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最喜欢的是陈姐做的荞麦提子薄煎饼,又香又甜,她一口气吃了整整一张,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既喝了口茶看着沈来道:“你和你妈现在早餐还是牛奶麦片啊?”这语气颇有点儿炫耀的意思。
张秀苒女士是单亲妈妈,也是事业女性,早餐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所以她和沈来都是把超市的麦片轮着吃的那种人。
沈来白了周既一眼,她可没那么在乎口腹之欲。
“这几天你住这儿正好让陈姐给你补补,女人还是胖点儿好看,你瘦下来颧骨真的有点儿吓人。”周既鸡蛋里挑骨头道。
“嗯,方便克夫。”沈来咬着沾了黑芝麻酱的胡萝卜条道。
周既喝口茶调整了一下坐姿,“那真是幸亏离得快,离了之后我的生意还真是越做越顺了,所以有时候老人讲的迷信还是得信。”
“嗯,所以你要躲远点儿。”沈来都不生气了,她在意识里已经开始屏蔽周既。
周既见沈来这样都不火冒三丈,趣味性急剧降低,也就不怼她了。
送沈来到设计院楼下时,周既将轮椅先拿出来,才抱了她下去,又将她推到电梯口,“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沈来不置可否,由着周既玩吧。她知道周既心里有气,还没找着点儿发出来。女人发现对方出轨,是伤心,而男人头上长草的时候更多的则是愤怒,所以先稳着周既为上策,等康养山庄的项目结束,她一定要远走高飞,现在沈来都不去想报奖不报奖的事儿了,能全须全尾地退出去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下班的时候,沈来心里还是有侥幸的,希望周既能有个应酬什么的,结果并没有。
出门时正好碰到院长陈博然,陈博然看了看站在沈来身后推轮椅的周既,打趣道:“两位这是要复婚么?”
呵呵。
两个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这句。
“我想回我家。”沈来上车后再次向周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周既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已经有几年没遇到过这么不识趣的女人了,偏偏还是他前妻。谁也不喜欢被拒绝,尤其是还被拒绝好几次。
换成别人,周既早停车让人快滚蛋了。
“你家电梯都没有,你真蹦上去啊?”周既道,“再说了,沈来,你要真不想去我哪儿,你怎么不提前下班啊?”
沈来心里神兽不停地跑,她凭什么要为了周既就请假早退啊?她靠工资吃饭的好伐?
沈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感觉现在跟周既完全无法沟通。
车里的气压有些低,周既没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去了城内有名的奢侈品商圈,推着沈来进了一家旗舰店。
“看看吧,喜欢什么?”周既道。
周既的这个行为沈来一点儿都不陌生,当年就是这样,包治百病,周既但凡惹她生气了就总是爱带她来买包,比她还包包教信徒。
只是那个时候沈来的确被繁华迷花了眼,也不舍得跟周既长长久久的怄气,他给了台阶,她就顺梯子下了。没想到周既现在还是用这一招。
沈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周既,“我不想买包。”买了也不过是徒留伤心,当初离婚的时候,她那些包可一个都没带走,净身出户得非常干净。
周既耐着性子朝导购示意,“那个系列都有什么颜色?”他依稀记得沈来有好几个那个系列的包,应该是很喜欢。
导购戴上手套把店内所有的颜色都拿了出来摆在柜台上,周既看看包,又看看沈来,“喜欢哪些?”
导购一听心里就知道有戏,周既问的可不是哪个,而是哪些。
沈来不为所动地看着周既,那个系列的包她的确有好几个,其中还有限量版的颜色。
“不说话?那我替你做主了。”周既道,然后点了一个经典黑,一个亮红和一个亮蓝,“这三个都包起来吧。”
沈来都无语了,全是她以前买过的颜色,忍不住道:“那几个颜色我以前都有。”
周既回过头,“那你还缺哪些?”
沈来不说话了。
周既想了想对导购道:“最近这五年才出的颜色是哪几款?”
导购立即报出了四个。周既大方地道:“那就这几个吧,都包起来。另外那个经典款的链条包,这几年出过什么新颜色?”
结果自然是全都包起来了。
手上的口袋太多,周既都快拿不过来了,推着沈来往停车场去,“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去其他几个牌子,你低血糖不能饿,陈姐已经做好饭了。”
沈来还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情,她早就过了“包治百病”的年龄阶段了。
上车后,周既侧头看了看沈来,“怎么还是不高兴?”
