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一转,说:“婶婶,你要是这么喜欢小孩儿,就让嫂子也生嘛,趁她还年轻,多生几个。”
徐怡拿着纸巾擦着糖糖的口水,她淡淡地笑着,说:“初一年纪还小。”
“年纪小,恢复的也快嘛。”
“他们刚结婚,先过二人世界吧。”
“生了孩子,可以把孩子给你们的,照样过二人世界不是吗?”
徐怡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仍旧是和善的、温柔的,但初一总觉得她的态度冷淡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我们对小孩也是三分钟热度,照顾几天还行,照顾久了就不行了。初一啊。”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
初一笑吟吟地看向徐怡。
“妈。”
徐怡眉眼温和,道:“没必要太早生孩子,洛甫虽然比你大五岁,也到了该要孩子的年纪。但是一切以你为准,我和你爸不急着抱孙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要生。”
“孩子是婚姻的附属品,不是必需品。”
话音落下,季君菱的脸色变难看了几分。
初一嘴角噙着微微笑意,但唇瓣两侧梨涡绽放的弧度实在太嚣张了,她说:“我知道的,”顿了顿,“妈。”
徐怡:“嗯。”
夕阳欲颓,初一闲着无聊,说要出去走走。
季洛甫也没事做,便起身陪她。
正好这个时候季君菱叫住了初一:“嫂子,我陪你出去吧。”
季洛甫蹙了蹙眉,显然不悦。
初一拉住他的衣角,对他笑了下,她迎着季君菱友好和善的目光,淡淡地笑着:“好啊。”
季洛甫:“我陪你比较好。”
“没事儿。”初一说。
他仍旧不放心,也不明说,玩味似的说:“不喜欢我陪你,嫌弃我了?嗯?”
初一捏了捏他的手心,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他:“不许胡闹。”
她连他都能够拿捏在手里,让他毫无办法。
也是,初其风的女儿,能心思单纯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季洛甫就放心随她去了,他捏捏她的耳根,低声道:“被欺负了就找我,知道吗?”
初一讨好地笑:“知道啦。”
·
已是晚秋,入夜极快。
马路两旁的路灯发出奶白色的光,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阴影。
地上是一滩落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窣声响。
晚风带凉。
初一和季君菱并肩走着,季君菱没开口说话,她也没先一步出声。
转过弯,季君菱突然说:“不知道季大哥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是季家亲生的孩子,我是从外面领养过来的。”
“嗯,说过。”
季君菱滞了下,“他和你说过了?”
越是季家这样的家庭,内里的肮脏事儿瞒得越深,除了季家以外,没有人知道季君菱非季延所出。而且在外人看来,季君菱是季延的亲生女儿,季朝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
季君菱以为季洛甫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向来对这种事不甚关心,就连当初她和朝夕一起去找季洛甫,包厢的人问他这俩是谁啊,该不会是他的小情人儿吧?
有人调侃道:“你这也太有福气了吧,一次找俩?”
“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啊。”
他抬了抬下颌,神情寡淡,说:“我妹。”
说完,起身甩下一包厢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解释,外人有疑惑,只简单地介绍一下身份。仅此而已。
初一不知道季君菱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说:“嗯,来的路上说了下。”
季君菱回神,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似乎也不想伪装下去了,看向初一的眼神冷冷的,“季洛甫对你挺好的。”
初一:“还可以吧。”
季君菱自嘲般地笑了下:“我以为他不会那么早结婚的,他之前也说过,等到了三十岁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路过一个凉亭,初一指了指,“过去坐坐?”
“行啊。”
凉亭里有两盏小夜灯发出幽幽光亮,初一坐在夜灯边上,看到有飞蛾一次又一次地扑扇着翅膀冲过去,跌倒、重来。
她抬眸,对上季君菱皎洁目光。
风吹起她的头发,初一伸手将脸颊处的头发挽到耳根处,再看向季君菱的时候,眼里带着笑:“可能是没遇到对的人吧。”
“你俩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吗?”
季铭远早年间是不喜欢和孩子住在一起的,而且季巍在西北,季延在黑龙江,回来的次数鲜少。
不过即便如此,季君菱也从季铭远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人。
初一。
季铭远对初一的喜爱程度颇高,不止一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对季洛甫说:“小女娃漂亮吧,喜欢吧,喜欢就把她娶过来做小媳妇儿啊。”
面对季铭远的逗弄,季洛甫少见的没忽视,甚至说:“以后再说。”
没有正面回绝,就是一种答应。
季君菱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从此以后,她死死地记下了“初一”这个名字。
她以为是什么样的女人,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虽然是位美女,但美不过朝夕,而且笑起来的模样单纯无害,唇角那两抹梨涡更衬的她乖顺万分,比起美,更具体的形容词是甜美。
甜美甜美,最主要的是因为甜。
一个人太甜,说明被一直温柔善待着。
也就是说,
没有太多的花招。
好欺负。
连季朝夕都被她轻松赶走,眼下这只小白兔一样的初一,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季君菱脸色再度挂上了人畜无害的温柔笑意。
初一说:“是很早认识,不过后来我离开了南城一段时间,再回来之后和季大哥也见过几次。”
“季大哥?”季君菱对她这个称呼表示好奇。
初一哎呀一声,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习惯了这么叫他,改不过来。”
“他不介意吗?”
“介意啊。”初一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放在石桌上,她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似无奈般叹了口气道,“所以他总让我叫他哥哥。”
话到这里,再不明事理的人都应该读出了话里的意思了。
哥哥……
这样的称呼平常实在少叫,一般在床上,男人才会这样逼着女人叫。
季君菱脸色僵住,“是吗?”
