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那人看见了她之后竟然放松了戒备，手上的短棍也从攻击性满满的姿态变成了防御式，攀援在高高的窗棂上对她露出个笑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薇薇安歪了歪头，看着面前那人眼里百分百不掺假的热忱和几乎要凝成实体溢出来的那么浓重的感情，觉得自己心里终于有块始终都空荡荡的地方被猛地填满了。她看着依然扒在窗上不肯跳下来的这个人，一时间竟然有种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发生过，活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是谁？抱歉……我几年前大病过一场，有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
夜翼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
他是那么的年轻、漂亮、英俊又快活，整个人就好像充满了无穷尽的活力一样，哪怕他现在对薇薇安来说是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甚至还过分冒昧而亲密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就冲着他那莫名讨人喜欢的模样，也无法让人对他生出半点恶感来，更别说他注视着薇薇安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又真诚了：
“我找了你好久，差点就要放弃了。”
“你不记得了的话也没关系。薇薇，跟我走吧。”
他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来说着实有点唐突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进一步的解释，就看见薇薇安抬起头，对着他轻轻笑了笑、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星光也璀璨，是向来多余多云的英格兰罕见的好天气，因此当这过分明亮的天光倒映在她眼睛里的时候，便愈发衬得那双蓝眼睛更加明亮、它的主人也愈发明艳而不可方物了：
“好呀。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跟你走。”
“……迪克·格雷森。”迪克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竟然罕见地有了种紧张感，明明“迪克”这个双关名都被警局里的同事调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在面对薇薇安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想把那个名字隐藏起来，努力让自己在她面前做一个完美得无法挑剔的人：
“你从来都叫我理查德。”
第133章 平行世界③
夜翼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 轻轻巧巧地在她的面前落地, 都没怎么弄出大声响来, 薇薇安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虽然她的直觉一直在告诉她，这个人是无害的, 至少他不会伤害你，但是人的理智和情感有时候是要分开运作的，就好比现在, 她心里固然明白这个人对她肯定没有什么恶意，否则早就动手了，但是碍于他那过分热切与热忱的神色，她下意识地就不好意思了起来，便小小地退了一步。
——就这小小的一步, 都像是在迪克的心上比着奥地利格/洛/克17型开了一枪。
迪克忐忑地向着薇薇安伸出手去，生怕薇薇安戒备过了头把他的手甩开, 但是薇薇安不仅没有甩开他的手, 反而就这么在原地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把手怯生生地伸出去, 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那依然覆盖着凯拉夫纤维的手上。
严格意义上算来的话，这竟然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握手。
虽然在薇薇安现在业已缺失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回忆，但是她就是莫名知道许多事情。比如他的热情阳光与誓约忠诚。这些东西原本潜藏在她的记忆深层里, 平素不会轻易被翻卷上来的, 可是一看见夜翼，这些记忆就如同被打开了某种阀门似的, 一股脑地全都涌上来了。
她轻声问道：“……那么你找了我多久？”
迪克低声回答道：“比你能想到的都要久。”
当薇薇安被德尔菲带走之后他就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寻她们的踪迹。巫师向来擅长对外界隐藏自己的行踪，而薇薇安当时又的确身陷食死徒即将带来的致命危险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德尔菲带走薇薇安是正确的决定、都有志一同地将她的生命安全托付给了这名未来的英格兰女魔头——
只有娜塔莎、戴安娜和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戴安娜是直觉行事，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也能凭着那敏锐的野性直觉判断出这件事情里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迪克是个直男，直男的胼胝体和女性的胼胝体构造有着极大的不同，因此从思考方式到表达方式等等各方面，男性和女性之间都有着难以逾越的生理鸿沟，倒不如说他竟然是“少数几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人”之中唯一的男性这件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而娜塔莎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症结所在：
