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依靠你吗?”
“当然可以!笨蛋,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当然可以依靠我啦!”小江续抱着小初一,说话时语气那样认真又那样坚定。
就是那个时候,初一在心底说,这是你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不过江续的靠谱也不过就那么几瞬,后来的日子里,他不停地闯祸,初一每天这边卖萌那边撒娇,解决完之后,江续挠了挠头,说:“走,哥哥带你去吃烧烤!”
初一原本还想骂他,但又点头:“想吃牛板筋。”
江续:“二十串行不行?”
“好啊。”
初一便开心地跟在他身后了。
她与别的几位表哥关系都一般,唯独江续不是。
说血浓于水?似乎不是。
只能说江续对她好,他是真的好。
但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江续似乎又不会对她好。
很矛盾的观点,血脉亲情重要吗?
重要——却又不重要。
但至少,初一每次和人介绍江续,都是:“他是我的哥哥。”
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有许多许多的骄傲与欣喜。
初一挂了电话,便往江宅去了。
到了江宅之后,发现家里就江续和老爷子在。
初一:“舅舅舅妈呢?”
江续靠在贵妃榻上玩手机,闻言看了她一眼,他双眼斜飞入鬓,说话时声音漫不经心的:“出差去了。”
初一:“姥爷呢?”
江续:“在外面散步。”
“那你回家干什么?”
“无聊。”
“和女朋友吵架了?”
“…… ”
初一见他一副吃瘪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初秋,室内温暖,地板经过一天的暴晒,暖融融的。
初一:“说说吧,什么样的女孩。”
江续收了手机,冷哼:“没有女孩。”
初一歪头:“那是男孩?”
“…… ”江续气笑,“找打呢?”
初一伸过脸,“嗯,你打我呗。”
江续搓了搓手,“我这一巴掌下去,我估计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嗯?”
“你现在是季太太了啊……”江续双手放在脑后,他双眼敛着,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火红枫叶,“怎么着,和哥哥说说,季洛甫对你好吗?”
猝不及防地提到他,初一的心跳漏了半拍。
白天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江续撇过头,蹙眉:“他对你不好?”
初一说没有。
江续:“真没有?”
“真没有。”
“那你还思考这么久?”江续盘腿坐了起来,“没事儿你说,虽然我挺怕季洛甫的,但你要是受了欺负,那我肯定会给你出气。”
初一挑着眼梢:“怎么出气?揍他一顿?”
江续拧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一下,“他每年暑假都会被送进部队上摔打,我觉得我打不过他。”
“……”
“???”
江续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没事,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就忍气吞声。”
初一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他:“你是人吗江续?”
江续咧嘴笑笑:“是啊。”
他又躺了回去,蓦地,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要真受了委屈,就和我说,我虽然打不过他,但好歹能把你接回来,你在外面受欺负我管不了,但在我面前,我肯定能护你周全。”
初一默了默,说:“干嘛突然说这些?”
“就觉得……你之前过的挺不好的,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江续问她,“他对你真挺好的?”
她仰头,“嗯,季洛甫对我很好。”
好到她都对他心动了。
江续笑了:“那就行。”
第31章 不开心
没一会儿, 江老爷子就回来了。
当晚祖孙三人围在桌子上吃了饭,聊着最近的事情。江续自然又是被念叨的那一个, 江老爷子吐槽自己孙子的时候是真的不给半分面子,“你说说你才几天功夫就又买了台新车?钱多烧的慌是吧?穿着这种衣服,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正经?一把年纪了还是单身, 我都替你害臊!”
初一捧着碗低头笑。
江续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初一抬眸, 瞪他:干嘛!
江续朝她挤眉弄眼的。
刚好被江老爷子看到,江老爷子拿筷子打了下他的头:“别向你妹求救。”
江续揉着额头,龇牙咧嘴的:“爷爷,你真是老当益壮,砸的我眼前都冒金星了。”
江老爷子冷哼了声。
江续吊儿郎当地笑着, 身上一股子二世祖的慵懒匪气, 说:“我那台新车停在外边儿的训练场边,爷爷您真行, 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我的车。”
初一朝江老爷子竖大拇指。
江续接着说:“这衣服不好看吗?非得穿西装才好看啊?季洛甫那样的?”
江老爷子看季洛甫是哪哪儿都顺眼, 老人最喜欢的年轻人, 男的是成熟稳重, 女的是温柔大气。
季洛甫就是老人喜欢的类型。
像江续这种常年穿着国外潮牌衣服的人,每个季度都会换新车,浑身上下一股子二世祖的浑不吝气息, 是老人们最讨厌的类型。
扯到季洛甫, 江老爷子转头问初一:“和季洛甫还好吗, 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到家里?”
初一说:“我和他挺好的呀, 他对我很好, 爷爷你放心。”初一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又说,“他去覃城出差了,得下周才能回来。”
江老爷子又问:“真挺好的?”
“真挺好的。”初一无奈,“我和他真的很好。”
江老爷子:“那就行。”
吃完晚饭,初一和江续洗碗。
洗到一半的时候,她手机突然响了。
江续撇了一眼,注意到她来电人的名字——老公,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哎哟老公来电呢还?”
初一白了他一眼:“我接电话,这些碗你洗了。”
江续:“行吧,我待会洗好就走。”
“不在这边睡吗?”