沈来都无语了,揉了揉额角,她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再说了买了的包又带不走,以后更痛苦。
晚餐依旧有蹄花汤,沈来忍无可忍地道:“早晨蹄花汤,中午蹄花汤,现在怎么还是蹄花汤?”中午沈来本来叫外卖的,结果周既提前打电话说陈姐会去给她送饭,导致她又喝了一碗雪白的蹄花汤。
周既给沈来盛了小半碗蹄花汤,“喝吧,满满的胶原蛋白。”
这混蛋真是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人。
吃过饭,沈来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周既在窗边打电话,这几天的应酬他全都推了,不过李昶的电话还是得接,他打电话是约他出去喝酒,开解吕德凯。
“他怎么了?”周既问。
“沈真回来了。”李昶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周既道。
“好什么啊?已经过了三个月,打又不能打,沈真她爸带着她都找上吕德凯他爸了。”李昶道。
周既收了线走到沙发边,“你爸带沈真去吕家了。”
沈来这才想起周既说过的沈真怀孕的事儿。“吕家怎么说?”
“孩子可以生,吕家也会养,不过结不结婚却是吕德凯自己的自由。”周既道。其实吕家这个态度,就是不认沈真了,因为吕德凯的婚姻还真不一定有自由。
沈来不屑地道:“她妈当年就是奉子逼婚,现在她又是这套,只不过她现在图什么啊?她爸又不差钱。”怎么说沈存中年收入也有个几百万,比上不足,比下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既知道那就是人心不足,不过嘴里却道:“可能是真爱吧。”顺手递了杯水给沈来。
沈来一下就笑出了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沈真应该没那么天真。”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真爱?
“怎么就天真了?”周既问,在他看来沈真还是有希望的,吕德凯虽然花心,但心却软,沈真之前是用错了法子,如果吕德凯不喜欢她的话,她应该连怀孕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来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不无讽刺地笑道:“我们谈恋爱那会儿,瞧着也像真爱呢,结果有什么好的?”要是当初恋爱的目的不那么纯粹,不为了爱,为了钱现在可能感情还好点儿。
周既沉默不语。
第33章
沈来也沉下了脸看向周既,“周既,你究竟想怎样?”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本来想得过且过的,但最后还是苟且不得。
周既挑挑眉,“你问的哪方面?”
“我们,我问的我们。”沈来道:“现在我们这样算什么?炮友吗?”
沈来其实是超级讨厌“炮友”这个词的,非常的随意和放荡,但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来定义周既的行为。
周既看了沈来好一会儿,才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然后,沈来手中杯子里的水都泼周既脸上了。
周既没动怒,颇有点儿唾面自干地抹了一把脸,看着沈来的眼睛道:“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你有什么期待吗?”
“如果我对你有任何期待的话,当年就不会那么做。”沈来看着周既的眼睛认真地道。她是一丝眷念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留。
周既回望着沈来沉下脸,站起身去了卫生间整理自己,出来后也没搭理沈来,拿了外套和手机径直出了门。
即便这样气冲冲地出门,周既也没忘记从外面反锁,气得沈来想跺脚,如果不是脚疼的话。
半夜也不知道几点,沈来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还以为逼债的上门呢,她揉了揉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看,凌晨一点。敲门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大,她不得不裹了睡衣起身开门。
从猫眼里看出去,敲门的人是李昶,手里还扶着周既。
沈来皱皱眉头打开了门,李昶骤然看见沈来也吃了一惊,他只知道周既说家里有人,却没料到会是沈来。
这两人怎么搅到一起的?旧情复燃?李昶光是想想都觉得讽刺,绝不可能。要是个窝囊废,老婆给他戴绿帽了说不定就忍了,但周既可不是那种男人。
李昶也没跟沈来打招呼,直接把周既扶到沙发上躺下,才回头对沈来道:“照顾好他。”
对周既的狐朋狗友,沈来向来没什么好感,都是一起玩女人的渣男,所以她也没搭理李昶。
李昶一走,沈来看也不看沙发上醉酒的周既,裹紧了睡袍就打算回房睡回笼觉。
“给我倒杯水,沈来。”周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双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很难受。
沈来当年都没伺候过喝醉酒的周既,现在就更不可能了,权当没听见继续往房间走,结果才走了几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周既一把捉住了手臂。
周既的力气很大,沈来的肉都被捏疼了,她有些愤怒地回头看着周既,“发酒疯找别人发去。”
周既将沈来拉到沙发边,强行将沈来按坐到沙发里才松手。沈来因为脚伤,也没怎么敢反抗,就怕周既喝醉了酒没个轻重,让她伤上加伤。
