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兽皮的狐狸君——时玖远
时间:2019-05-14 08:14:20

  他不想秦嫣跟着他在路上奔波,春运的交通总是让人无法预料。
  秦嫣鼻尖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那我在家等你们。”
  秦文毅对她露出宽厚的笑容,拉开院门踏雪远去。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秦嫣一个人在家,又特地绕到南家,将家门钥匙给了芬姨,芬姨让他安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虽然两户人家非亲非故,但十年的老邻居,芬姨和荣叔在秦文毅眼里并非佣人,他们是南家小少爷的亲人。
  秦嫣没有去隔壁,晚上芬姨来喊她,她说没关系,她在家等着,说不定夜里爸爸就回来了。
  芬姨到底不放心给她送来了水饺和包子。
  第二天一整天,秦嫣依然孤孤零零的在家里,芬姨来看过她两回,她只是安静地在房间练琴,看不出喜悲,很专心的样子,从早到晚。
  第三天是大年三十,芬姨一早过来,家里的琴声停止了,门上贴上了春联和“福”字,家里似乎也给装饰了一番。
  她有些诧异,于是上楼来到秦嫣的房门口,房门半开着,芬姨推开门,秦嫣坐在飘窗上。
  她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呢绒背心裙,里面是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自己编了起来,在头顶绕成漂亮的形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
  和这一室的冷清显得格格不入,她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芬姨有些不忍心地说:“秦嫣啊,今天过年,去我们那好吗?芬姨中午弄了八宝饭,可好吃了。”
  如果往年芬姨弄八宝饭,秦嫣总会巴巴地跟过去,可是今天秦嫣却有些提不起兴趣地回过头对芬姨笑了笑:“我不太饿呢,昨天的饺子还有,你们吃吧。”
  她虽然在笑,可精巧的小脸上却透着让人怜惜的孤单。
  芬姨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次,惊讶于秦嫣还坐在那个飘窗边,甚至让她怀疑她一直没有动过。
  她喊秦嫣去吃年夜饭,可秦嫣依然微笑着和芬姨说,让她不用担心自己,爸爸晚上肯定会回来的,她再等会。
  她始终笑着和芬姨说话,也许是怕芬姨担心她,所以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难过,芬姨到底不忍心,于是让她要么打个电话给她爸问一下。
  秦嫣摇了摇头:“雪这么大,路上不好走,爸要拿东西,另一只手伤着不能动,肯定不好接电话。”
  她的话触动了芬姨心底的柔软,她的懂事让人心疼。
  可芬姨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她去南家和他们一起吃饭。
  冬天总是要黑得早一些,傍晚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只有家门口的路灯发出微弱的昏黄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似在顽强地照亮晚归的人。
  秦嫣靠在飘窗边闭着眼,安静得仿若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忘了开灯,房间漆黑一片,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侧过头去,南禹衡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修长的倒影在他脚边,明月不染尘。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干净修长,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明亮的光来,照亮了她小小的世界。
  秦嫣只是抱着膝盖这样望着他,忽然对他说:“你失望吗?”
  “等不到的时候。”
  南禹衡的身影走了进来,月光镀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闪着淡淡的荧光,他长睫微眨:“一开始会失望,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你那时多大?他们离开你的时候?”
  南禹衡浓密的眉有些幽深地望着她说:“八岁。”
  秦嫣转回头将脸埋在膝盖间,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声音很小地说:“你很了不起。”
  窗台的雪折射出晶莹的光,成了她的布景,让她的小身子有些脆弱飘渺,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身边停下,她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像个被丢弃的可怜虫。
  南禹衡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很轻很柔,他对她说:“跟我回家。”
 
 
第25章 
  南禹衡向秦嫣伸出手, 仿佛要把这个没人要的小东西领回去。
  秦嫣依然没动,可南禹衡没有像芬姨那么好说话,他声音清淡中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你如果不想自己走呢, 我就把你扛回去, 不过我的身体, 抗到一半,我们两个可能都倒在雪地里,你要不怕冷,就继续装死。”
  秦嫣倏地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他,南禹衡眼里一闪而过一丝笑意, 秦嫣看见他当真把手朝她伸过来要扛她了, 赶忙一骨碌从飘窗上跳下来:“我有脚。”
  两人出了秦家, 外面的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秦嫣的雪地靴踩下去都陷了好深。
  她到底还是有些小女孩心性,顽皮得尽找雪厚的地方踩,像大雪和她有仇似的,南禹衡走在被清理过的小道上, 侧眸望着她, 笑骂道:“调皮。”
  秦嫣干脆弯下腰揉了一团雪球回过身对准南禹衡:“再说我,砸你!”
  南禹衡随手从旁边的矮树枝上拨了一团握成球:“你试试看!”
