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他的收藏,卢惊绿就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之前在他收藏各式好剑的地方发生的事。
她垂下眼,咳了一声,状似淡定道:“那就听你的。”
叶孤城其实也想到了那个令他反复梦见的夜晚,再看她此刻低头去看脚尖、露出一截纤白后颈的模样,差些再度心浮神动起来。
为了避免在之后的教授过程里再碰到类似的情况,取了适合她用的软剑回来后,叶孤城一本正经地重新拾起了自己的严师范儿。
当然,对一切与剑有关的事,他本来就是非常认真的。
只是苦了毫无习剑基础的卢惊绿。
天知道她为了达到他要求里的动作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第一天学下来,她差点就想直接放弃了,第二天咬着牙继续,等着她的是更难的动作。
卢惊绿欲哭无泪,觉得再这么练下去她迟早要厌学。
于是她开始讨价还价。
规定好的早晚课不能减,那她拼着一口气完成后,总该得到些奖励吧?
叶孤城听到她的要求,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想了半天,发现除了练武,她在白云城的日子竟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对!一定要说的话,还是有让她怨念的地方的。
卢惊绿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以后吃完晚饭,你匀一点你的冰酪给我吧!”
冰酪就是酸奶的古代叫法。
叶孤城:“……不行。”
卢惊绿气晕了:“为什么呀,天气这么热,我稍微吃两口不碍事的吧?”
“以前梅大先生不让我吃冰镇的东西,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可我现在天天早起练武,还有内功傍身了,难道还不能吃吗?”
两人成亲之后,叶孤城还从未听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呢。
再看她说到后面因为着急,整张脸都涨红了,他顿时就说不出第二遍不行了。
最后他说,既然如此,不如再请一次梅大先生,让他诊断一下,若是他说她如今的身体已经可以吃冰镇之物了,那他就不再拦她。
卢惊绿同意了。
当天下午,梅大先生就重新被请入了白云城主府为她诊脉。
诊脉结果可喜可贺,说是多亏了锻炼得当,而今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不少了,这酷暑天里稍吃些冰的,也不妨事,但务必记得不能过量。
卢惊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眉飞色舞了好一阵还不够,还朝叶孤城挑眉。
叶孤城:“……”好了好了,我会信守承诺的。
之后他亲自送梅大先生出去,临出城主府前,梅大先生提起他们兄弟可能不日要离开南海了,他忽然想起梅二先生曾经的嘱咐,再一回想,上回他中了玉露金风后——
叶孤城顿住脚步,对梅大先生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梅大先生:“城主但说无妨。”
叶孤城就把自己梅二先生的提醒以及自己中药的事说了,末了担忧道:“我夫人若是怀孕……”
梅大先生一听,连连摆手:“您就放心吧,这都隔了一个月了,我刚刚没探出喜脉,那便是没怀,而且夫人本身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您就是想她怀也不一定怀得上啊。”
第18章 南王
有了梅大先生的诊断,这天晚上,卢惊绿终于如愿以偿吃上了冰酸奶。
不过她只有很小一碗,而且还没给装满,三两口就没了。
再看叶孤城手边摆的那一碗,足有她的三倍,而且显然冰镇得更久,都拿过来两刻钟了,上头还堆着白烟呢。
卢惊绿看得羡慕不已,恨不得把这碗抢过来。
叶孤城看她这么巴巴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想笑,却还是坚持道:“梅大先生说了,不能过量。”
卢惊绿闻言,立刻拿起自己那个小碗,挨到他边上比了一下,“就这么点儿,哪怕装满了也不可能过量啊!”
她这么凑过来时,高高梳起的马尾在背后荡了一下,恰好打在他肩头。
屋内灯火通明,面前的圆桌上,饭菜的余香还没有散尽,但在这一瞬间,叶孤城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从她发梢处传来的皂荚香气。
他心下一软,道:“那再吃一口?”
