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娜看着贺敏:“你是会土建,还是能搞研发,人汽车厂要你去?”
贺敏说:“他们苏工就看上我这个人材了呢,想要我过去当经理。”
“你要想走就走,好歹做个人吧,在军强大学毕业前,别搞歪门邪道就成,你觉得呢?”坏人总爱凑一堆,留不住就走吧,陈丽娜在这方面,很随性的。
“我不会乱搞的,你放心好啦。”贺敏心头雀跃啊,赶着办完手续,就跑汽车厂报道去了。
二蛋搬了半天的纱包,今天的货已经卸完了。
但是,今天要出一大批的货,他就还得帮着装车去,虽然都是体力活,搬包啥的,装车因为费的力气大,是按件计的,一个大箱从厂房到大卡车上,是一毛钱。
二蛋虽然年纪小,身体底子好,大人能搬多少,他也能搬多少。
不过,总共就十个包,搬完也就完了。
他不连着干了三天了嘛,正好凑足了两块钱,一次结出来,就揣身上了。
中午,陈丽娜给他分配的,是让他去买菜,买回来让三蛋洗好,把菜都切好,她来做饭。
二蛋从服装厂刚一出来,还没走到大菜场呢,就听身后有人叫:“哎哎,哎哎。”
二蛋回头一看,顿时就奔过去了,搁那小伙身上捣了一拳:“你怎么来啦?”
当初在哈密偷陈丽娜钱包的,小吕,居然就躲在服装厂外不远的地方。
这小吕一招手,再冒出来两个,是小吕的大哥和三弟。聂卫国下意识一掏兜,说:“我妈工资也不高,我也没啥钱啊,我今天请你们一人吃根冰棍儿,你们就回哈密,好不好?”
墙后面呼啦啦的,又走出七八个来,小吕说:“别呀哥哥,我们都知道啦,你妈是厂长,给咱找个事儿干吧?”
服装厂要搬纱包的人,毛纺厂要搬卸布匹的人,这都是工作啊,而且看起来还轻松。
二蛋就说:“厂里吧,上机器的人家要学历,红专毕业,没知识操作不了。不上机器的,就我,你们看我这三天才挣了两块,一人一根冰棍的事情,兄弟们,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帮不了啊。”
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蛋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只看到这些孩子的可怜,看不到他们是混蛋,而且吧,他特别的仗义疏财,就说:“先别想这些了,我给你们一人买根冰棍儿吧,吃完了你们就回,成吗,我们这矿区制安好着呢,不信你们看着,摸完钱包半小时,准有警察找上门。”
“摸钱包还有警察管?”
“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是我爸的朋友,特别厉害,鼻子比狗还灵,啥都能闻到。”二蛋说。不过,他对于于东海盲目的崇拜,来自于陈丽娜洗脑式的灌输。
本来于东海只有七分的厉害,给她吹嘘成十分了。
小混混们一人吃了一根冰棍,蹲马路牙子上给二蛋挥手,二蛋就提着面条和来的菜,回毛纺厂了。
中午,三蛋洗好了菜,正在给蜂窝煤炉子换煤呢。
冷奇是每到中午,必来接安娜的,今天路过一看,见妹妹也在,先从身后掏个小洋娃娃来,在窗台上晃了晃,妹妹已经扑出来了:“爸爸。”
“走吧,爸爸今天给你蒸鸡蛋糕。”
“我要吃面条,不吃鸡蛋糕。”吃了一年多了,妹妹都给吃腻了。
“走吧,小锋中午要睡觉,你俩一起睡一觉,多好,你妈做的面条又不好吃。”冷奇为了夺得小卫星的心,都忘了底线,开始损陈丽娜了。
妹妹突然就生气了:“把冷爸爸也埋了吧。”转身,她就进去了。
冷奇问三蛋:“聂卫疆,你妹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给埋了?”
三蛋说:“她正在生邓淳的气呢。邓淳干爹来啦,跑宾馆里享受生活去了,而且人家说,他再也不回基地我们家了呢。”
冷奇听说邓淳走了,心中暗喜,进去哄妹妹,哄了好半天,夸了陈丽娜好多句,妹妹这才高兴,跟他一起,抱着小锋锋回武装部去了。
陈丽娜中午一下班,还没赶得及回去做饭呢,门外来了几个穿着青砖蓝衣服,头上戴着红五星的同志。
其中一个上前就敬礼:“陈厂长,我们来是想问一下,从铁路沿线有一股社会分子,从哈密流窜到你们矿区了,我们追来追去,就发现他们似乎在你们这个地方停留过,你们见过吗?”
“多大的社会分子,扒火车来的吗?”