  秦嫣毫不客气地把雪球朝他飞去, 南禹衡将手中的球一掷, 正好撞上秦嫣扔来的,两团雪球在半空中撞散成雪花,璀璨的白色晶体飞散飘落。
  秦嫣不服气, 再次蹲下身去抓雪,南禹衡也快速握好了一个雪球,秦嫣朝他扔过来时,他又准确无误地拦截了。
  这下秦嫣留了个小心眼,她趁蹲下时偷偷揉了两个小雪球,然后站起身将一个先扔出去,在南禹衡抛出手上雪球的时候,她又抬手将另一个砸向他。
  南禹衡看见她手臂的动作就知道她还藏了一个雪球,身子刚准备让,却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任那枚小小的雪球砸在他的身上散落开。
  秦嫣一看计谋得逞砸中了,欢快地在雪地里跳了起来,朝南禹衡做着鬼脸,“咯咯”得笑着。
  清丽柔美的小脸仿佛瞬间绽放了,像雪花一样白净清纯,冰清玉洁。
  南禹衡挑起眉梢洋装懊恼地掸了掸身上的雪,眉眼间化开一丝温柔。
  芬姨见南禹衡去了半天没回来,焦急地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小孩在门口打雪仗,惊讶地说道:“哎呀,也不嫌冷。”
  她看着小秦嫣脸上透着还未散去的笑容,到底不忍心再说他们,便让他们赶紧进屋吃饭,别冻着了。
  荣叔是西北那边的,晚饭的时候,他说着一些他们那里的风俗习惯,和他儿时的趣事,倒也听得秦嫣津津有味,南禹衡倒是吃得不多,偶尔动动筷子。
  芬姨除了一桌菜还弄了热腾腾的火锅,虽然每年过年他们人都不多,但芬姨依然会让年夜饭看上去热烘烘的。
  通常南禹衡只是简单地吃两口就回房了,也从来不看什么新春晚会之类的,毕竟过年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不免想到父母,有些伤感。
  倒是因为今年有小秦嫣,南家反而热闹了一些,南禹衡停了筷子也没急着回房,还忽然好兴致地提出要陪荣叔喝两杯。
  芬姨大骇:“少爷你喝什么酒!你哪能喝酒!”
  南禹衡已经拿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荣叔笑呵呵地说:“我们南少爷都成年了,也能陪我喝点。”
  芬姨急了:“这和成年有什么关系,少爷刚才碰雪,现在又喝酒,真是不管身体了。”
  南禹衡挑起眉梢侧头看着芬姨:“就是碰了雪喝点酒暖暖。”
  荣叔帮着腔:“一小口一小口,大过年难得。”
  芬姨瞪着眼睛拿他们没有办法。
  秦嫣眨巴着眼盯着南禹衡,他和荣叔碰了杯,火辣的酒从他口中流向他的喉咙,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放下酒杯见秦嫣好奇地盯着他,挑起一丝笑意:“怎么?你想喝?”
  芬姨说道:“胡闹。”
  火锅腾升的雾气中却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能…给我尝尝吗?”
  秦嫣从来没有喝过酒,可每年过节爸爸总会喝点小酒,她一直很好奇那种液体是什么味道,便巴巴地看着南禹衡。
  芬姨嚷嚷着:“小秦嫣,秦大小姐,注意你的言行。”
  秦嫣对芬姨做了个鬼脸,满眼冒星地盯着南禹衡:“我刚才也碰雪了,也想暖暖身子。”
  南禹衡低眉浅笑,拿起一边的筷子沾了点白酒对她招了下手,秦嫣立马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念念叨叨的芬姨,欢快地跑到南禹衡面前,南禹衡将筷子递到她唇边,她弯着腰,伸出小巧的舌舔了一下,好似一只乖巧软萌的猫咪。
  南禹衡嘴角挂着笑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就见小秦嫣先是眯起眼睛,然后秀气的眉全部揪在了一起,刚准备摆出一副难喝的表情,见南禹衡含笑看着她,立马又硬生生憋回去,还挺了挺胸洋装没事人地说:“还行,一点都不辣。”
  荣叔笑呵呵地说:“小秦嫣可以啊,以后长大也能是女中豪杰了。”
  秦嫣刚准备骄傲地昂起头,南禹衡把小酒杯往她面前一放,秦嫣愣了一下,抬眼看见南禹衡挑衅的眼神。
  她气不服地拿起酒杯,在芬姨惊诧的声音中将杯子送入唇边,刚喝了一小口,杯子便又被南禹衡强行夺了过去骂道:“像匹野马。”
  荣叔也吓了一跳:“快给她盛点汤,你们两个啊真是胡闹了!要是给别人知道,得说我和芬姨没有大人的样子。”
  秦嫣笑眯眯地坐回去,芬姨已经给她端上汤有些溺爱地训斥她:“喝点汤,你这小性子可别学得像你哥哥一样。”
  秦嫣拿着勺子不服气地说:“我哥哥怎么了?”
