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却险些亲手杀了他。
原来，她自己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
她一直以为兰庭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以为她喜欢上兰庭只是因为他是兰庭。
可她却从未想过，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她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他时没有躲开？
为什么会在看到他脸红时而恍惚？
又为什么喜欢让他被自己看星星，讲故事？
又为什么会在看到他溺水之时而失神？
……
他们其实是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啊……
她爱捉弄叶兰庭，喜欢看他无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就像曾经她对白启的撒泼耍赖也全无办法一样。
她喜欢看他那样温柔地笑，却总是想着，如果白启笑起来，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当时兰庭死时对她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却没有去争取，因为那个那个姑娘心上眼底的人不是他。
所以他才会让她等他，等下一世，她眼底有他。
……
原来连兰庭都能看清她的心，她自己却始终不肯承认。
她喜欢的，是白启，一直是他，也只有他啊。
眼泪如决堤般涌出，她慌忙将手抽了出来，颤抖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也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却甘愿死在她手里，是她料错了这结局，是她错了……
而她更没有料到的是，缗和会来的那样快，快到当那把足以另山河失色的羲和剑穿透白启胸膛的时候，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把剑，应是冲着她来的。
但，却穿透了他的胸膛。
白启揽着她转身替她挡下那把来讨伐她的剑。
他身后有一抹白色身影走出，但她看不见，她只看到白启胸口上插着一柄剑，有鲜血不停从他嘴边溢出。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嘴边的血，却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却是他伸手来握住她的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温声与她道，“月娘，不要哭。”
此时那抹白影已经走近，堪堪停在白启身后，伸手握住剑柄似要将剑拔出，月娘却猛然嘶吼出声，“不要动他！”
那抹百姓顿了顿，应料到她下一步动作，松了手。
白启此时似已然坚持不住，内丹已碎，血液全无，他真的要死了。
他沉沉似要闭上眼，月娘忙捧住他的脸，冲他慌张喊着，“白启，不要睡，不要睡！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白启这才撑起最后一起力气吃力抬眸看向她，月娘抬手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冲他笑起来，尽管脸上尽是血污泪痕，她笑起来还是那般好看。
她笑着开口，尽管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但他还是听清了，她说，“白启，我喜欢的你，从前是你，现在也是你，一直都是你。”
他微微一怔，他很高兴，却已经无力作出笑的表情，只来得及轻轻唤她一声，“月娘……”
而后，他便闭上了双眼，永永远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也不会再对她笑了。
她没有再哭，仍是笑着，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落下了一个温凉的吻。
她抚着他的容颜，眉眼间尽是温柔，她低声的对他说话，似怕将他吵醒，“我答应过你，会在你身边。”
说完，她忽的揽住他的双肩用力迎上了插在他胸口的剑，霎时，鲜血四溅。
一柄剑，穿透了两个胸膛。
她要陪他，一同受这穿心之痛。
喉头涌上一口腥甜，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伸手擦掉，将头轻轻靠在了他肩上，她不想弄脏他的肩头。
她抬手拥住他，是完全的姿势。
以后，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好不好？
只是已没人再能回答她。
她靠在他肩上，却淡淡笑起来，似听到有人轻轻答应她。
好
第77章 善解人意凤七七
帝君很快便回来, 他是神，天生有颗悲悯之心, 但用剑穿透白启心脏时，他未有半刻犹豫, 可此时，只是一个推门的动作，他却犹豫了好久。
他想起小七昏迷过去时问他的话，她问他，她对他到底算什么？
所以，她定也知道了他接近她的目的，他也承认, 最初选择她，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不过是因她体内有他需要的水灵珠, 他待她不同，待她好, 是因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她剖出她的心, 即便几十万年的岁月让他变得冰冷无情, 但作为一个神，天性使然，做这般的事他终究是心有愧疚的。
