮箱里的照片，却又不言而喻。
和长虹的HR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林玖晨，指尖夹着张支票，蒋芸满意的笑容，还有最后一张放大略带模糊的支票。
后面跟着好多个零。
所以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林玖晨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下是着了蒋芸的道，应该更准确的说，她着了长虹的道。
向总：向飞。
林玖晨不禁眯了眯眼，一切都是他们设置的局，请君入瓮，再来个祸水东引，把她推出来做那个上门的替罪羊。
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呵，她不经自嘲，自己还是戒心太浅，一下子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棋。
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招数，真的是棋高一着，她输的没话可说。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么，”林玖晨凉凉的掀了掀眼皮，语气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慌乱，“是有人借机挑唆罢了，”这种看图说话让人想入非非的方式，也的确是一刀致命。
没有明摆的证据，却又拿出这样的照片混淆视听，要么是给长虹泄密的人的确是异常重要不容被曝光，要么就是他们想要借林玖晨这把刀凌迟她身后的人。
亦或者是两者都是。
她让王曼先走，因为怕自己的事情连累到王曼，等到林玖晨顶着众人诡谲的目光回到办公桌之后，方晓的问候电话就来了。
“林小姐，周总找你，”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没有任何的起伏，丝毫听不出情绪的波动，“现在来一趟。”
林玖晨挂断电话后长呼一口气，她对一旁的王曼递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接着就两手空空的去了周寒逍的办公室。
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她都要做的理直气壮。
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至于别人怎么想，对于她而言，则无关紧要了。
方晓看见林玖晨后微微点了点头，“没生气，”他用口型告诉林玖晨放心。
林玖晨朝着方晓感激的笑了笑，紧接着她便伸手敲了周寒逍的办公室的门，“进来，”门里面传来周寒逍低沉的声音。
林玖晨打开厚重的门，进门后又顺势关上，“坐吧，”周寒逍指了指对面沙发上的座位，“等我一分钟，”他把手上的合同签完。
林玖晨安静的坐着，也不说话，时不时的撑着下颚，盯着周寒逍低头伏案的模样看着。
他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西装，扣子被扣到喉结的下方，一条深蓝色的领带配色着衬衫，袖口也没有被挽起而是一颗颗系紧，一件马甲显得倒三角的身材肌肉蓬发。
像是一个充满了力量的角斗士。
而林玖晨今日穿着的是收腿的小脚黑色西装裤，白色的雪纺衬衫外面是一件珍珠纽扣的西装外套，她斜斜的倚靠在沙发上坐着。
安静的像一只猫。
没过多久，周寒逍终于从冗长繁杂的文件中抽身，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端坐着的林玖晨，“干什么丧着个脸，”他不解，接着起身走到窗边，“茶、咖啡、还是水？”他难得起身服务。
“黑咖啡，不加糖。”
他的办公室就配有一个小小的coffee station，不论是咖啡胶囊还是茶包都一应俱全。更过分的是，还有一个现磨的咖啡机。
看的林玖晨直磨后槽牙，暗骂奢侈。
要知道每天一大早最拥挤的除了上海的地铁就是公司里的茶水间。
不过想到这，她立即回忆起之前两人在茶水间的相遇，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身子斜靠在茶水间的门口，嘴角勾着笑和她说话的样子。
而她还骗了他，是明知故犯的那种欺骗。
她不由的偷偷抿了抿意图上扬的唇角。
周寒逍给她现磨了咖啡，他单手叉在胯上，语气倒很随和：“发给全公司的邮件看到了吧？”他问她，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谈一谈？”
林玖晨耸了耸肩，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之前蒋芸用来要挟她去Moose见面的照片，“请君入瓮。”她把手机递给周寒逍。
周寒逍看了眼手机上的图片，他脸色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自然更别说情绪波动了，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还以为你是对星源给的pay不够满意，”他甚至还出言调笑。
林玖晨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打算，”入职还没干满几个月就另寻高枝，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星源这个坑暂时呆的还挺好。”