“虽然德尔菲·里德尔带走薇薇安的话，她的确有这个能力在英国保护她，可是‘被带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违反了薇薇安本人的意愿的。”
戴安娜恍然大悟，立刻赞同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我们强迫另一个人改变做法和想法的得体的理由。”
“所以综上所述，理查德·约翰·格雷森，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娜塔莎拍了拍夜翼的肩膀：
“所有人里，只有你在认为薇薇安不应该被带去英国的同时，又有着能够自由在这个国家出入的权力。戴安娜的身份太高，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我则出于政治敏感的原因和她一样，怕是一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就要被英国政府时刻监控着了。”
“薇薇安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罗曼诺夫的嘱托还回响在他的耳边呢，他就在这样一个天光正好、星月朗朗的夜里见到了两年未见的薇薇安。金发的少女穿着黑色的丝绒长裙，耳边缀有长长的黑色水晶流苏耳环，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这两两对比之下，愈发衬得她的皮肤有种冷瓷一样的美感、白的似乎自己都能发光了。
当她从淡金色的睫毛下抬起那双明澈的蓝眼睛看向迪克的时候，他刹那间都要被那历经了时间洗礼的摄人的容色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恍惚地在心底想道，英伦三岛的水土……有这么养人的吗？
——迪克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已经久到连耐心和好脾气而在蝙蝠家里著称的他都不想再等了。
他伸出手将薇薇安抱了个满怀，射出钩枪勾住窗棂，身手矫健地就单手把她给抱了起来，吓得薇薇安下意识就伸手出去揽住了他的脖子。当他们沿着迪克的来路，一路悄无声息地离开马尔福庄园的时候，薇薇安下意识想回头看看那逐渐远去的庄园，却被迪克用下巴给轻轻地把她给顶了回去：
“你看什么，薇薇？”
薇薇安如实相告：“我想再看那里一眼。”
虽然她没把话完全说完，可是迪克莫名地就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管德尔菲把她强行带来英国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她是真切地想保护过薇薇安的。
迪克在风里笑了笑，那好听又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快活和如释重负，连通微凉的夜风一起拂过她的侧脸：“哎，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
当薇薇安靠在夜翼身上的时候，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环着她的腰和肩，只是单边的臂力都能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这是一个能够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姿势，薇薇安就着这个姿势把头埋在了他的肩颈里，声音有点发闷：“……我会不会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迪克带着她在森林里一路飞掠，他的速度相当快，薇薇安都能听到夜风呼啸着掠过的声音，她裸露在外的手不一会就被风吹红了，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阻碍了迪克的脚步，就偷偷地将手指蜷了起来，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来温暖自己的手指，然而她的这一举动很快就被发现了。夜翼的制服是整个蝙蝠家族里唯一没有披风的，他之前还为之骄傲过，认为这是夜翼“辨识度极高的个人特色”，可是现在他已经隐隐有点后悔了：
如果他的制服上也有披风的话，至少现在可以给她半边衣角，为她挡风。
眼下迪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薇薇安往自己的怀里揽得更紧了一点：“别怕，很快就到了。”
等到他们在扎塔娜等人的帮助下回到美国之后，薇薇安先是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在她接受检查的空当里，身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深入英国巫师势力范围内的人，夜翼，正在向正义联盟作报告，复仇者全体旁听：
“……初步判断黑巫师那边没有死心，依然在试图统治世界。他们一开始的目标仅仅局限于‘统一巫师界’的，但是现在由于某些不可控因素的推动，统治巫师界已经无法让他们的掌控欲得到满足了，他们的眼界也在开阔，因此在防范外星人的同时，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和大英政府那边谈一谈，让他们约束好自己国家境内的超能力者，不要闲着没事干就到处瞎跑。”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几位领队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来自外星系的威胁始终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们头顶的时候，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捅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心？