  芬姨叹了一声:“我不是说你哥哥不好,只是住在东海岸的人家,外面有太多眼睛看着咱们,像你哥哥那样的脾气,辛亏是个男孩子。”
  荣叔倒是岔开话题:“行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小秦嫣啊,你是没看到你南哥哥小时候,比你哥还皮,七岁偷喝他爸爸的洋酒,喝醉了在院子里耍酒疯,让他爸爸的一个助手上树给他摘桃子,结果那树上挂着他养的小蛇,后来那个小伙子看到南少爷就躲多远。”
  秦嫣托着腮望向南禹衡:“你刚才怎么好意思说我调皮来着?”
  她的小脸已经有些泛红,像可口的樱桃,一双如雾的大眼含着水汽,托着腮的样子有点蠢萌。
  南禹衡低眉嘴角弯着。
  晚饭时秦嫣倒还好,可是吃过饭,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她开始有些晕乎乎的,大约想到爸妈和哥哥又很难过,便忍不住哭了,还哭得很伤心的那种。
  把荣叔和芬姨弄得手足无措,南禹衡摇了摇头对他们说:“别安慰了,她发酒疯呢。”
  秦嫣听到他的话,立马站起身嚷道:“谁发酒疯了?我又没有醉!”
  刚说完身子歪了一下,差点又跌回沙发上,南禹衡伸出手臂替她挡了一下,她呆呆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又被自己吓到一样捂住嘴,抬眸见到南禹衡眼底的笑意,懊恼赌气地对他说:“我要吃柿子!”
  “哪来的柿子给你吃?”
  秦嫣倔强地指着外面那颗柿子树,南禹衡扫了一眼:“掉光了。”
  “我就要吃!”
  她酒劲加上赌气,一双大眼直愣愣的,似乎和柿子死磕上了。
  南禹衡无奈打开门对她说:“你自己去找,能找到我给你摘。”
  秦嫣当真穿上雪地靴跑到南家院中的柿子树下,昂起小脸认认真真地找起来。
  柿子树上全是雪,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生气地抬手抱着树干晃了晃,顿时,树上的雪全落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冰凉凉的感觉让她酒醒了一半。
  回过身去,几步开外的南禹衡见她成了一个雪人,边大步走过来,边笑骂道:“傻瓜!”
  他抬手替她掸掉身上的雪,秦嫣一直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原地,嗅着南禹衡身上属于他清幽的味道,鼻尖酸涩地拽着他的衣角声音沙哑地唤了声:“南哥哥。”
  南禹衡的手有些僵住,毕竟好久都没有听见秦嫣这样叫他了,到底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又继续掸着她肩膀上的雪“嗯?”了一声。
  秦嫣朝他走近一步挨着他:“要是以后你不能结婚也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
  南禹衡莫名其妙地拍了下她的头:“又发酒疯了?”
  秦嫣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忽然眼里放出光来指着:“那有一个!!!”
  南禹衡顺着她的手果然看见还有一个柿子挂在树上,被雪盖着。
  他抬了抬手:“太高了。”
  秦嫣眼珠子一转对他说:“你把我举上去,快快快!”
  后来她坐在南禹衡的肩膀上,好不容易摘到了那个柿子,南禹衡要放她下来,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还傻傻地说着:“我坐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就是巨巨人,我有没有三米高了?南禹衡,你转一圈,我想一边转圈一边看星星。”
  记忆中,那是秦嫣儿时看过最美的星空,在苍茫的雪地里,漫天的银河倾洒而下,像会动的瀑布,闪耀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光晕。
  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当真是坐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而那时的南禹衡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邻家大哥哥,仅此而已。
  夜更浓了一些,小秦嫣的酒劲终于过去,便又陷入沉寂中,她坐在南家一楼角落的窗户边,那里可以看见外面的感应路灯,如果有人路过,那里就会亮起来。
  南禹衡将热乎乎的花生奶放在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电视里放着新春晚会热闹的节目,荣叔坐在客厅里,芬姨收拾桌子。
  秦嫣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听见南禹衡清浅的声音:“为什么没跟你哥走?”
  秦嫣呵了一口气在窗户上,窗外的风景模糊了一些,她说:“我奶奶以前告诉我,在我刚出生的时候,爸爸还没有汽车。
  有次我要打预防针,我妈抱着我去医院,出来的时候拦不到车,又下了雨,我妈就抱我站在路边躲雨。
  我爸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妈浑身狼狈的样子,后来他找银行贷款买了他的第一辆汽车。
  爸爸总是告诉我家人比什么都重要,我哥却说我爸是生意人,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套,表里不一,其实我不懂我哥是什么意思,他这几年总是和爸爸有些争锋相对,是不是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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