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迟疑后试探，“也许，我们可以考虑结婚，你以后会成为美国人。”
辛苍皱眉。
Dick看在眼里，补充道：“相信我，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你成为美国人，公司会给你更大的发展空间。”
他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没沦落到要靠结婚拿绿卡来加薪升职，更何况她这么努力从来不是为挣更多的钱。
她瞥一眼他几乎已经要挨上来的肩膀，语气再真诚不过：“谢谢。不过我需要告诉您的是，我是……性冷淡。”
说完这话，她陡然想起自己刚刚在梦里和另一个男人耳鬓厮磨情动发抖的样子，顿时有点心虚。
Dick却被她的话惊住，细细看她即使素着也很明媚的面容，竟不能分辨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
他有些不自在地调整坐姿，远远地看向赛场弯道，自嘲，“看来这里并不适合表白。不出意外，红牛会是今天的冠军。”
辛苍点头，“他们确实优势明显。”
之前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是公事。
Dick拿出所有的诚意，“不管是薪水或是其他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和上面谈，尽量让你满意。”
对于Dick来说，部门里任何一个人走都不会让他花费这么大力气。
这位女下属能干出色还不会抢功，尤其是她这次独自做出的设计提案让他在大老板面前很是出了一番风头，接下去的具体实施还需要她来做。
而对于辛苍而言，作为一个C国人，如果没有Dick的重用，她不会那么快接触到公司核心技术，更不会在短时间内学到那么多东西。所以，他们是各取所需。
辛苍深知这点，对Dick先前的表白也就听听。他对她有好感或许不假，但不至于喜欢到要和她结婚的地步。
“sorry，”她回答果决，“我决定回国。”
这个辞职决定早在四年前入职的时候就已经定下。
Dick并不死心，“这里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公司，回到你的国家，你的才华会被埋没。”
辛苍挑眉，“我国汽车行业正在快速发展。”
Dick摇头，“你们国家的工业基础和这里比差距不小。即使是易能道通这样的超级公司依靠的也是国外研发团队。”
辛苍嘴唇微动，最终只是笑笑。
易能道通是C国最著名的汽车集团，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赫赫有名。
而它的老板姓陆。
“太遗憾了！对你对我们都是。”
Dick此时已经非常懊恼，“关于sky2轿跑，公司正打算采用你之前提出的方案，我会让你主导设计。说不定这是你一举成名的好机会。”
辛苍面露惋惜，“看来是我运气不好。”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但是六年之约已到，她必须回国，否则有人要发飙。
Dick心中失望，知道已无力挽回。
他摸摸下巴，直言：“sky1今年六月就会发布上市，你这时候走什么都得不到。”
这在辛苍意料之中。
sky1是她刚进GP作为Dick设计助理时就开始参与研发的一款车，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两人心知肚明。
“哇奥！”
现场突然传来一阵小骚动，前面坐着的几位外国男女也有些兴奋，手指着不远处的电子屏幕说着什么。
辛苍抬眼去看，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镜头已经切回到赛道上。
她依稀只看到两个人影。
Dick看清楚了，声音有些惊讶，“Todt先生竟然在C.Y车队的P房，旁边是谁？”
辛苍摇头，什么都没看清。
不过法拉利车队老板出现在其他车队的P房确实奇怪。
“一个亚洲人， ”Dick若有所思，“有可能是C.Y幕后老板。圈内有传C.Y和Ferrari将会有大的合作，看来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辛苍心思一动，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亚洲人在F1这项顶级赛事中的存在感太低了。
Dick复又摇头，“不对，太年轻，也太帅了！说他是个名人或者演员还更可信些。”
辛苍看前头女孩们还在捧脸赞叹“handsome”之类的单词，基本同意Dick的后一个猜测。歌星演员之类的帅哥美女出现在F1现场镜头里并不少见。
Dick像是对C.Y很感兴趣，“不知道幕后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真是舍得砸钱，刚进入F1两年就连续拿到不错的积分，车队野心很大。”
辛苍点头。
F1被公认为是全世界最烧钱的运动，运作这样一支车队必须拥有极其庞大的资金背景。
去年她也注意到这支新车队，因为它的一位新晋车手有C国人血统。
“辛苍！”
