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 看样子挺满意的，等他们毕业后就结婚。”谢父话里没什么情绪，用陈述的语气, 当他看到儿子手臂里夹着本期刊准备上楼时, 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你在美国养女人, 我没什么意见，但你不能把那种女人带到家里来，谢泽，你听到没有？”
谢泽没有回答, 他走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 把期刊放到桌上，他的房间保留着从前的样貌, 就连高三的书本还摆在书架上, 他随手拿出一本笔记，里面的字迹很随性，一看就不是他的。
他面无表情地从抽屉中取出以前的手机, 充上电以后，一遍遍翻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
看到有趣的地方，他会轻扬起唇角。
看到最后，他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内，手机屏幕那点亮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阴暗恐怖，四周静悄悄的，孤寂包围着他。
他想，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痛苦。
有没有方法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谢泽恍惚间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方法吧。”
他睁开眼睛，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假设你要结婚，你想要的对象是有钱还是没有钱的。”肖若尘这么问陶陶，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陶陶理所当然地说道：“有钱的。”
肖若尘侧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坐在木地板上，自由舒适，他眼眸很深，唇角扬起，陶陶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他轻笑着，“有钱总是比较好。”
他的反应出乎陶陶的意料，她支着下巴看他，他神色淡淡的。
“那么你觉得幸福舒适的婚姻重要，还是更加优越的物质生活？”
对这个问题，陶陶纠结了下，“前者重要。”
肖若尘点点头，她突然笑起来，“这真的能算出来吗？人的思想感情很复杂，不可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走。”
“就是因为人太感性，算法才能帮人做出最好的选择，人在当下做出的选择，并不一定正确。”他喉结动了动，“假设你活到八十岁，你不过才过了四分之一的人生，放眼未来十年才能知道，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到底好不好，有了计算机辅助，不是更加理性。”
陶陶想想，他说的有道理，她一会看他，一会看电脑屏幕，突然想到一句话，聪明是一种新的性感。
两双眼睛一起盯着屏幕，屏幕中得出了结论，他们对视了一眼。
从肖若尘那出来，陶陶回公寓，在楼下咖啡店买了份沙拉，她拿上去用餐。
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在发邮件时候出神了下，仔细回想着这段感情。
她和顾谨初交往时不像前一段，沈之洲比她强太多，这种强势不单是指年龄性格阅历财力，还有相处时的框架，她会不由自主地受他影响，哪怕最后分手，沈之洲都很理性，因为他投入得不多。
而和顾谨初在一起，这段感情她占据上风，他喜欢她超过她喜欢他，在磨合过程中，她没有丧失自己的个性。
可是长此以往呢，陶陶考虑起肖若尘说的未来十年。
嫁入豪门，她理所当然能获得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然后她去电视台上班，上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顾谨初为主，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生孩子，人生步入下一个阶段。
这就是一次次的妥协和退让，这么下去，她不就失去了原来的魅力，到那时，顾谨初还会喜欢丧失魅力的她吗？
陶陶考虑了很久，她想着想着，感到后背发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她一直在思考。
准备毕业论文的期间，陶陶和顾谨初聚少离多，他问起她喜欢的钻戒款式时，她总是若有似无地避开回答，话题扯到其他地方。
顾谨初隐隐有预感，去过他家后，陶陶不想那么早结婚。
只剩一个毕业典礼，他们就完成了学业，最近这段时间，顾谨初找她找的很勤快，陶陶索性避而不见，躲到了工作室。
他时不时看到陶陶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回他的微信，从朋友圈中的文字配图，看的出她压力很大，大到她晚上睡不着。