这么说着,他还拿起了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出来。
卢惊绿本来没指望他会松口,只是吃过一点后,心里那点馋虫全被勾了出来,所以忍不住嘴上厉害几句。
这会儿他真的退了一步,她反倒是愣住了。
叶孤城见她不动,想着是不是该把勺子直接给她,手便动了一动。
卢惊绿反应过来,看到这场面,还以为他反悔了,当即低头张嘴咬过去。
这一勺冰酸奶里还裹了好几颗葡萄干,一入口,凉意便顺着齿缝沁满整个口腔,酸甜的味道随之一道游走,让她下意识发出满足的一声哼。
可惜叶孤城说到做到,说了再给一口,那就只有一口,之后任她怎么说,他都没有再大发慈悲一次。
而且还当着她的面把剩下一整碗吃完了。
卢惊绿:“……”
她气得直接去隔壁洗澡了。
洗完澡也不能立刻休息,因为夜里照旧要学点穴。
这大半个月来,她天天早起练功,总算是巩固完了叶孤城给她的心法第一层。所以现在找起身上各个穴道的位置,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一个地方摸半天了。
在叶孤城每晚尽职尽责的督促下,她终于把全身上下三十六处死穴,以及离这些死穴很近的一些其他要穴全记住了。
按照计划,从今晚开始,他就要开始教她基础的点穴手法。
卢惊绿洗完澡,在床上等了他大概一刻钟,等到他也洗漱完毕回来,两人便开始了。
点穴这门学问,顾名思义就是用自己的内力暂时封住对方的穴道。
所以点穴手法说到底也就是如何使用自己的内力。
对叶孤城这种内功深厚的高手来说,可能随便使使,就能让被点穴的人毫无办法了,但卢惊绿内功根基尚浅,因此必须多钻研一番。
这个钻研的活叶孤城一早替她揽了,现在只需要把她教会就行。
“你内功底子不够,点穴时,得借一些巧力。”他说,“最好的办法是牵动对方的内力,然后顺势引导,再一击封住那个穴道。”
卢惊绿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牵动对方的内力,什么叫顺势引导?
这几个词看上去很好理解,但具体要怎么做,她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哇。
叶孤城大概也觉得具体解释比较难,就直接开始给她演示。
他让她背过身去,抬起手来放慢动作,按住她的肩井穴,分出些内力打入其中,带她体内的内力对此做出反应时,再一举点住她的穴道。
为了能让她清楚地感受这个过程,这一次点穴,他花了起码十几个呼吸。
卢惊绿被点住肩井穴后,身体无法再动弹,梗着脖子背对着他表示,好像明白了,也好像没有。
“能不能解开了再来一次?”她问。
“好。”他毫不犹豫照做。
如此重复了大概三次后,她觉得可以自己尝试一下了,忙转过身让他配合。
叶孤城也听话地背过了身。
“开始吧。”他说。
“等等!”她在他身后叫唤了一句,“你太高了,我坐着不方便,你等我换个姿势。”
之后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她终于不用努力把手抬过肩去够他的肩井穴了。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他在她身上演示时的步骤,按次序试了一遍。
第一遍没成功,因为和他身体里的内力比起来,她那一点实在是太过微末了,打进去之后没多久就被化开了,等她开始点穴的时候,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点了也是白点。
卢惊绿并不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还不解了一会儿。
等叶孤城跟她解释完其中原委,她又差些泄气。
“所以如果我要用这个办法点武功比我好的人穴,那必须动作特别快吗?”她问。
“对。”叶孤城顿了顿,“对你来说,练手上的动作,比积累内力要来得容易。”
卢惊绿:“……”其实你可以直说我内功基础太差,我不介意!
叶孤城看她一脸郁闷,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了一句安慰的话。
他说我们俩武功差得有点多,你点不住我的穴道是很正常的,等你能点住了,这天底下也就没几个人能轻易冲开你点的穴了。
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安慰得不可谓不认真。
可惜卢惊绿听了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更绝望了。
“那我岂不是要练到猴年马月?”她往后一倒,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说要睡觉。
“……时间还早。”他提醒她,“再来几次。”
卢惊绿也就是发泄一下,在被子里闷了会儿后便重新坐了起来,乖乖地继续了。
只是她方才动作太大,把自己刚洗过的头发糊得满脸都是,这会儿钻出来,看上去尤为好笑。
叶孤城见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抬手替她拨好了些。
她没有躲,不过龇牙咧嘴了一通,以示不服。
……
在这种白天晚上都要练功的单调节奏里,南海的酷暑竟很快就过去了。
两个月下来,卢惊绿的剑法和内功都大有长进,唯有点穴始终达不到学之前给自己定的标准。
她非常忧郁地问叶孤城:“我该不会这辈子都只能点到这个程度了吧?”