“不了,明早要出国一趟,这边离机场太远,不方便。”
“那好,你离开之前和姥爷说一声。”
“会的。”
手心里的手机仍在震动,初一边接起来边往外走,“等一下,我回房。”她踩着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闷实声响。
季洛甫应了声,又说:“慢点儿。”
初一打开房门,许久没回来,房间里有股难闻的灰尘味。
她开窗通风,夜晚凉风吹了进来。
初一:“我到房间了。”
“在家?”听着似乎不像。
初一说:“在姥爷这儿,江续过来吃饭,我陪他一起。”
季洛甫开了窗,点了支烟。
他烟瘾挺大的,吸了口,嗓音变得沙哑几分:“和姥爷聊了什么?”
“聊到你了,他问我你怎么没过来,”初一搬了条椅子在窗边坐下,“我说你去出差了,没法过来。”
季洛甫淡笑了声:“等我回去,和你一起回家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洛甫翻了下行程表,说:“下周四。”
初一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开口:“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初一问他:“需要我来接你吗?”
“怎么不需要?”季洛甫咬着烟,眼里抽出丝丝点点的笑意,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难得这样说话带笑,完全没有往常的内敛自持,“夫人要是来接,实在是求之不得。”
夜幕漆黑,窗外有盏白兰花样式的路灯。
惶惶灯火在暗夜中兀自燃烧,有细小蚊蝇飞扑而上。
初一觉得自己此刻也像是飞蛾,见到了一盏幽茫灯火,犹豫着是否要往上迎去。
结局无非是两种。
她成为万千飞蛾中被火焰燃烧而死的平凡一只。
或者是,
触碰到它的那瞬间,它熄灭火光只为拥她入怀。
·
初一和季洛甫,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
两个人晚上都会打电话,时间或早或晚,时间不长,就半个小时,聊天也没什么可聊的,就聊聊一天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听着彼此那边的呼吸声,安静地沉默。
很快就到了季洛甫回来的那天。
周四上午。
初一下楼拿了点东西,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间遇到了言倾慕,她身边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似乎是合作商,她脸上端着笑,说:“沈部长已经在楼上了。”
蓝色西装的男人开口:“言小姐最近又变漂亮不少。”
言倾慕敛眸浅笑:“谢谢。”
初一在电梯外踟蹰半晌,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露出和善笑意,他嗓音醇厚,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不进来吗?”
“进来,谢谢。”她目不斜视,走进电梯另一侧。
她背脊笔挺,看着逐渐变大的数字。
身后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当作不存在似的。
没一会儿,电梯停了下来。
初一径直离开电梯,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里走去。
留在电梯里的人盯着她的背影迟迟无法回神。
几秒之后,电梯停下。
他离开电梯,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言倾慕:“初总,怎么了?”
初其风摆摆手,他和善一笑:“你先过去,我这边有点事,等我五分钟。”
“好的。”
等到言倾慕离开之后,初其风和助理说:“初一怎么会在这边工作,你去调查一下。”
助理低头:“嗯。”
初其风往前走了几步,似乎仍然觉得不够,他又低声道:“会议大概一个小时结束,找家江浙菜馆定个包厢,再……叫上初一。”
助理斟酌道:“大小姐不一定会来。”
“会的。“初其风目光远眺,窗外万里无云,他眼里多了几分情绪,说,“就算不来,也得想办法让她过来。”
“……好的,先生。”
·
初一回到办公室后,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竟然在这种场合下和他见面了。
其实这些年,初其风也联系过她、想要见她,但都被她冷淡回绝了,那天把她关在门外,态度不是非常明显了吗?就是要和她断绝关系和所有往来,怎么现在又联系上她了呢。
反悔了?
可当初也是他教她的,做人做事,做了决定,便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要反悔、不要回头。
没等她彻底回神,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小赵探头进来:“初一,外面有人找你。”
透明玻璃墙外,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朝她点了点下巴。
初一不想在外人面前处理这些事情,于是起身,“知道了。”
她推开门,走到那人面前。
助理看到她出来,低声叫道:“大小姐。”
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人都听到。
初一蹙了蹙眉,她早已不是初家人了,这声“大小姐”像是一声冷冷地嘲讽。她抿了抿唇,神色如常:“出去说。”
助理:“好的,大小姐。”
她在安全通道处停下。
初一双手插兜,双眼平视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助理:“先生想要和你吃顿饭。”
“没有那个必要。”初一果断拒绝。
助理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拒绝一样,他又说:“大小姐离开的这些年,先生一直都在记挂着你。”
“是吗。”她冷冷地看他。
助理跟在初其风身边将近二十年,算是从小看着初一长大的,他深知初一性格温柔乖巧,这一点像极了初其风的第一任妻子,太温柔了,温柔得近乎没什么脾气,所以初其风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越轨。
这些年,初其风也一直让助理调查初一的事情,助理对初一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她依然是那个脾气,不过清冷了许多,不太爱交朋友了。不过依然是那副清淡的模样,在外人面前,开心、生气、难过的情绪都嫌少有。
现在脸上却摆出明显的冷嘲热讽来。
像极了那年他“请”她离开的时候。
可惜今天没雨,万里无语,天朗气清。
空气干燥,连风都没有一丝。
助理说:“大小姐,好歹他是您的父亲,这些年您不愿意见他就算了,可是都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见呢?”
初一:“因为没有见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