她甚至去找了心理医生。
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夜晚，工作室里只剩一盏灯亮着，顾谨初开车停在楼下，望着那间亮光的办公室。
陶陶下楼时见到他在那等着，她上了他的车，神色有点落寞，“谨初，我只是有点舍不得，马上就要把它卖掉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
顾谨初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想卖？”
“我好像在经历一场人生危机，很茫然，回国要从头开始，国内的职场啊……”陶陶喟叹了声，她朝他微笑着，“就当是我最后的任性，回国后我会加油的。”
“可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顾谨初移开视线。
车厢内一阵沉默，良久之后，他听到小声的啜泣声，他惊讶地转过头，陶陶靠在椅背上，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漂亮动人，他心疼起来，“怎么哭起来了。”
“我最近真的很纠结，纠结到晚上睡不着，我不知道……”
他伸出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那就不要卖掉工作室。”
“但是你妈妈不希望我事业心太强，还是算了吧。”她话是这么说，表情却是更加伤心了。
顾谨初看到她这样，心里难过，“陶陶，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和我说实话。”
“我……”陶陶眼眸湿漉漉的，“我不想放弃，可我不放弃，那就……对不起，谨初。”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陶陶忽然慌起来，“studio里有你的投资，你想做什么，和我商量下吧……”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单纯的，带着几分恳求。
“陶陶。”顾谨初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以为他要强迫她回国，他的心刺痛了下。
“没关系，我把投资全部转让给你，我不想你做这个决定那么痛苦。”他勉强朝她笑了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我希望你快乐。”
“恩。”陶陶微笑起来，温温柔柔的。
毕业典礼结束后，经过律师，陶陶掌握了工作室的所有权力，她不仅是创始人也是投资人，办公室的场地扩张到了一个楼层，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多。
她已经不需要熬夜改文件了，半夜去处理评论，她只需要拍摄，筛选客户，做决策。
这次的客户是通过肖若尘认识的，也是一位“码农”，他做出来的拍摄软件被微软收购，目前在微软当产品开发经理，三人聊了会，确定了工作日程之后，对方就离开了。
她和肖若尘喝着咖啡，随意地闲聊着，“还是分手了？”
“恩。”陶陶拿起咖啡杯，朝他笑笑，“他妈妈不同意，她觉得我不好掌控，太有主见。”
肖若尘无语地耸了下肩，“可怕的家长。”
“幸好我在这还有你这个朋友。”陶陶放下杯子，“我们是朋友吧？”
肖若尘轻嗤了下，他语调凉凉的，“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第38章
他是在勾搭她吧？陶陶的视线划过肖若尘帅气的脸庞, 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 牛仔裤加上球鞋, 干净清爽，他的眼睛剔透, 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那你想当什么？”陶陶抬起眼眸看他，眼中闪过几分揶揄, 态度带着点漂亮女生的高高在上。
他撑着下巴，目光认真，“你说呢。”
陶陶也转过身, 两人面对面, 盯着对方，眼神交汇, 她被他盯得渐渐不好意思了。
“你害羞了。”肖若尘陈述道。
“我没你脸皮厚而已。”陶陶垂下眼眸，表情是小女孩的天真傲慢。
肖若尘轻笑了两声，“你知道吗？我已经算过我所有的潜在竞争者了，算出他们的竞争力在哪。”
“哈？”陶陶第一反应便是这太可笑了吧, 她的表情充分证明了这点, 等发现肖若尘的神色很认真, 她表情收敛了点，迟疑地问他, “真的假的？你做了什么？”
他好像就在等她问这个, 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我做了这个程序，只要输入人的各项标准, 就能算出匹配程度。”
这也太扯了！
陶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性格怎么算？”
“太简单了，从喜欢的电影书籍音乐，基本能窥见一斑，再加上这些人在社交网络上的发言，关注的东西，网络行为习惯，互联网没有秘密。”肖若尘随意点了点，展示给她看，“消费观这种更简单，从收入、平时的消费习惯就能得出来，有人乐意花在兴趣上，有人更愿意花在吃上面。”