但那只是最初, 连他亦未料到，他竟会爱上她，因为爱了, 自然不会再伤害她。
即便如此，他想，知道了他最初目的的小七，一定会恨他的吧。
他摇摇头，淡淡苦笑一声，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
其他的，反正他也要走了，如此倒是甚好，怀着恨总比怀着爱活下去要好受得多。
他倒宁愿她就此恨上他，抛却一切喜欢，那样，等他死了，她还不用伤心，他如何舍得她伤心？
掩于衣袖中的手渐渐攥紧，他抬眸，强忍喉间苦涩推开了房门。
守在凤七七身旁的胤六见他回来，眸底立即染上欣喜，起身收剑忙忙迎了过去，急切而期盼地问他，“帝君已经找到救小七的办法了吗？！”
帝君点了点头，走过去站在床边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凤七七，半晌才微微侧头问胤六，“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胤六回忆了一下为帝君详细道来，“月娘带我们去了城南的一处破庙，在那里我们亲眼看到了常焱打散了一缕残破魂魄，而那缕残魂是常焱一千年前的模样。也就是说真正的常焱早在一千年前就被现在这个常焱杀害占据了他的身体，而这一千年他还在不停地寻找常焱逃脱的那一缕魂魄，想要将他完全杀死，取而代之。我不知道他成为常焱呆在小七身边到底有何目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在小七身边呆了一千多年，我却浑然不知。”
帝君听完，恍然便想起常焱之前见到元翊时异常的反应，突然心中便闪过一个念想。
他深深攒紧了眉头，眉眼深沉。
常焱，你到底是谁？
半晌，他抬起头，攒紧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淡道，“我知道了，我现在为小七疗伤，你先出去吧。”
胤六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紧闭双眼的凤七七，半晌才转过头来俯身对帝君郑重的作了一揖，“小七便交给帝君了。”
帝君轻轻点了点头。
胤六再次回头看了凤七七一眼，这才走出了房间，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帝君垂眸，静静看着凤七七，既已取回四颗灵石，她定可无恙，所以他并不着急为她疗伤。
他还再多瞧她一瞧，等她醒过来，他便不能再这般看她了。
等再过一阵，她好了，他便该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细细摩挲，从她的眉，到她的眼，他都一一抚过，那样轻那样温柔。
指尖最终堪堪停在她苍白的唇上，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他指尖不由得一颤，就那样保持那个动作许久许久，他终于缓缓向她靠近，俯身，垂眸，吻上了她的唇。
而后，四颗灵石自他掌心缓缓升起，四颗灵石散发着不同的颜色的光在空中轻轻的旋转，四色相互缠绕，落下极美的光华，将他们温柔笼罩。
五行元素，相生相克，凤七七为水凤，衔水元珠而生，如今她元神被赤水焱气所伤，自可用五行元素相互修复。
许久之后，光芒渐渐散去，他才结束了这个绵长温柔的吻。
他直起身，垂眸看着她，她的面虽依旧苍白却已经稍显生气，他淡淡一笑，轻声唤她，“小七。”
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似初破茧的蝴蝶轻轻扑朔蝶翼。
凤七七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因还未适应刺眼光线而白茫茫的一片，她被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难受，眨了眨眼，这才稍稍好些，白茫茫的视线里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帝君？”
“嗯。”
她看着他，淡淡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因为口唇干涩连说出的话也是沙哑的，她似乎想说什么，脱口而出却只是一声低低的轻唤，“帝君……”
他知道她定有很多话想问他，他亦有话与她说。
“小七，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都会回答你。”
既然他已把话亮出来，她也不再犹犹豫豫，她问他，“帝君，你是不是真如月娘所说，是为了我体内的水灵石才来到我身边？”
“是。”
“你护我，对我好，也是因为我体内的水灵石，对吗？”
帝君轻吸一口气，回答，“是。”
一个字却似一根锋利的针芒深深扎入她心底，将血肉穿透，那样疼。
“原来是这样啊。”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终是没有说出口，缓缓闭上了眼，盈盈的泪已经洇湿了眼睫，却始终为落下一滴。
她闭着眼，半晌，苍白的脸上轻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帝君，你若要我体内的水元素，就拿去吧。”
帝君看着她这般伤心模样，心底涩涩的疼，他想对她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她一分，但他开口却是冷冷的一句，“我不需要了。”
