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利不起早啊知不知道。
“没办法，谁叫股市九点半开盘。”
林玖晨的屏幕一边打开的是今天各个行业的新闻，一边看着今天股市里的集合竞价，果然又是一片惨绿。
跟割韭菜一样。
“操，”王曼报了个粗口，“不过玖晨，你算是好日子熬到头了，调到陈初手底下，他操盘经验丰富，有他带你妥妥的。”
王曼有点艳羡。
今天早上的晨会方晓公布了投资部和风险部一系列的人员调动，林玖晨被调到了陈总监陈初的手下，阿敏被丢给了老王盯美股去了，老曹和Emily都没动，她想，这应该是周寒逍安排的。
好歹自己算是被领进了门。
“而且陈初手上增持了几个盘，估计有点忙不过来，所以一上来就让你单独盯一个盘，唉，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她瘫在座位上，满脸的羡慕。
仿佛能看见人民币冲着她招手，带着老虎机磬磬磬的响声。
林玖晨可不这么觉得，“盈亏自负，赚了是应该，赔了我就等着跟之前那三个人一样卷包袱走人，”林玖晨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单独分到一整个portfolio（投资组合）。
这就好比天上砸了个馅饼，但是馅饼太大了，你一口吃成了个胖子。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周寒逍授意的。
不过她转念又想，他那么忙，应该管不过来这种小事。
“你们那边如何，”林玖晨熟练的打开彭博机，又看了眼昨天美股的收盘价，嗯，还算正常。
“能怎么样，就更忙了呗，”说到这里王曼就烦躁，“周寒逍改了我们的风险偏好，好多VaR值（风险值）和ES（expected shortfall预期短缺）都要重新模拟，就我们这么垃圾的服务器，还不知道跑到何年马月才能给我跑出来。”
说到这里，她愤怒的敲击键盘，企图发泄情绪的不满。
VaR值还有ES都要用蒙特卡洛模拟进行成千上万种计算，计算量大，外加算法复杂，做一次模拟就要好多个小时。
也难怪王曼耐心不足。
不过林玖晨才不关心风险部门的那些报告，她只关心每天的P&L（损益）。
事关她的生死去留。
不过她还没在位子上坐多久，陈初就找人来叫人。
“老曹，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办公室里传来陈初非常生气的声音，“杠杆比例这么高，我们至少要对冲一下风险。”
“你这么做万一价格跌了就直接爆仓啊，救都救不回来，”陈初的声音略高，“这事儿秦政那边也能给你批通过？你在跟我放屁呢吧，”陈初单手叉着腰，他手指戳着电脑屏幕，恨不得戳个窟窿眼出来。
“哎呀，小陈啊你也太保守啦，这事儿我之前也做过的，别慌，我有消息的，”他突然降低了声音，凑在陈初的耳边说，“保准保真。”
“我跟老秦都操作过好几次了，没一次失手的，这次消息准得很，你放心，”说完老曹还拍了拍陈初的肩膀。
示意他放松。
“周寒逍那边知道吗，”陈初松了松领带，他总觉得这波操作太冒险，“裸卖空黄金看涨期权（naked short on call）这件事可不小，你的持仓量那么大，最好跟他说一声。”
陈初放弃劝说老曹的心思，他看老曹根本不像是要收手的样子，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问他报备了周寒逍没有。
若是最后真的爆了仓，赌错了方向，那好歹也不会牵累到他。
老曹摆了摆手，”小陈啊，你这个人啊，就是木鱼脑袋，这种大事小事都要去麻烦周寒逍，周寒逍会以为他雇了一群猪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放心好啦，等期权到了期，我们今年的业绩也就稳啦。“
老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门外的林玖晨却听得一清二楚。
裸卖空黄金看涨期权（naked short on call），就是对黄金的价格看跌，若是黄金的价格下跌，如果杠杆是一比十的赔率的话，一百万的成本就可以赚上一千万。
但若是黄金的价格不跌反涨，那么不仅你的成本分文不剩，反倒要赔偿十倍的本金去填补杠杆的亏损与漏洞。
这也就是行业里所说的爆仓。
一般而言，因为监管的要求，银行是不会做这一类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即使作为交易的庄家（counteparty），银行也会用其他的衍生品对冲掉风险。
但是作为对冲基金，监管的力度则是大大降低，因此才会衍生出这么多的交易策略与套利空间。
而期权期货，也是金融中最基本的杠杆产品，通过对赌杠杆，一夜暴富或者瞬间破产，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白了，金融就是一个靠技术起家，运气暴富的行业。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赌的是输是赢。