至少现在她还相当的满意。
“哦是么，”周寒逍看着纸杯中在被渐渐的被热气腾腾的咖啡倒满，他冲着她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我要大出一次血，才能match（匹配）长虹给你提出来的薪水。”
“加薪这件事，我不介意，”她回答道。
说到此，两人相视一笑。
彼此都在双方的眼中看见自己面带微笑的倒影。
周寒逍将咖啡递给她，随后他双腿岔开，倚靠在对面的办公桌上，“所以他们在拿你做幌子了？”他双臂环绕在前胸，开始理清了思路，“为了引我出面，也为了保住他们在星源的内应，”周寒逍立刻抓住了他们这么做的意图。
林玖晨点了点头。
周寒逍玩味的笑了，他拇指和食指交叠，不自觉的摩挲，这是他烟瘾犯了的征兆，“长虹那边还真是看得起我。”
竟然这么费尽心思的给他做了个连环套的局。
他不由冷笑。
“不好好研究大盘走势，一天到晚竟是搞些歪门邪道，”周寒逍的语气不屑，“前有参与老曹进行内幕交易，后有联合星源内部的人来盗窃数据库，现在，”他冷笑三分，眼睛中的温度也冷了冷，“一帮人闲的。”
才能节外生出这么多的枝。
林玖晨看他这样，就笑了，“通常一个人上位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让自己变得牛、逼，另外一种，”她顿了顿，“就是把对手变成傻逼。”
显然星源选择的是前者，而长虹选择的是后者。
周寒逍听到后与林玖晨一起很有默契的笑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听懂了彼此话中的深意。
“打算怎么做？”周寒逍冲着对面的林玖晨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出想法。
林玖晨正了正身子，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准了周寒逍的双眼，甚至不需要做任何过多的交流，只需要一个眼神，两人便能读懂对方心中想要说出口的话。
而最后，林玖晨才启唇吐露出两个字，语气果断而坚决：“干他。”
第33章 撤资
“周总, 二点三十有一个和陈盛制药的会议, ”方晓敲了敲周寒逍的门，“需要我推迟会议么？”他见周寒逍非常的忙碌。
周寒逍闻声后, 终于从桌案上的文件中抽身开来，他放下手里的钢笔，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我现在就过去。”
陈盛制药是星源长久以来的大客户, 自从星源在上海金融圈扎根以后，陈盛制药就每年一直在星源保持着大额的投资往来，因此它和星源的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只要星源不过分，每年保持着稳定的利润增涨，陈盛制药的高层是肯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但是今年，在星源遇到了高层变动和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打击后, 陈盛制药突然要提出review（回顾）往年的投资项目细则，并且讨论一下陈盛制药对于未来投资的企划和要求。
周寒逍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眯了眯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只能见招拆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寒逍推门而入。
陈盛制药的现任CFO（首席财务官）王昌明已经坐在位置上翘着腿等待着。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寒逍先行道歉, “上一个会议结束的晚了，”他随口便找了个借口打发。
王昌明看了眼手腕上佩戴的精良手表, 两点二十八分，因此他笑了笑, “周总没有迟到，是我比预约的时间早来了。”
守时向来是商人需要秉持的良好美德。
周寒逍扶着身前的领带坐下，他笑了笑没接话，而是将手里的文件传给王昌明，“这是您要的资料，我让财务那边整理出近五年陈盛制药在星源做的投资项目明细。”
只是彼此都知道的是，陈盛制药来星源核查往年的投资项目细则不过是个幌子。
显然是陈盛制药那里有话需要通过王昌明进行传达。
王昌明接过文件后，随意的翻看了几眼，便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了旁边。
“周总，陈盛制药跟星源打交道也有快二十年的光景了，你要知道，二十年，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可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王昌明笑了笑，“但是你知道，陈盛制药却依旧和星源保持合作关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寒逍挑了挑眉，“愿闻其详，”他洗耳恭听。
王昌明指着周寒逍，哈哈一笑，“小伙子，我听过你的名字，”他避重就轻的说道，“小小年纪就可以在美国华尔街闯出一番名号，小伙子，有血性。”他赞叹。
周寒逍抿了抿唇，没说话。
王昌明接着说：“但是你知道的，血性用在华尔街或许合适，但是在这里，”他的指尖在圆桌上点了点，“可能行不通啊。”
他显然话里有话。