突然，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亚宁？你怎么在这？”
“我就坐在那边副看台，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你。”
江亚宁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怕挡到后面观众，矮着身子蹲下，指指旁边成熟的精英男士，明知故问：“你们一起的？”
辛苍介绍：“这是我上司，Dick。”
江亚宁主动伸手，“你好！我是Lily，辛苍朋友。”
辛苍莞尔，如果没记错，她昨天还跟人说她叫Lucy。
Dick很绅士地伸手轻握，“很高兴认识你！”
江亚宁看看台下，“你们这视野果然比我那好多了。”
她屈腿蹲着，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
Dick笑笑，抬手看表，“事实上，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两位女士不介意吧？”
辛苍微笑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江亚宁一脸感激连连摆手说：“不介意不介意！”
心里却在狂骂陆明易，他怎么知道她就在赛场？接到电话她还以为辛苍是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往这边赶，要知道姓陆的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她若是晚到一秒就得后果自负。
不过她在看到辛苍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谈话时她就明白了，那个奸商是醋坛子打翻了。
接下来Dick离开，江亚宁安安心心坐到他的位置上。
辛苍看着江亚宁，微微笑。
“干嘛那么看我？慎得慌！”
江亚宁推开她的脸，嘀咕，“我真是来看比赛的。不过，”她转转眼珠笑起来，“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
辛苍打个哈欠，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今天可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啊。
“好吧。”江亚宁转回脸，眨眨眼，“专心看比赛，里面有我爱的男神。”
说完，径自端坐身体，不再说话。
辛苍转脸，见她神情专注，倒像是真来看比赛的。
她心中越发怀疑。这六年里，她每年都会独自一人在赛事周末外出一天看F1，作为房东的江亚宁不可能不知道，却从来没提过她也喜欢看。
“那个37号是谁？我去年就看他开车野蛮得很。”
江亚宁指着一个方向，面露不满。
原来如此！
辛苍嘴角上扬，“C.Y车队的66号是你男神。”
江亚宁像见鬼似的张大嘴巴看她，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位辛妹妹明明长了张明艳动人靠脸就能吃饭的脸，偏偏还有爆棚的智商！
她觉得她和那个陆明易简直绝配，活该他们互相折磨！
第三章
接下来两个月，辛苍忙得昏天黑地，Dick几乎是要压榨完她每一分剩余价值。
在他的再三请求下，离职日期一延再延，最终在四月三号这一天，辛苍正式离开GP这个汽车业巨头。
而这离她和陆明易的六年之约也就只有一天零六个小时。
部门同事一起吃了个饭。
临走时，Dick和她半真半假开玩笑：
“辛苍，你要是能把汽车工程学精了，GP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留下来，说不定以后你会坐在我这个位置上。”
同事四年，他了解她的工程水平，女孩子工程差一点正常。
辛苍手里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笑得温和，“我工程学得比设计好。”
Dick一脸错愕，不敢置信地看她。
辛苍眨眨眼，“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在酒店走廊暖黄灯光的烘托下，她的脸如玉瓷一般柔和温润，再加上一抹难得俏皮的笑意，使她看上去明媚惑人。
Dick看着她突然想起在南港时语言老师曾经教过他的一句古诗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顿时觉得就是指眼前这样的女人。
他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你足够漂亮，也很优秀，为什么还要比别人更努力？
辛苍想了想回答：“为了有朝一日成为最顶尖的汽车设计师，从我手中生产出畅销世界的汽车。”
这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但Dick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这样的话，你更应该留在这里。”
“不，我的战场不是这。”
辛苍面对他，很淑女地微一欠身，“后会有期，Dick。”
她轻快地走出酒店大门。
