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软软的——楼海
时间:2019-05-14 08:05:02

  本来就是个傻子,到底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傻子伤心呢,还是单纯因为别人骂他是傻子他自己觉得不是才伤心呢?
  还有这么一个“峰峰”的称谓,多大的人了,还喊叠字的小名,想想就觉得够蠢了,偏偏她还能将之念得有一种亲昵感?
  但韩奕辰也只敢腹诽,那竹的话他怎么敢不听,认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竹子从怀里跳出去,飞奔着往那竹那边冲,那竹半蹲着抱过她,都说猫是高冷的精灵,她的这一只偏偏最粘人。
  那竹跟它脸对脸地逗了会,小竹子拿舌头轻轻舔了下那竹,那竹也学它伸了红红的舌头,却只是用鼻子蹭了蹭她毛。
  韩奕辰看得心里痒痒的,撑到沙发边上凑近她,扬扬下巴问:“怎么不带着它一直住在我那边,你有钥匙的,不是吗?”
  那竹知道他说的是那套写着他名字的房子,曾经那儿几乎成为他们共同的家,可是他离开之后那里却一下就变得冷清了。
  况且后来陶阿姨又找了过来……
  都是往事了,那竹轻轻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都驱逐出去,两只眼睛忍不住垂下来,想了会才慢慢说话。
  “住在这里也没委屈到它啊。”
  可是委屈到她了啊……韩奕辰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往事里大多掺杂了怎样的一地鸡,亏那时蹲着大牢的他还自信她能过得很好。
  简直是比厉峰还傻的傻子了。
  韩奕辰咬了咬牙关,将手搭在了那竹肩上,她起初不适地僵了下,意识到他决不会再松手后,又立刻强迫自己适应下来。
  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看过来,波澜骤起。
  “我已经回来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好你……”他看了眼这只吃得几乎变成椭圆体的家伙,略带带点迟疑地说:“也包括她。”
  小竹子当然能分得清什么是真心实意,什么只是取悦主人的阿谀奉承,这种时候很是不高兴地一扭身跑开,还用尾巴抽了下韩奕辰。
  正在一边吃糖的厉峰也看到了,立马火冒三丈地跑过来,将韩奕辰的手往旁边狠狠一推,自己抱上那竹脖子。
  他是一米八几的人,也早就过了三十了,抱人的姿势却像是个受惊的小孩,看得人实在有几分五味杂陈。
  不过韩奕辰可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特别是当对象变成厉峰时,他的心狠心硬程度就立马提到一定高度。
  韩奕辰一把推开厉峰,更是为了防止他再扑过来而一把抱住了那竹。这回不仅仅是厉峰惊讶,那竹整个人也怔住了。
  韩奕辰指着厉峰道:“以后不许你随随便便就抱那竹知不知道,不仅是头不许,身子更加不许。不然我就跟你玩个游戏……”
  韩奕辰空着的那只手虚握着拳头挥了挥,胳膊上肌肉有力突起,再配合上一张油盐不进的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厉峰当然是害怕了,只好朝着那竹撒娇,可是一声软软的“小竹子”刚刚出口,韩奕辰又指着他叮嘱:“‘小竹子’也不许叫!”
  “为什么啊!”厉峰快委屈坏了,可当视线对上他的肌肉、厉色和满身散发的低气压,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以后只许直呼大名,或者是叫她姐姐。”虽然厉峰其实年长很多,但心理年龄偏低,韩奕辰觉得自己还是挺人道的。
  那竹可欣赏不来他的这份周到,拱了拱肩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可他搂着自己的一只手却像铁箍似的完全挣不开来。
  韩奕辰带着几分得意,还在就称呼的问题跟厉峰理论:“至于我呢,就喊哥哥好了……不,喊姐夫吧。”
  “什么是姐夫啊?”厉峰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称呼问题最迷糊了。
  “因为那竹是你姐姐嘛,她又是我老婆,所以你当然要喊我姐夫了。”韩奕辰说完就嘶声喊痛,因为那竹给了他肋骨一肘子。
  “谁是你老婆了?”那竹瞪着眼睛质问过去。
  厉峰帮腔:“就是啊,谁是你老婆了!”
  韩奕辰用几颗糖和巧克力在厉峰心里刚刚树立起来的形象,很快就被他与那竹的诸多亲密给彻底冲毁了。
  厉峰觉得特烦这人,偏偏怎么烦还怎么都甩不掉他,原本他还想着只要一到夜里他就会走,自己也就能和小竹子腻腻歪歪的时候——
  韩奕辰大手大脚躺在沙发上,说:“那竹,今晚我就睡这儿吧!”