只是裸卖空黄金看涨期权，但是又不做任何的风险对冲，就好比是在对赌边缘试探，一不小心，就是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而老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要么他是有足够的本钱去对赌金融的涨跌，要么就是现在有了”内幕消息“。
显然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又是内幕交易，林玖晨咬了咬唇，她捏紧了手心，眼神暗了暗。
在金融行业，内幕交易的存在就好像是在高考里作弊一样，但是高考的作弊只有一次，而内幕交易却是持续的作弊。
这对场上所有的玩家都不公平。
而公正的裁判却迟迟没有吹哨。
第11章 入门
大半个月的日子不深不浅的过去。
“玖晨，你为什么加仓了可口可乐的持股量？”陈初单手拿着这几日林玖晨做美股交易的记录，他用荧光笔圈画出来几行数字，“给我个解释，”陈初问她。
林玖晨的目光从荧幕上划开，她接过陈初手上的数据报告，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指出道：“因为我卖空了百事可乐。”
她的食指细长，指在白纸黑字上，“我用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的股票做了pairs trading（配对交易），你看他们这六个月的数据，”她打开屏幕，把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的股票代码输入进彭博机里，“这两支股票的走势已经偏离的超过了两个标准差，”所以她才买低卖高。
Pairs trading（配对交易），是对冲基金中非常常见的交易策略，就是配对两支近似的股票，当两只股票的价格走势背向而驰的时候，就可以买入低价位的股票，同时做空高价位的股票。
原理其实很简单：因为近似的股票价格也应该近似，而不是一个在涨一个在跌。
因此这就出现了套利的机会。
她的这个解释倒是让陈初有点刮目相看，陈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不错啊这招活学活用，”他勾起嘴角夸奖道，“你很敏锐。”
每个细节都可以抓的恰到好处。
做一个操盘手并不困难，难的是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冷静的决断。
而大多数人都需要入行很多年有了很多看盘的经验后才可以具备这样的水准。
林玖晨含蓄的抿了抿下唇，她浅笑，“没有，还是您带的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陈初听到后笑了笑，他挠了挠头，说：“没有，我没怎么带过徒弟，说实在的，你是我认认真真带的第一个徒弟。”他的话真真切切。
说到底，他也不过才三十出点头，只是长期工作压力的原因，两鬓的头发都偏了白。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年纪还尚可，工作能力相当卓越的情况下，之前的合伙人提拔了他当了总监。
整个对冲基金的公司里，能在陈初这个年纪做到总监这个级别的，也寥寥无几。
当然要除去周寒逍这种已经站在了金字塔顶端的人。
林玖晨对着陈初笑了笑，她上唇的四颗贝齿微露，“你是个好老师，跟着你我学到了很多，”这倒是实话，“pairs trading（配对交易）我之前只在书里见到过，还是你手把手教我的。”
当然还包括各种其他的交易策略和套利手段。
“那也要孺子可教才行，”陈初温和的笑了，“你是个好学生，也很勤奋。”
一改他对她花瓶角色的定义。
林玖晨知道整个投资部对她的定义大概都是“花瓶”，每天放在那里养养眼的那种。
Don’t judge（别审判）。这是她希望这些眼高于顶的人能好好明白这个道理。
陈初抬手看了眼手表，“我马上还有个会要开，你最近的投资做的不错，继续保持，”他拍了拍林玖晨的肩，又说：“过段时间带你上手期权和期货。”
不同于股票，这两种衍生品基本做的是场外交易，风险更大，但牟利的空间也就更大。与此同时，对于交易员的要求也更加的高。
林玖晨知道自己总算是入了陈初的眼。
毕竟当年陈初靠的就是就是做期权和期货起来的，而周寒逍，在安排陈初带她的时候，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跟他说过，她是做期权和期货的。
而他居然真的记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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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市场怎么样，”周寒逍推开玻璃门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中，方晓和陈初已经坐在会议桌边在等他了。