叶孤城倒觉得她已经学得很快了,如今进步愈来愈慢,那是每一个学到后面的人都会碰上的瓶颈。
于是他努力劝她放松,不要太执着于这个,一直念着想着,反而容易钻牛角尖。
“你一点都不笨。”他躺在她身侧轻声说,“慢慢来,一定能练会。”
卢惊绿唔了一声,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直谈这个,难免有点扫兴,于是下一刻她就主动换了个话题,说今天听灵湖她们提起,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
叶孤城:“……嗯。”
察觉到他的声音比之前要沉了不少,卢惊绿不免有些在意:“难道白云城这里……不兴过中秋吗?”
这一回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的声。
“倒也不是。”他说,“只是日子不巧,过完中秋,便是我父亲的祭日。”
“……对不起。”卢惊绿自觉说错了话,赶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偏头看过来,“你今年才嫁过来,从前又几乎不出门。”
卢惊绿还是觉得很抱歉,可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闭嘴。
之后一连几天,她发现城主府上下似乎都有点低气压,想来这个时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太一样的。
她想了想,特地跟灵湖打听了一下,往年的老城主祭日,府里是怎么过的。
灵湖说,其实也不会特地过这个祭日,只是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叶孤城的心情就是肉眼可见的差,所以大家都会更有眼色更谨慎地做事。
卢惊绿一听,心里有了数。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早上不赖床了,傍晚也不讨价还价要酸奶了,晚上练点穴,更是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来。
中秋那一晚,她练了一整晚,练到最后,叶孤城都说今天已经够了,可以休息了,她却主动表示:“再来几次吧?”
叶孤城:“……”
算了,她愿意努力,那他当然陪她。
结果她就再来了十几二十次,练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躺下,第二日起床时,困得哈欠连天。
城主府里格外安静,两人在老时间去到洗剑池边,开始各自的早课。
结束的时候,叶孤城习惯性带她从书房前门走,不料正好撞上了一个过来通传的侍从。
侍从形容匆匆,看着十分着急,还没接近书房呢,就已经在大喊有急事禀告城主了。
剑侍们见状,便也没拦,反而主动将他带到了叶孤城和卢惊绿面前。
“说罢。”叶孤城道,“什么急事?”
“禀城主,外头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说是老城主的故人,想进府祭拜一下老城主。”
叶孤城闻言,面色一凛,道:“他可有说他姓甚名谁?”
侍从垂着头,颤抖着声音回道:“他、他自称南王。”
一旁围观的卢惊绿:“……”
卧槽,南王?是她知道的那个南王吗?跟叶孤城合谋造反的那个?
老实说,因为嫁过来之后几乎一直在养病和练武,再加上叶孤城平时也完全是宅男作风,卢惊绿基本已经把原着剧情抛到了脑后。
但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以后是要造反的。
这不,连一起造反的对象都找上门来了……
第19章 预言
卢惊绿还处在震惊之中,叶孤城已经反应过来开了口。
他说他父亲以前的确提起过南王,是故人不假。
“那——”侍从想确认一下他的意思,拉长了语调问了这么一句。
“请去正堂罢。”叶孤城道,“跟他说我更了衣就去见他。”
“是,城主。”匆忙从前院跑来的侍从应了一声,旋即转身回话去了。
卢惊绿在边上听完了全程,有些好奇:“你以前没见过南王?”
叶孤城点了头,而后问道:“怎么了?”
卢惊绿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没什么,她只是随便问问。
察觉到她兴致不高,叶孤城以为她是不想见外人,还自觉体贴地表示:“早课做完了,你若累,不妨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