  “不行!”厉峰急坏了,赶紧挤到沙发上坐着,一边往外推着韩奕辰:“你不许躺在我的地方,这是我睡的!”
  那竹也觉得不好:“这里地方太小了,没有你睡的地方。”她看了看厉峰,实在是怕他发脾气,站到他一边:“沙发是峰峰的。”
  有了那竹撑腰,厉峰更加有恃无恐,他虽然失智,力气却还是三十多岁大男人的力气。韩奕辰没跟他硬杠,主动从沙发上下来。
  “那我睡地板好了,这边不还有位置嘛。”韩奕辰说。
  见自己的坚持有了回报,厉峰心满意足,也不刻意要求韩奕辰彻底妥协了:“好,就让他睡旁边地板吧。”
  那竹本想回绝,见这两人达成一致倒不好周旋了,想了想:“我来找被子吧。”
  最后是那竹抽了自己的一床,又跟韩奕辰下楼去附近商店买了一床才解决了。
  韩奕辰掏钱包的时候,她猛地回过神,咕哝:“你就一定要住我那儿吗,睡地板也要住,没被子也要住?你就不能回自己家?”
  韩奕辰向着她笑了笑,付过账单后将钱包重新收起来,提起那床被子往外走的同时,很自然牵起她的一只手。
  那竹挣了几下没挣脱,耳边传来他问话:“厉峰每周都过来住?他那么高的一个人,睡沙发也不嫌累得慌。”
  他都坚持下来了,韩奕辰他睡次地板,有什么了不起?
  “他经常来,但过夜不多。”像他说的,厉峰也会嫌沙发难受不想睡的。那竹说:“这一周是我一定要他留下来的。”
  韩奕辰忽然有点气恼的样子,问:“为什么?”
  那竹顿了顿,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厉峰妈妈你应该没见过……挺厉害的,她要是知道儿子在外面被人揍了,你可惨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韩奕辰忍不住咬了咬牙关,两腮鼓起,他花了一会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佯装无意地问:“去照顾他这件事,也是为了我?”
 
 
第54章 
  人渐渐长大, 嗓音是真的会变。多年不见,随着成熟的不仅仅是韩奕辰的外表,还有的就是他的那副嗓音。
  不再是少年时干净利落的样子,多了一点醇厚一点深沉。
  此时此刻又加了一点莫名的沙哑,像是一本打开的厚重书册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反绒,黏着你的耳膜反倒更不容易让人忽视了。
  那竹仰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不全是。”
  起初选择去到厉峰床头照顾的时候,心中肯定会有很多不愿意。
  他给她的伤害,他在那晚给她带来的巨大阴影,像是一个缩得很小的罩子, 将她整个死死装在里面,完全透不过气来。
  那竹是听说了白玫四处找关系, 一定要给韩奕辰重判, 并且绝对不让他减刑,才说服自己第一时间去医院照顾厉峰的。
  起初白玫如何刁难, 那竹如何隐忍,其中种种困难根本不需要多说。
  直至白玫都怕了那竹的坚持,最后安慰自己不过是多了一个绝对不会敷衍的护理, 这才终于选择接纳了她。
  那竹也早就从漫长的岁月里, 由刚开始的单纯为了韩奕辰, 渐渐有了别的想法。
  那竹屈了屈手指,挠过韩奕辰手背:“你到现在还觉得咱们是绝对正确的吗?”
  韩奕辰怔了怔:“什么?”
  那竹说:“厉峰是有不对,但看到他现在这样,我总是忍不住问自己, 当年的我们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那竹轻轻叹了声:“他这个人,不算好也不算坏,我拒绝了,他也就真的不再打扰。如果那次他没有喝酒,他也不会做出后面的事。”
  “我们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他也并不十恶不赦,你是为了我想要保护我,我心里清楚,可是他的惩罚也未免太重了。”
  韩奕辰猛地停住脚步,那竹的手还被他牵着,也就被连带着拽了回去。
  夜里起了一点风,还是热,还是燥,暑气一点没减,甚至在这风里被扇得更旺。那竹额上出了细汗,刘海被粘在皮肤上,韩奕辰帮忙拿开了。
  韩奕辰问:“你是觉得我打他打得太重了?”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表情却是与这夜截然相反的冷:“如果再回到那一晚,我还是会那么做。”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办法保护,还算什么男人?哪怕明明知道之后会惹上麻烦,会万劫不复,我也在所不辞。”
  “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圣人,所以我才有喜有怒,才会在那种时候失控。他并不是十恶不赦,可是谁让他赶上了呢。”
  韩奕辰摸了摸那竹的头,突然弹了下她前额:“你永远不要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归根结底那不过是我们俩的恩怨。”
  “就算是我欠他的,我也已经拿五年的自由时间,一次性还给他了。”
  他比着手势,似乎还想给她一击。那竹往后仰了仰脖子,小心躲开,韩奕辰纳闷看过来,反问:“我说得不对?”