那有什么预防办法吗，比如把薇薇安送回英国去？这根本就不可能。先不说姓里德尔的那两个疯子心里到底还存没存着“爱”这种感情，光看他们一直以来、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就知道了。他们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把目光瞄准了“世界”，而并非单纯的“巫师界”，在囊括范围如此之大的野心之下，薇薇安根本就是一颗无关紧要的小棋子，起不到任何推动和关键作用，只是德尔菲突发善心之下伸出过援手的、被无端卷进来的人而已。
而且就在薇薇安失踪的数小时后，收到家养小精灵战战兢兢的消息，“艾林森小姐没有回到她的房间里去”的德尔菲立刻也就发现了庄园被入侵过的痕迹。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德尔菲早就把这里给保护得密不透风了，只要入侵马尔福庄园的是巫师，他就肯定要伤筋动骨几分，掉层皮肉都是轻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是真的、真的完全没有想到，真的能有普通人以血肉之躯、固守一个遥远的承诺，锲而不舍地寻找了薇薇安整整两年，还在这么紧要的、根本就没人能想到的关头，大老远地从美利坚跑来了英伦三岛，还从马尔福庄园带走了薇薇安·艾林森！
薇薇安一走，最慌的是德尔菲，相应而言最开心的就是贝拉特里克斯这帮从来都觉得薇薇安过分多余了的黑魔王狂人追随者了。然而留给他们狂欢，或者说拟定进攻计划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既达克赛德之后，新的敌人来袭了，这次的来袭者气势汹汹，相互对抗、相互鄙弃了近千年的巫师界麻瓜界不得不一同停手，签订暂时的和平条约，全面停战一致对外。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薇薇安还在那里接受扎塔娜的检查，毕竟谁都不知道巫师的魔咒在持续了长达两年之久的伤害之后，这种隐形的后遗症还能不能被消除，换句话说，只要薇薇安的记忆一天没有恢复，她就一天都有处在魔咒的持续危害下的可能。
迪克在一旁探头探脑并且试图帮手，却都被扎塔娜不客气地赶开了，然而此人还是不省心，隔个三五分钟就要问一下薇薇安，你需要热水吗，饿不饿，要不要外套，给你开个投影仪看电影怎么样，态度殷勤备至得让冷静睿智如红罗宾都压制不住吐槽的欲望：
“他这是改性了还是改审美了，夜翼不是一向偏爱红发姑娘的吗？”
迪克赶紧飞过去一个眼刀：求求你别说话了提宝！
提姆耸了耸肩，在嘴上横着划拉了一下，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结果迪克还没来得及放心呢，余光就瞥见了薇薇安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是被她听见了。
迪克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扎塔娜翻书查更为详细的相关资料的时候凑到薇薇安跟前小声问她：
“薇薇，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觉得你很好。”薇薇安有点不明所以，她刚才已经从部分对话里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便活学活用道：“你可是布鲁德海文的义警，谁能不喜欢你、不爱戴你呢？”
迪克有点哭笑不得，他发现他和薇薇安的关注点已经完全岔开来了：“薇薇，我不是问你这个。”
薇薇安疑惑地偏了偏头，静静等待着他把后半部分补完，迪克果然也不负众望地把那个超级劲爆的消息给丢了出来：
“两年前我曾经向你告白过，但是从那之后你就失踪了，我就一直等你等到现在。薇薇，看在我一直没有改变主意、一直在等你的份上，能给我一个继续追求你的机会吗？”
之前迪克·格雷森还作为布鲁斯·韦恩的第一个养子活跃在公众视线里、更作为初代罗宾、神奇小子活跃在黑夜里的时候，几乎没人对他的外貌和气质报以什么差评，什么漂亮年轻、身手敏捷、精力充沛、风度翩翩、优雅迷人之类的词简直就是在不要钱似的往迪克的身上堆。固然哥谭的报纸可能出于讨好布鲁斯的目的而略有夸大，但是反派们的证词在这时候便格外有说服力了：
他们就算把罗宾夸出朵花来，也无法阻止蝙蝠侠把他们送进阿卡姆疯人院或者黑门监狱啊！所以跟那些哗众取宠、为了销量啥都能写出来的媒体相比，这个时候反派们的证词反而更容易让人信服了。
以上种种，都足以说明至少一个问题：
迪克·格雷森，就是那种会出现在每个少女梦里的白马王子式的人物。
而薇薇安恰巧还是个拥有正常审美的人，被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突然来了个如此深情的告白，第一反应固然有难以置信，但是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她干脆直接用了红罗宾刚刚的无心之言当挡箭牌：“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我刚刚都听见啦，他们说你偏爱红发。你看，我甚至不是个红发的姑娘。”
迪克决定回去就和提姆干一架，真刀实枪的那种。他凑过身子去，却又很好地保持住了和薇薇安之间的距离，不会显得太过亲密和侵犯别人的私人距离，也不会太过疏离：“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面无表情的扎塔娜拎着衣领扔了出去：
“不要影响我给病人检查身体！”
虽然迪克一直不赞成德尔菲那粗暴而带有侵略性的、独/裁式的“保护”，可是在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唯有无知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心里明明不认同德尔菲·里德尔的做法，但却发现自己的实际做法和她没什么两样，这言行上的相悖便更让他恼火了，两道眉头都再薇薇安看不到的地方皱得死紧，双唇紧抿，用跟他相熟的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的成员和前成员的话来说，“夜翼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