“嗯,大概有二十个,最大的估计十六,最小的应该就十二岁。”这些是铁路警察,估计是一路追过来的。
这才四五天的功夫,那帮孩子就追来了。
她说:“我是没见过,但我要见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到派出所报警的,你们放心吧。”
铁路公安给陈丽娜敬了个礼,又走了。
回到宿舍里做饭,妹妹已经背着衣服走了,陈丽娜见怪不怪,见有切好的西红柿,还有打好的鸡蛋,往锅里一倒油,就炒开了。
几个孩子喜欢吃番茄炒蛋,可谓百吃不腻,就毛纺厂的姑娘们,也很喜欢吃陈丽娜做的蕃茄炒蛋,总觉得她炒的跟别人炒的不一样。
其实也不算什么秘方,陈丽娜会在炒蛋的时候,蕃茄下进锅,会再加两勺蕃茄酱,而这蕃茄酱,是陈丽丽炒的,农场里熟的最好的那种大蕃茄,味道特别浓。
虽然跟陈丽娜生气,但她只要每次做酱,照例会给陈丽娜送两罐儿的。
明天二蛋和三蛋就要上课了。
三蛋在写作业呢,二蛋拨着吉它,偶尔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明成,再失魂落魄的拨一下,总之,已经叫小混混们把心给勾走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二蛋,你不有两块钱吗,妈今天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借给我,先花花?”陈丽娜说。
二蛋下意识一摸兜,才一想,钱早给小混混们卖冰棍儿了,于是就说:“妈妈,钱好像丢了呀,咋办啊。”
“三蛋该换双鞋了,你看他这双帆布鞋,都补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大拇指又露出来了,今天该上奶粉了吧,还得给卫星抢奶粉呢,妈缺钱,你说咋办呀。”
“咱们不还有存折吗?”二蛋说。
邓淳没来的时候,二蛋简直就是张白纸,陈丽娜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没钱,他也会信,现在不会了,因为邓淳告诉二蛋:你妈手里至少十万块。
要说真没钱,二蛋这种现在已经哄不了了。
陈丽娜把菜炒出来,添水等锅开,好下面呢,她皱着眉头说:“二蛋你知道吗,你虽然说只需要当兵就行了,但是卫民和三蛋要上学,三蛋将来还想出国留学呢,出国一年,学费至少二十万,咱们那些钱呀,还不够三蛋在国外用半年呢。”
二蛋本来以为家里富裕着呢,这一听,嘴巴就长大了:“啊,真的吗妈妈?”
“没事,妹妹太费钱了,以后送给冷奇养吧,妈把钱攒下来,养你们。”
三蛋都从床上坐起来了,茫然的看着陈丽娜。二蛋直接跳起来了:“妈妈,你把我卖了吧,不能把妹妹送人啊。”
“卖你?”锅开了,陈丽娜正在下面呢,抬头就说:“你一顿能吃三碗,你考上了油田中学都不愿意去上,你一把吉它花了我三百多块,你说你这么费钱的,谁愿意买你?”
二蛋扑通一声,又坐回去了。
孩子低头,用袖子揩着眼睛。
“跟我说实话,钱是给哈密来的混混们花掉了吧?”把面端了出来,给二蛋,陈丽娜就问。
二蛋眼泪吧吧的的往碗里掉呢,点头:“嗯。”
“救急不救穷,爸妈养你们已经够费劲了,那些孩子要真敞开了吃,三天就能吃垮咱家,所以,不准再接济他们了,好吗?”
二蛋点头,端着碗面,扑楞扑楞的刨着。
三蛋刨着面,就悄悄问陈丽娜:“妈妈,你不会真把妹妹送给冷叔叔吧。”
冷奇整天喊着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妹妹又喜欢去冷奇家,聂工几父子,都有很强的危机感,生怕陈丽娜真把妹妹给送了人呢。
“不会,怎么会呢。但是吧,哈密来的那些小混混们,总勾着你哥,这是个麻烦事儿,他本来就是个静不住的性子,我怕他读不完高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三蛋说。
“赶紧吃吧,妈妈呀,肯定会有办法的。”陈丽娜说。
晚上,玩够了弟弟的聂卫星虽然被冷奇和安娜一力邀请,还是准备要回自己家。
而且,这一回是真的头也不回,以表要回自己家的决心,她站在车门前,掰着车门都不肯离开。
冷奇这个人,得不到的就偏要,威逼利诱了老半天,才抱着自家从小就牛牛大于别的孩子的小锋锋,跟安娜两个离开了。
“聂卫星,为什么不肯去冷叔叔家了呀?”陈丽娜就问闺女。
聂卫星不停拿小手搧着鼻子:“小风风拉屎啦,真臭。”
“就因为臭,你就不去啦?”
“冷爸爸给他擦完屎,又蒸鸡蛋糕。”卫星又说。
“他洗手了吗就蒸鸡蛋糕?”陈丽娜也皱眉头了。
卫星说:“当然洗啦,洗了好多次,但我还是觉得臭。”
好吧,这是自己的亲闺女,陈丽娜说:“你肯定没吃吧。”
卫星狠狠点头:“一口都没吃。”
陈丽娜指着三蛋说:“你小时候,他也经常给你擦小屁屁呢,擦完还得给妈妈做饭,妈妈不也一样吃,而且,他从来没说过你的粑粑臭,聂卫星,谢谢你三哥吧。”
妹妹看了三蛋半天,三蛋也看她呢。
“哥哥,粑粑臭吗?”卫星悄声问。
三蛋揉了把她的脑袋,说:“别人的当然臭,你是我妹啊。”
卫星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已经会自己擦屁屁啦,以后就不会再麻烦你啦我。”
兄妹之间,只要妈妈经常念叨彼此对彼此的好,时时提一提,孩子们就会相互爱护,并感恩的,而最忌的,就是妈妈在一个跟前说另一个的不是,因为孩子虽小,记仇却是人的天性和本能。
陈丽娜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彼此夸一夸,让几个孩子能相互友爱。
开上车,她留心看呢。
那不现在在毛纺二厂和基地之间,正在起地基,兴建一座大广场,以及新的区政府办公大楼嘛。
她听二蛋突然不弹吉它了,往窗外一看,就见办公大楼才竖起来的钢筋架子之间,三三两两的,站了好多小小的身影。
不怪铁路公安说,至少二十个孩子,那真的是一大群,就在那儿看着她的车呢。
回到基地,聂工居然自己在做饭。
案对上一大块五花肉,盐腌过的,闻着就是一股子农场肉的香气。
农场里虽然养猪的人多,但是毕竟大多数是吃草的猪,现在拿粮食喂猪的人并不多,这猪一闻就是吃了粮食,尤其是包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