  那竹抓着他悬在空中的手指,轻轻压了下,他便从善如流地索性连她这只手都牵起来,袋子在揉搓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那竹一字一顿地说:“还给他五年这件事,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容易。你想过我吗,我还有几个五年可以等你?”
  五个春秋的更迭,数千日子的日起日落,多少动物熬不过一个四季轮转,世事无常瞬息之间便是沧海桑田。
  凭什么你如此轻松的一翻就是五年?
  时移世易,那竹一双眼睛却还是当年的黑白分明,只是当年天真单纯的山里妹子,如今也知道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
  淡淡的粉色是从眼角蔓延,等韩奕辰受不了这样紧密的凝视,将她揽进怀里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那股热就洒在自己肩头。
  有生之年,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地自容。
  到家的时候,厉峰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睡觉也像小孩子,双手双脚都在外面,被子长长拖在地上。
  那竹要帮他盖,韩奕辰拉住她,买的东西直接放在地上,他过去帮忙随便掀了下,再回来拎起东西去整理。
  那竹盯着他背影看了会,无奈而笑。
  两个人晚上都有点睡不着,索性谁都不睡,很有默契地并排坐在地铺上,想说话了,就互相发信息。
  往往是韩奕辰说得很多,那竹却答得很少,关于他不在的那几年,她只字不提,有关于她的近况,她也不愿意详谈。
  韩奕辰想要她敞开心扉,她只是淡淡一句“你不也不让我去看你吗”,便很轻易就堵上了他的嘴。
  只有在韩奕辰提到那竹莫拉的时候,她方才动了一动,手机屏幕上冷冷的白光照着她脸,低垂的长睫下,一双眼睛秋水般澄清。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打出三个字:“老死了。”
  再抿唇又多敲出几个:“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有什么痛苦,我把她跟爷爷葬在一起,她应该会很高兴了。”
  韩奕辰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很抱歉没在你身边也好,以后我一定会陪着你也罢,听起来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
  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承诺。
  韩奕辰于是只是搂过她,将她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背。
  时间分秒走过,静下心来,几乎能听到秒针颤抖的尾音,不过是因为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好像虚度年华也成了一件很值得的事。
  那竹回房间的时候,娇娇在床上画了个大字,正张着嘴巴轻轻打着呼噜。
  那竹以为她已经睡得很熟,谁能想到她听到声音就很快醒了过来,还一点不像个刚刚睡醒的人似的掀开被子朝她挥手。
  那竹躺进被子里,纳闷:“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做什么美梦了?”
  娇娇已经坐了起来,嬉皮笑脸地摇了摇头,说:“才不是呢,做什么美梦啊,我根本就没睡得着!”
  “还没睡得着呢,呼噜都快把我天花板给掀开了。”那竹侧睡,看着她笑,见她突然拿手往外指了指。
  娇娇问:“那竹姐姐,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你说起过啊,怪不得他会打峰峰,一定是误会了对不对?”
  听她是来问这个的,那竹赶紧又翻了身,背对着她睡,明显不想搭理的样子。
  娇娇急了,抓着那竹后背道:“你告诉我嘛,是你男朋友吧,肯定是!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气场,其实我早就怀疑了!”
  那竹笑:“什么气场啊,练功呢我们。”
  “是真的啦,真的有那种不一样的气场。第一次看他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怀疑了,今天算是彻底验证啦!”
  娇娇揪着她:“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同学吗?还是娱乐圈里的同事?他长得好帅呀,是明星吗,一定会火的!”
  那竹一概不回答,最后娇娇自己也累了,很快又睡着了。
  后一天早上,那竹还是在同一时间醒来,厉峰和韩奕辰居然都不在家里,看了手机才知道两个人是一起出去买早饭了。
  她开了窗子往下看了看,广场上已经满是清晨起来锻炼的老人家了,大妈们的广场舞事业也已经蓬勃发展。
  年轻人则大多都在家里睡懒觉,随便一扫过去,几乎连一个全黑头发的都没看见。
  她将纱窗推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习惯性地从斗柜里拿了一本笔记本出来。
  已经是很旧的一本本子了,里面的纸张已经泛了黄,封皮是新包过的,很素雅的月白色,上面一行字都没有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