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异也幽幽地叹了一句:“你明明就很了解嘛……”
白琅听了半天故事,没听到重点:“我们先去哪儿?”
禹息机说:“无情岛吧,风景好。”
东窗同时说:“当然是姹女天魔殿啊,异域情调。”
钟离异恼火极了:“你们是去春游的吗?抽签抽签。”
他做了签,让白琅抽。
白琅手气一向不好,认识折流之后就更差了。她特别不想去天殊宫,可偏偏耍赖抽了三发都是姹女天魔殿。
钟离异心情复杂:“那……走吧?”
东窗在后面悄悄传声,给禹息机补上错过的剧情:“是这样的,白琅的青梅竹马兼杀父仇人在天殊宫。”
禹息机叹道:“暗恋是什么?暗恋是一座界门,正宫白莲花在这头,心上白月光在那头。你说我们都这么努力了,钟离异这傻逼怎么就扶不起呢?”
东窗一愣:“……我一直以为我们在搅局呢,原来你是想帮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带一票人在师兄门口嫖。娼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这样的剧情想想就刺激……()
第119章 堕落之界
姹女天魔殿在浮欢界。
浮欢界位于天殊宫深处,已经很接近宫主稚女命所在的窈冥界了。
这里繁荣无比, 是最具魔境特色的“堕落之界”。没有法度, 没有秩序, 强者为尊,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有人寻欢作乐、杀人啖肉。很多人慕名而来,以为自己也能找点乐子, 最后却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白琅沿途听禹息机的描述觉得很可怕, 但真到了浮欢界却感觉还好。
这儿天朗气清,建筑物古朴精致,环境比仙境还好。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异族也有人类,表现都很文明。
浮欢界地方很大,禹息机把夔牛借给白琅骑了,自己走路。
“不对啊, 我们没出错界门吧?”他四处张望, “上回我来的时候明明满大街都是……”
“咳。”钟离异咳嗽一声, 严厉地制止了他的不当词汇。
“都是什么?”白琅好奇。
禹息机不耐烦地说:“都是会上树的猪。”
东窗去路边随便拦了个人问, 那人讳莫如深地说:“听说有大人物下来巡查,乱来的都被咔嚓了。”
他往脖子上一抹,做了个很狰狞的表情。
东窗听了一直摇头, 他激动地指着钟离异和禹息机说:“你们看看, 天殊宫都开始扫黄了,我们九谕阁这些个居然满脑子都想着男女之事,这不是落后了吗?这不是流于俗套了吗?这以后十绝境争端怎么赢得过人家?精神文明就已经输了!”
很快他们又得知姹女天魔殿正常接客,不受影响。
“太好了。”东窗松了口气, 欢快地说,“天殊宫还是那个落后又俗套的地方。”
“你真的是为了这个高兴吗?”
姹女天魔殿在一处山巅,殿门常开,门外到山下都有坐席,不过最近已经撤下。山上取景都颇有深意,水帘桃源洞、双珠夹峦峰、芳草遮幽隙,欲盖弥彰却其意昭然,是坦荡的淫邪妙境。
钟离异一路都在担心白琅问“为什么这块石头长这么奇怪”之类的问题,幸好她没有。
等到殿门口,他就更担心了。因为姹女天魔殿分“阴门”和“阳门”,按照阴阳所属分开进,一般是女进阴门,男进阳门。
“我觉得不能让她单独进这种淫窟。”他在后面悄悄跟东窗商量,“有什么办法能偷偷跟上去吗?”