机票是一个月前就订好的，已经重新改签。
辛苍从公司赶回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她回自己房间拉起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到客厅时，见到衣着整齐的江亚宁，问：“不打算回国？”
江亚宁手插着外套口袋，神情有些伤感，“再说吧！如果回去还得处理房子，一时半会弄不完。而且我得追我男神去！”
“了解。”
辛苍点头，C.Y车队那位66号下一站比赛要去奥地利。
辛苍是希望江亚宁和她一起回国的。
在她心里，江亚宁对她有着特殊意义。
在这个城市六年，是江亚宁陪伴她度过那些最难熬的日子。
她二十岁时出国念书，来这个城市刚开始的时候是住在学生宿舍，宿舍两个白人一个黑人一个她，偶尔还有男性过来串门甚至留宿，很是混乱。
这种环境实在不利于学习，她住了一个多月还是决定多花点钱搬出去住，无意中租到学校附近江亚宁的公寓，由此相识。
她们虽然在一起住了快六年，却很少谈起自己的过往。
辛苍早出晚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是处于学习或者工作的状态，唯一一次全天性娱乐就是看F1，所以她们一起聊天的机会实在算不上多。
但是她们又彼此熟悉和习惯，一起在异国互道“Happy new year”，一起吃生日蛋糕，甚至在出门采买生活用品遇到抢劫时一起和歹徒打过架。
刚来那会这个城市犯罪率很高，不过她们平常谨慎，也就那一个晚上碰到过抢劫。
辛苍对江亚宁的格斗能力是服气的，她亲眼见到比她矮了五厘米的江亚宁是怎么狠决利落地把两个健壮的黑人打趴下。而且从那时起她才知道江亚宁腰间是随时别着一把M9的。
其实就在同居第一年的时候江亚宁提起过她在附近一家跆拳道馆交小朋友跆拳道，辛苍曾经路过进去看，确实如她所说，有很多五六岁的小孩围着她练，现场很可爱。
她以为只是打打样子，哪里知道她实战能力如此强悍。
她也只有在那一次遭劫过后问江亚宁的从前，她只是别回手.枪轻描淡写地说：“在特种部队待过三年。”
她当时非常惊讶，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江亚宁实在不像当过兵的样子。
不过现在想想其实没什么不可能，毕竟她自己在进入GP前两个月时，常常被人误当作办公室文员使唤，因为她长了一张细皮嫩肉不像是和机械设备打交道的脸。
“辛苍！”
江亚宁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亚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想聊天的话，欢迎随时骚扰。”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辛苍点头，“好。”
两人心知肚明，辛苍不是爱聊天的人，下次见面更是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十一点的飞机，不能再耽搁。
辛苍走出门口，笑着说：“再见。”
语气随意地就像是平常出门上班一样。
“等等，我送你！”江亚宁拿起车钥匙。
“不用，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辛苍摆摆手，潇洒地出门，头也不回。
江亚宁神色复杂地站在窗边看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叹完两口气，打电话报备。
“她出发去机场了，十一点的飞机。”
“你没送她？”语气明显不太满意。
“拜托！陆大总裁，这里治安没你想的那么坏，起码比前两年太平多了！再说她又不是小白兔，套路拳打得还是挺好看的嘛！”
江亚宁呵呵笑着有意挖苦他，“你教的？有点中看不中用啊。”
对方沉默两秒，淡淡地说：“和你不同，她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江亚宁被堵得没脾气，恨恨地说：“任务完成，尾金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打我卡里，陆师弟！”
江亚宁特意加重最后三个字。
“等我明天见到人再说。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手机立即传来被挂断的嘀嘀声。
江亚宁忍不住咒骂：“靠！辛苍这么善良温和，和你这个奸商比还真是个小白兔！”
她发誓，这单结束，再不和这人来往！
另一端，南港的璇玑大道别墅。
陆明易放下手机，站起身。
也只几秒，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重新坐下，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楼下房间已经脱了衣服的陆尧听到门响动静，连忙套上衣服出来，看到陆明易已经从楼梯上下来，知道他是没耐心在这边等下去了。
他暗暗看下墙上挂钟，晚上十点。辛小姐差不多得明天中午十一点左右到南港机场，现在出发会不会太早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