“现在星源每年可以保证陈盛制药的稳定投资回报率是多少？”王昌明问。
“去除所有的佣金和交易费用，每年保证的净回报率是百分之八，但是上不封顶，”周寒逍答。
“唔，”王昌明点了点桌子，“很漂亮的数据，”他实话实说。
要知道，星源保证的稳定投资回报率是意味着，不管在多么极端的金融环境下，都要达到的投资回报，连今年这样的股市大震荡也不能例外。
因此百分之八算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数字。
更不用说前几年牛市时候给出来的漂亮答复。
但是王昌明接着说：“但还不够，”他告诉周寒逍，“我需要百分之十。”他说出来意，“不然陈盛制药明年就撤资星源，不再续投资合同。”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星源给出来的deal（买卖）足够的诱人，但是商人重利，圆桌上有人在给陈盛抛出更好的橄榄枝，他们自然需要考虑自身的利益。
因此天秤开始倾泻，只看双方谁给出的筹码更多。
周寒逍立刻明白了王昌明今天来的目的，看来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吃着碗里的不够，还要惦记着锅里的，因此他试探道：“又是长虹？”真是阴魂不散。
王昌明笑了，“小伙子，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这年轻就是好，脑子动的够快，”他大方的承认，“是长虹，他们给陈盛制药提供保证的每年百分之十的投资回报率，比现在的星源多出了百分之二。”
百分之二虽然看起来是很小的数字，但是若是乘上一个基数足够庞大的资本，那最终，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更别说这加上的百分之二，相当于原本星源承诺的投资回报率的0.25倍。
因此陈盛制药不得不慎重考虑一番。
周寒逍并没有给出话。
“你也是知道的，”王昌明告诉他，“陈胜制药作为投资者，我们必须要慎重的考虑风险与回报。”
而不是靠着长久以来合作的关系。
虽然这也是他们迟迟不动资本并且有了新的橄榄枝没有第一时间撤资的原因。
周寒逍双手交叠在前胸，他没有否定，“我想陈胜制药作为星源的长期投资人，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他开了腔，“所有承诺的投资回报率都是虚假的浮云，”他说，“没有什么投资的回报是板上钉钉，即使长虹许诺陈胜每年百分之十的投资回报率，”他讽刺的笑了笑，“若是长虹接下来的投资出现大额的亏损，那么给陈胜的百分之十，可是要他们拿出救命钱了。”
周寒逍的手肘撑着旋转座椅的扶手，他的话一说出口，王昌明就挑起了眉，“哦？”显然他被周寒逍的话给吸引住了。
“大额的亏损？”王昌明咀嚼着这个词，随即他笑了笑，“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这个市场是什么走向呢？”
投资有风险，对冲需谨慎。
没有人可以预测接下来市场的走势与波动，因此对于周寒逍的话，他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周寒逍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信任的关系一旦打破，那么彼此之间，便难以修复了。
因此他说：“在这个市场上，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说到底，金融玩的不过是零和博弈（zero-sum game），”他的语气淡淡，像是根本不在意若陈胜把资金撤走后所带来的灾难，“投资是，承担的风险也是，当我们对冲掉风险的时候，就意味着市场上有人才承担我们对冲掉的风险。”
他明里暗里的在告诫王昌明，若是把资金从星源撤走，转去长虹也不见得就是万全之策。
虽然长虹明面上给陈胜提出的承诺看似更好。
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给出了更好的deal，就意味着总要背地里宰你一刀，因为零和博弈，就是有得必有失。
一切就看陈胜制药怎么站队了。
王昌明又怎么不懂周寒逍话中的含义，但是这件事陈胜制药的高层已经和董事会商量决定过，长虹那边也频繁和他们的CEO做接触，因此他今天来，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试一试运气看星源是否愿意让步。
只是照现在周寒逍的口风，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因此他只能固执己见，“那么这么说来，星源是不打算匹配长虹那边做出的许诺了？”作为商人，他还是更加看重眼前的利益。
周寒逍心里已经清楚了陈胜这边的决定，因此他摇了摇头，又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手边的黑咖啡，“抱歉，恕星源无能为力。”
王昌明略微失望的叹了口气，“那看来我们陈胜和星源的缘分是要走到尽头了，”世事无常，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还是很感谢星源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的替陈胜制药管理资产，”他说的真心实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