“有啊,自宫吧。”
前方不远处,白琅已经跟折流商量好了:“没事,有危险我会召你的。”
“嗯。”折流还是很沉静,“那我留在外面以应急变。”
禹息机赶紧拍了钟离异一把,小声说:“你学着点啊,这种时候‘不进去’比‘偷偷跟在后头’更能增加好感。”
钟离异叹气:“这是天赋,学不来的。”
入殿内,光线忽然暗了下去。
墙壁上灯火忽明忽暗,壁画迷离抽象。走道很狭窄,两边不是墙也不是门,而是栅栏似的木格子窗。窗户纸薄薄的,里面灯火敞亮,映出一道道交缠的人影,像一出靡艳的皮影戏。除了沉沉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吸声,周围就只剩一片寂静了。
白琅缓步行于窄道,时不时就有人把手或者其他什么部位按在窗纸上,把她吓一跳。
幸好目前为止没有人从这层薄薄的窗纸里出来。
这条路很长,壁画和人影都颇有魔性,很容易让人意识弥散。不过白琅一直在思考问题,也顾不上这些东西。她想,她是来找秦缓歌的,也不知道秦缓歌是待男客还是待女客,等下能不能遇上。
走了好久,终于出了窄道,面前是一间静室。
这房间很素,布置得跟禅房似的,唯一的装饰物就是正中央的巨幅彩画。
画上是一男一女,男子身长至少在两米五以上,胸口袒露,肌肉狰狞,头部被焊死的铁面具罩着。他有四只手,两手扶着一名窈窕女子坐在肩头,另外两手执着佛珠和巨斧。
坐在他肩上的那名女子样貌端庄,脸盘圆润,胸臀饱满,纤腰盈盈一握。比起大多尖下巴大眼睛的美人,她身上多出了一种丰沃的母性,垂眉低目间都是柔软韧性。
两者肢体动作完美嵌合,形如一体,魔性与佛性。交融无碍。
“他们合称欢喜天。”
熟悉的声音从白琅背后传来,她连忙回过头,正看见秦缓歌一袭白衣,捧茶而来。
“缓歌仙子?”
秦缓歌点点头,将杯子放在正中央的小几上,示意她坐下。
原来阴门进去之后并非只有一条路,它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产生神异的变化,帮忙找到最合适的伴侣。当然,这条可变之路也能通过殿内操控,秦缓歌就主动让白琅走到了自己这儿。
“欢喜天?原来缓歌仙子也钻研佛法啊?”
白琅疑惑地回头,又想看看那副画,可是秦缓歌弹指将它卷了起来。
她淡笑道:“你来这儿总不是为了佛法吧?”
“我有些事情想问。”白琅老实地坐端正了,“西王金母台上的境况,请问您知道多少?”
秦缓歌摇头:“不敢妄论台上。”
其实台下客不论台上也是为了避免给台上招黑,因为四方台是严格禁止台上宾干涉台下的。秦缓歌跟西王金母的关联已经很明显了,但她绝对不可能直接承认自己跟西王金母有联系。
白琅觉得自己没问好,于是又委婉地说:“是我唐突了。近日龙山和瑶池一带频生异象,我总觉得内有隐情,不知道您了解多少?”
秦缓歌叹了口气:“我本不该多谈此事的,但你都已经提到了龙山、瑶池……我直说吧,西王金母此次恐怕站不住了。而且就算她被打压,也是合情合理的。她确实与台下联系密切。”
“司命在此事上又处于什么位置?”
“朝稚?我本来是想希望台下能有人上去帮西王金母渡过此次难关,可是没想到朝稚杀了月圣,然后又为人所杀。目前为止西方神台所有有实力飞升的人只剩下言言,可她……”
秦缓歌没有说下去。
白琅看着沉浮的茶叶,理了一下思路。
她觉得秦缓歌似乎并不看好言言和琢玉这一组,也不太看好司命。所以她最开始认定应该飞升的人是月圣。可琢玉布了一局,伙同司命杀了月圣。于是秦缓歌只能退一步,让司命上台。但这时候琢玉又下狠手,把司命杀了。
这样看来,琢玉跟秦缓歌肯定是对立面。
同理,琢玉与迫害西王金母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共边的。
因为幕后黑手在保白琅,所以白琅暂定自己和琢玉共边,那她和秦缓歌肯定也是对立面。
这样一推算,白琅心里突然紧张了几分。
她握紧青瓷杯子,笑问道:“仙子有酒吗?”
秦缓歌轻笑着点头:“你稍等。”
她很快取酒回来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深红色液体在琉璃盏中闪闪发亮。
白琅硬着头皮抿了一点,神情忧虑地问:“您最近有去过龙山和瑶池吗?”