“除了九月份的一次持续暴跌以外，美股这边表现的还行，”陈初如实回复。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恩，”周寒逍点点头，“记得操作别太冒进了，”他叮嘱道，“最近的波动有点大，多压注点波动性的衍生品，”他的话点到则止。
“知道了，”陈初记下来，他想了想，刚要开口说关于秦政的事情，坐在他身边的方晓就已经开口说道：“花旗、美银美联、渣打还有大摩（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人都来过电话了。”
周寒逍的注意力从陈初那边移开，他挑了挑眉，示意方晓接着说下去。
陈初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
方晓接着说：“他们对TX的IPO新股发行都很感兴趣，其中美银美联、渣打愿意买走所有的股票做full commitment，剩下的花旗和大摩（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只愿意做best effort。”
Full commitment，在投行中意味着买走所有上市公司即将发行的所有股票，接着投行找自己的私人客户，进行上市之前的股票分销。
而best effort，是指投行只愿意做分销商（broker）帮助上市的公司进行原始股票的发售从而赚取佣金，最终的盈亏都是上市公司承担。
前者风险大，但是相对于的甜头也巨大，而后者风险小，投行赚取的利润也有限。
显然并不是所有的投行都愿意承担TX科技上市的风险。
但这也正常。
周寒逍点点头，说：“那你接着跟他们保持联系，TX那边也记得抽人跟进，”他吩咐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走漏风声，如果还有其他银行愿意来做TX的IPO的，就说TX那边还没订下来和谁做。”
入场竞价的玩家越多，对于TX最后的路演则越有利。
这也意味着上市后的反响就越大。
方晓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击，记录下周寒逍所说的要点，“那么之前你说的华阳控股呢？还需要继续关注吗？”
周寒逍让方晓找人盯住华阳控股的股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华阳控股，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总部在北京，在上交所上市的一家食品公司，主要业务是在中国制造及销售方便面、蛋糕、饼干及饮料等食品，尤其以饼干和饮料见长。
“接着保持观察，”周寒逍双手环抱在胸前，想了想说：“现在有谁手上能抽调出时间去盯华阳控股的？”
自从他炒了三个交易员之后，投资部就一直处于超负荷工作，人手短缺，但是需要管理的资产却日益庞大。
陈初是时候的插话：“我手上带着的那个林玖晨还不错，”他毫不吝啬的夸赞，“抽出来盯华阳控股应该没太大问题。”
周寒逍望向他，挑着眉：“林玖晨？”
陈初点点头，“挺有天赋的，而且还很努力，”是块不错的料子。
“多谢你给我送来了一块璞玉，”陈初笑着说。
对于林玖晨的能力，周寒逍倒是没有质疑过，她显然是那种只要给她一个平台，就可以带给人一片惊喜的潜力股。
而他只不过顺手搭了把梯子给她罢了。
想到这里，周寒逍眼神一暗，他想起一个多月前那个春风一度的夜晚。
缱绻多情。
令人念念不忘。
他很久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方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以为她是个花瓶角色。”
所以当时周寒逍说要把她调去陈初手下面的时候他就极力反对过。
但是周寒逍自然有周寒逍的顾虑，他可以理解。
现在投资部人手紧缺，每一个都需要用在刀刃上，而不管林玖晨是花瓶与否，只要肯学，都可以拿来顺手用。
就看上位的人怎么用如何用罢了。
周寒逍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行，那就让林玖晨去盯华阳控股这只线。”因为他也会盯着这只股票，这是他即将要重仓的一支线，他不会容许有半点差池。
说到此，他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指尖习惯性的在红木的桌子上敲打两下，“叫HR那边再招两个人进来吧，要很快可以上手的。”他对方晓说道。
方晓自然明白。
“需要让HR去长虹那边挖人吗，”金融圈子本来就那么点大，跳槽来跳槽去就那么些公司，显然从长虹跳槽来的人是他们考虑的首选。
因为经验对口，不需要太多的入职培训便可以拿来用。
周寒逍听到这话以后，轻蹙起眉头，“长虹的人暂时现在不考虑，要是之前有做风险背景的可以考虑一下，”他叮嘱道，“不用什么都会，来了都可以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