初一:“是啊。”
“他挺恶趣味的。”
“有吗?”初一眨了眨眼,一脸单纯模样,“我觉得还好的,我还挺喜欢的。”
季君菱咽下心里的苦涩感,“那后来呢,和他见过几次,然后呢?我听说你们没谈恋爱,直接结婚的。”
初一:“嗯,直接结婚的。”
“恋爱都没谈直接结的?”季君菱不可思议道,“恋爱可是最甜的时候了啊。”
初一想了想,说:“反正确定了结婚对象是他,那么恋爱也无所谓了吧,而且恋爱是最甜的时候这句话不怎么对,我和他现在也很好,没有人说不可以婚后恋爱的吧?”
季君菱思忖片刻,“确定了结婚对象是他?”
“心里确定的。”初一笑着,视线眺望远方,远黛青山在暗夜中只能看到大概轮廓,她的眼里淌着月色温柔,缓缓道,“虽然见过几次,但觉得他太好了,心里有种和他共度余生的想法。”
季君菱心想何止是你呢,连我也是。
我在心里有过千万次和他共度余生的画面,可我的位置让我无法向他阐明我对他的爱意。
而且他望向我时,眼里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不爱她,她一直知道。
他甚至,是厌恶她的。
她手段毒辣、心思慎密,将朝夕赶出家门,家里的长辈们被她伪装出来的善意给蒙骗,但季洛甫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清醒地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但他没有拆穿她的伪善。
他保持清醒,也一贯冷漠。
季君菱心里燃起一丝微妙的光来,她以为他天生冷面,情感缺失,但在明明可以戳穿她的时候,他选择了漠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他的心里,是有一个位置的。
季君菱笃定她在季洛甫的心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在面对出国深造和留在国内两个选择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但她没想到,在她被课程折磨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晴天一声雷,她得知了季洛甫回国的消息。
她原本想马上回来的,可是正好是考试周,她要是回来,这一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纠结许久,她放弃了。
见季君菱走神了,初一叫了叫她的名字。
“季君菱。”
她回神,“叫我君菱就好。”
初一扯了扯嘴角,没应答。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东西,便起身往回走了。
都见到家门了,初一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
来电人是季洛甫。
唇角扬了扬,接了起来,“干嘛呀?”
季洛甫:“外面风好像有点大,我给你拿了件外套,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初一:“我都到家门口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了出家门正左右张望的季洛甫。
院子外的两盏路灯昏暗,灯罩里有许多的细小蝇蛾,把光压暗了许多,灯光笼罩住他,在他漆黑的眼里灌注光芒,光线在他的侧脸上劈了一刀,半边阴影半边光亮。
夜色已经深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被加了层滤镜般,饱和度极高。
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初一挂了电话,没犹豫,小跑着撞进他的怀里。
夜风很凉,吹的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她声音有点儿含糊,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你怎么出来了呀,我都快到家了。”
季洛甫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还不是怕你冻着。”
初一抬起头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季洛甫挑了下眉:“不是吗?”
“我都毕业了。”
“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孩。”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两个人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地打情骂俏。
季君菱站在不远处,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第37章 不开心
“她喜欢你。”
回房之后, 初一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她说完之后,认真地观察着季洛甫的神情。
季洛甫神情淡淡,没有惊讶,没有慌乱。
他脱下西装外套, 手指放在领带上扯了扯, “或许吧。”
这个回答, 已经让初一得到了答案。
初一:“你不喜欢她啊。”
虽然心里早已确定, 但仍旧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季洛甫蹙了蹙眉,“我喜欢她干什么?”
初一跟在他身后,像是只小跟屁虫似的, 戳戳他的腰, “她长得挺漂亮的, 长辈们也挺喜欢她的, 她在你们家是那种很懂事的形象吧?”
季洛甫一把抓住她的手, 把她往边上一推。
她背抵在墙上, 身侧是他的双手, 他垂着眼,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影被他遮住,初一仰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看他。
季洛甫:“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多问题的?”
“一直都挺多问题的。”初一嘟囔。
季洛甫:“你之前和我相处的时候, 说话都很小心翼翼的, 还记得吗?”
“不记得, 忘了。”初一撇了撇嘴。
季洛甫失笑, 伸手掐了下她的下巴, “记性这么差?”
初一瞪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洛甫用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下,很不解地问她:“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讨长辈喜欢,懂事有礼,所以我就要喜欢她?”
初一:“这么漂亮,没动过心啊?”
“她长得漂亮?”季洛甫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似的。
初一皱了皱鼻子:“我觉得挺好看的。”
他松开手,直起腰,白皙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层细细密密的阴影来,眼里情绪晦涩难辨,最终化为一丝叹息:“她在朝夕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初一讶异:“朝夕她……很漂亮吗?”
季洛甫说:“何止是漂亮。”他也没有合适的词来描述朝夕,想到一人,突然问初一,“还记得陆二吗?”
季洛甫说的是路程安。
他有三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他排行老大,第二的是陆程安,排行第三的是梁家大公子梁亦封,最末的是沈放。
季洛甫成熟稳重,陆程安温润如玉,梁亦封清淡寡冷,沈放散漫不羁。
四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成为挚交。
初一自然是记得的,当初婚礼的时候,她对陆程安记忆颇深,风度翩翩,嘴角始终噙着笑,穿着套灰色高定西装,吸引了在场无数女伴的目光。
她问:“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季洛甫说:“陆二见过朝夕一面而已,就栽在了她手上,你说朝夕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