秦缓歌摇头。
白琅从她脸上读出一种微妙的谨慎,她可能确实去过,但又想隐瞒“去过”这件事。白琅本来想不通去没去过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可隐瞒的,可看着手里的酒水,忽然又懂了。
西王金母和台下有牵扯,现在不仅西王金母会被杀,就连台下的也躲不过。
秦缓歌应该对此非常焦虑才是,可她除了避开龙山、瑶池这两处不谈,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后路。
白琅觉定再试探一下,撬出这个“后路”是什么。
“这两处我最近都去过,总觉得奇怪得很。”
“如何奇怪?”果然,秦缓歌追问了。
白琅把杯子端起又放下,好几次之后,她感觉秦缓歌的耐心也差不多到极致了,于是说:“我老是看见大片人影,结果一眨眼又不见了。可能是这两处本来就很神异吧。”
她没有直接明说“无面人”的事情,因为她现在的所有言行都建立在“她和秦缓歌是对立面”的前提上。如果这个前提成立,那么白琅不能跟她全说真话。
“人影?”秦缓歌陷入深思。
过了会儿,白琅也差不多喝完了半杯酒。
秦缓歌终于道:“我这儿太清净了,你呆着不舒服罢?待我找几位温和些的陪侍来,带你四下逛逛。”
白琅怕她生疑,所以也没有拒绝,只笑道:“上次的万里传书一事尚未谢过仙子,这次又承蒙仙子款待了。”
白琅随陪侍离开,案上琉璃盏折射出秦缓歌沉凝的神情。
过了会儿,她打了个响指,墙上的巨幅彩绘复又打开。画面上忽然传来吹息,那一男一女欢喜天出虚入实,从画上走了下来。
秦缓歌忧心忡忡,对这两人道:“情况就是这样……台上西王金母已经被暴。露了,本来准备让月圣或者朝稚上台帮她挡这刀,可惜有人看穿我们的用意,抢先将这两人逼出局。私以为接下来还是稍作蛰伏,等风头过去比较好。”
头戴铁面具的男子躁动不安,女子将他安抚下去,又蔼声说道:“台上起疑倒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局面太乱,他们哪里辨得出忠奸黑白?只不过随手抓了个替死鬼,正好这个替死鬼又是我们的人罢了。我真正担心的是堕神台啊……”
第120章 吉祥欢喜
白琅用水月影虚像甩开身边的陪侍,绕进拐角一间不起眼的空房。
她取镜相照, 镜面另一头是案上琉璃盏, 正对着中央那副欢喜天彩绘。
白琅映镜的时候正好看见彩绘化作实体, 欢喜天从画中出来。“欢喜天”是两人合称,男子应该是大自在天之子大荒神,而女子应该是观音化身, 两者都是佛道中赫赫有名的传说人物。
眼看着他们从画上走下来变成活生生的存在, 总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白琅对佛道知之甚少,只知道它起自古龙佛,但在古龙佛飞升后日渐式微,时至今日已经没多少佛修了。
可是她近日里碰见的佛教之人有些多。
古龙佛是其一,月圣借其身躯为壳,两者关系不明。夜行天是其二, 他身在魔境却修佛道功法, 不知道与之有何关联。秦缓歌是其三, 她与月圣关系密切, 暂居天殊宫,又与欢喜天密谋算计,可能与前两者都有关联。
这时候欢喜天正好讲到西王金母之事, 白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她一直觉得西王金母为人和善, 不与世俗,所以一定是被陷害的。但是有没有可能,西王金母确实有问题?
如果从“秦缓歌一方在对立面上”、“西王金母本来就有问题”这两个前提出发,那很多猜测都可以重推了。
西王金母不是弱势地位, 她在台上站得很稳,这使得幕后之人无法通过正常方式将她扳倒。他甚至没能找出任何证据,证明西王金母勾结第三方势力干涉神选。于是他不得不制造伪证,栽赃陷害,引四方神台共诛之。
可即便是这样,西王金母还屹立不倒。
无面人围攻龙山、瑶池已不知有多久,台下秦缓歌等人一直在设法救援,而台上西王金母自己也准备顽抗到底。
所以形势不容乐观的根本不是西王金母,而是围剿失败的无面人和至今无法将她扳倒的四方神。其实新规则的颁布也隐隐透出四方神急需重树权威的意向,只不过当时白琅没有细想——急需重树权威,那不就是目前权威缺失的意思吗?
这样看来,干涉神选的第三方已经相当猖獗了。
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呢?
镜中传来欢喜天的低叹:“我真正担心的是堕神台啊。”
秦缓歌面色微诧:“可是镜主已逝,庇主已除,堕神台形同虚设,应该没有谁能阻拦我们才是。”
“镜主成为庇世者已有亿万元会,见过三千界破灭,也见过三千界重生。很难说死亡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稍一闭眼,千百万年后再睁开;也许只是稍作休憩,几次破灭后再重来。”
秦缓歌觉得心下有种莫名的寒意升起。
庇世者是无法丈量的不可见之神,他的尺度就是万物的尺度,他的生命就是众生的生命。
沉默良久,欢喜天才问:“吉祥天到了吗?”
“吉祥天此番借肉身降临三千界,可能会迟点。”
“借谁的肉身?”
秦缓歌摇头:“我不清楚,是西王金母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