沈来肉痛地揉着手臂,刚才周既的力气真的很大。
“沈来,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喝醉酒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倒杯水?给我盖床被子?”周既低着头揉着额角道。
“我没这个义务。”沈来冷声道。
“现在是没有,那以前呢?”周既抬头问。
沈来道:“周既,当初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有多讨厌男人喝醉酒。”沈存中当年出轨的借口就是酒后乱性,然后她从小就没了爸爸。
“可是沈来……”周既顿了顿,“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围着你,或者围着我转的。人在社会上混,怎么可能事事如意,装孙子求人的时候大把大把,我也不喜欢喝酒,可是有时候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周既第一次跟沈来坦诚他的脆弱。
年轻的时候死要面子,肯定是不可能在沈来跟前说他在外头也要低声下气应酬拉关系的事的,创业的时候在外面已经很憋屈了,喝醉回家还要被沈来怼,不喝醉就得哄着她姑奶奶,热恋一过,周既当然会疲倦,有时候也会在车库里坐在驾驶室里半小时才下车。
“我那时候,只是希望你,希望你一点点的理解。”周既情绪低沉地道,“哪怕只是给我倒杯水也好啊,沈来。”至少让他知道沈来还是心疼他的。
沈来默不作声,后来她自己在国外念书,回国创业的时候其实已经真正地理解到了人生的辛酸,偶尔回忆起和周既的婚姻,也知道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是那可以成为婚姻失败的理由,却不能成为周既出轨的借口。
这些话周既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沈来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看到沈来的冷漠,他就忍不住了。
“这些话当年为什么不说?”沈来低声问。
周既道:“你不喜欢我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总是说又不是我的出气筒。”所以在外头装了孙子,回家还要装曾孙子,每天看到沈来就只能有一种情绪,那就是高兴。
沈来垂眸想了想,以前相处的这些细节她真的记不得太多了。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周既有些撑不住了,他虽然没全醉,但也喝得差不多了,晚上他和吕德凯就光比着喝闷酒了。
沈来看周既在沙发上躺下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地回了客房。
周既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以前的回忆又清楚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天他出差回江城,在国外的行程实在太赶了,就想给沈来一个惊喜,第二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周既在一个戒指品牌给沈来定制了礼物,所以下了飞机还没回家就直奔商场。
进了商场,他仿佛瞥到了裴肖和沈来的身影,两个人很亲密,裴肖的手还揽在沈来腰上,周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跟着追了过去看他们上了二楼。
站在橱窗外,周既终于看清楚了,蹲在地上给沈来试鞋的人正是裴肖,那种亲昵让人连自欺欺人都不能。
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周既看着裴肖,裴肖也看到了周既。裴肖的神情先是有些吃惊和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沈来似乎也察觉到了一样,看向了橱窗外,不过她的神情就耐人寻味了,很平静,并没有被抓奸的那种恐慌。
裴肖一出来,周既就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裴肖没还手,是因为自知理亏,周既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追上去又是一拳,还有一脚,恨不能打死裴肖。同时被最好的兄弟和老婆背叛,不是当事人真的体会不到那种绝望的痛苦。
沈来跑出来喊了声,“别打了。”
不过周既没听沈来的,裴肖被打倒在地上,已经有人尖叫,保安也跑了过来,将周既拉开。
沈来扶起裴肖,不嫌脏地用手擦了擦裴肖嘴角的血迹,回头冷冷地带着不屑地看着周既,“周既,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看到你在那位曹小姐和她爸跟前当二十四孝女婿的时候可也没像你这样耍泼。”
曹小姐三个字一下就撞进了周既的耳膜里。
当初沈来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位就是曹小姐,她爸爸急症入院,周既替她走了关系,找了最好的手外科医生动手术。
沈来当时虽然没上前闹,但事后还是把曹敏丽和周既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金屋藏娇,就藏在郊区的高级别墅里。私家侦探拍了很多照片,沈来都不用找周既当面对质了,并不存在任何误会,也不存在酒后乱性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