陶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感情这种事，用智能演算，是不是不太好？人毕竟是感性的。”
肖若尘用云淡风轻的态度说着傲慢无礼的话，“大多数人都很平庸，他们只是不愿接受现实。比起无意义的消耗，浪费时间和金钱成本，用我这款软件省时省力，再说了，婚姻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要是爱情至上，总有一天，爱会消耗光。”
“……”陶陶想要反驳他，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就像我找你出来，你付出了时间成本，我必须要付出其他的东西。”
陶陶见鬼了般看他，表情生动，好似在说“你付出了什么”。
“我帮你搭了关系见了客户啊。”肖若尘神色理所当然，“如果我们约会，我花费金钱，那就是很自然的。”
“这又怎么说。”
“陶陶你很漂亮，外貌和身材是我喜欢的，有自己的想法和事业，既然我喜欢你，那肯定有很多男人和我的想法一样。”
陶陶狐疑地看着他，她一时不知道他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眼光好，不管如何，她发现肖若尘很自负。
“很多人有感情洁癖，他们想要对方只爱一个人，接受不了对方的过去，这其实很自私，他们得想想自己为了对方能付出到什么地步。”
“我要在你的追求者之中脱颖而出，我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
“那么你的竞争力在哪里？”她很感兴趣地看向他，提前帮他否定掉一些因素，“不要说长相，我之前的男朋友们都很帅，就算不是特别帅，身材很好，更不要说财力，他们不仅会花富豪爸爸的钱，自己还会赚钱，难道靠智商？”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肖若尘一本正经的。
陶陶笑起来，笑得很愉快。
“我有钱。”
这么年轻的亿万富翁确实少见。
然而肖若尘看到陶陶的表情变得不屑一顾，她原本家境就优渥，找的男朋友很有钱，更不用说她现在会赚钱。
他眼里逐渐有了温度，温柔地看向她，眼神很宠，“你真是个贪心的女孩，要吸引你确实不容易。”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温柔，以至于陶陶恍惚了下，她坏笑了下，“还有呢，我在等你说服我。”
“我来解释下我的名字，我以前不叫若尘，是我自己改的，若尘，就像是人世间的一粒灰尘，微不足道，孑然一身。”肖若尘淡淡地说道。“我是个孤儿。”
陶陶神情一窒，她有猜测过他出身普通，靠着头脑来到了世界一流的大学，在其他人忙着嗑咖啡熬夜写论文时，他一夜暴富，但没想到他的过去是这样的。
“你就不会有婆媳问题了。”
她太过惊讶，手碰到了咖啡杯，咖啡洒了出来，她哭笑不得地看他，他抽出纸巾认真地擦着桌子，完全不觉得他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有人会拿这条作为择偶时的优势吗。
“肖若尘，你很奇怪。”陶陶笑着看他，“不过你也很有趣，我想我们可以从约会开始。”
肖若尘微扬起唇角。
新的恋情带给陶陶全新的感受，连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都体会到了她的好心情，纷纷猜测她的新桃花是谁。
但她是不会公开的。
再加上肖若尘很宅，窝在家里的办公室对着一块竖屏写代码。
他还很随性，随性到想到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他会找她共进午餐，只提前说一声，有空就一起吃饭，没空就算了。
陶陶发现他竟然不做日程表，她认识的人中，有那么个人能把日程做的特别详细。
在现代社会，人把时间恨不得规划到每一秒，被时间往前推着，生怕被打上“无所事事”的标签，他却不要这么做。
他脑子里满是稀奇古怪的念头。
有一天他很认真地说：“我们不要在家里看邮件，你不看，我也不看。”
“你真不是个现代人。”陶陶虽然这么说，但是很配合地把邮件回复工作扔给了商务助理。
这期间，他们来了一趟公路旅行，肖若尘偶然听到陶陶和她爸爸讲电话，她背后是沙漠，风扬起她的长发，她畅快地笑道：“爸，你不是想要个女婿入赘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她调皮地朝他笑笑，既是对电话那边的陶爸爸说，也是对他说，“我找到了。当然了，他肯定会为了我们家做牛做马……”
“什么做牛做马，陶陶你不能这样说话，莫欺少年穷……”陶爸爸一本正经地训斥她。
他才不穷。
“好，好，我说错了。”
肖若尘从她身后搂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陶陶不禁逗又怕痒，连忙向他讨饶。
“咳，既然找到了，那就带回家见见，对了，我前段时间开了家公司主要做影视……”
陶爸爸的话，陶陶后来是听不见了，肖若尘替她按掉电话，两人拥吻着。
场景确实很唯美，在拉斯维加斯的度假别墅中，巨大的棕榈树下，年轻男女相拥在一起，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沙漠，宛若一部西部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