凤七七猛然睁开眼，他语气冷淡的继续道，“你体内的水灵石已经受损，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了。”
“可……”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她还未问出口，帝君已然打断她，似知她要问什么，“我会救你是不想水元珠落入月娘之手，只是我到时水元珠已然受损。你能活下来是你自己命大，现在虽然你对我已无用处，但毕竟你是因我受伤，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体内的水灵石。既你未死，我亦不想对你有所亏欠，所以我会为你疗伤，等你好起来。”
凤七七苦笑一声，“那么等我好了呢？”
帝君抬起头来不去看她，表情冷淡，“我会离开。”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的，他本就打算要走了的不是吗，若不是她受了这样的伤，或许他已经走了。
她忽的有些庆幸受了这般重的伤，这样，她还能再多看看他。
这样想着，她淡淡笑起来，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是要将他容颜深深刻进心底。
帝君虽未看她，却也知她在看他，既然她已经把想问的问完，他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遂道，“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
他起身，正欲抬步，一双细弱的手臂却静静的环住了他的腰。
他浑身一怔，愣在原地。
凤七七紧抱着他的腰，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却似还觉得不够用力，不停的收紧着，像是害怕他将她抛下，她将头深深埋在他腰间，开口的声音涩涩的，语调里带了祈求，“帝君，你可不可以不要治好我，我不想好起来。”
短短的一句话，她却说得艰难，声音嘶哑极了，带着哽咽不停颤抖，“帝君，我不想你离开。”
帝君神色一滞，空悬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以为她会恨他，会怨他，会骂他，却从未想过她还会抱住他，乞求他，让他不要离开。
凤七七再次乞求，“帝君，你不要离开……求你……”
帝君蹙起长眉，幽深的眼底似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良久，他迟疑地将一只手抬起轻轻放在她背后，轻拍了拍她的背，但始终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凤七七才从他的腰间抬起头来，鼻尖红红的似是哭过，湿漉漉的水眸里还泛着水雾。
帝君看着她这般像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他垂眸逸出一声轻叹，“都成年的人了，怎还这么爱哭鼻子？”
凤七七摇了摇头，“我没有哭，我只是……只是……”
她低下头去，将下巴抵在自己肩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这一说话，抱着他的手臂便松了几分，他拉开她的手，凤七七以为他这是要走，立马又想去抱他，却见帝君伸手过来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耳旁凌乱的头发。
凤七七神情微滞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帝君低垂的目光，他看着她，语声温和的问她，“小七，你不怨我吗？”
凤七七轻轻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要怨你？你来到我身边是为了你的使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你未说，而我又未问过，所以我才不知，帝君你既未骗我，又未伤我，即使你是存了杀心才来到我身边，但现在……帝君你不是正在为我疗伤，而我还好好活着不是吗？我又为何要怨你。”
“帝君啊，”她认真的看着他的容颜他的眼，“你是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我不在乎，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缘分使然，一切皆乃因果，是什么始因并不重要，过程和结局才最重要。”
说着，她缓缓笑起来，“和帝君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也很庆幸自己是这世间唯一一只水凤，这样我才得以遇见你。”
帝君怔了怔，她一如往常般温暖的笑，让他心神止不住的颤动，一时竟说不出话。
看着帝君的神情，她微抿了抿唇，只觉喉头苦涩，似是经过了一番极大的心底挣扎她才重新开口，“帝君你是上神，有你自己的责任需要去完成，你说过你会离开，我也早就做好了你要离开的准备，如果你真的要走……”
她顿了顿，强行将喉间的酸涩咽下去，“便……走吧。”
“我收回让你不要走的话，小七不愿成为你的牵绊。只是……”
她蹙着眉心深深的望着他，语声里再带了乞求，“只是，帝君你能不能稍微，就稍微留久一点。”
他神情复杂，似有很多话与她道，然而经过一番踌躇，却只余一声无奈轻唤，“小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