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有那许多说的!”连翘心里不爽,但又不能说什么,一个个的都是长辈。不要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也没有说的太厉害的习惯。
张贵子听连翘这么直接,也笑了起来:“你就让他们说吧,除了说说,长辈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句话说的在理,连翘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早在之前就有连翘的许多亲戚打量着给她寻摸亲事...都知道连翘生的好,家里还有一份好财!她没有个兄弟什么的,家里全部可都是她的!当时旁敲侧击着要给连翘牵红线的可以说时不时地都会出来遛一遛。
而等到连翘知名作者的身份暴露,事情发生了变化,一方面是一些亲戚退缩了。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自知之明的,晓得自己手头的人差太多,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另一方面却是一些人更上心了,常常有热情的不得了的亲朋去找吴美娘攀谈,还不就是想牵线搭桥结下亲事。
只是吴美娘精明,总是被她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虽然知道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成的,但挡不住这件事的收益实在太高,于是有了许多人的契而不舍...直到连翘的亲事已经有了尘埃落定的传闻,这些人依旧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听说连翘侄女儿要与那个什么、什么,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伙子,总之也是写小说的定亲——我劝表妹别这样,那个人我也听年轻人说过,都说什么这也好那也好的,可是这样的男人却是最不实惠的!”
说着说着这位连翘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具体哪路亲戚的妇人就道:“我要说的这个后生就不一样了...”
这下不用连翘开口,连翘的小舅妈尤氏就已经笑着开口了:“哎呦哟,田家小姑这是哪里找来的人物?什么都没有,也敢来我家提亲?莫非是田家小姑来开玩笑的。”
还半真半假道:“田家小姑可别羞辱我家外甥女儿啊!”
不知道这位妇人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装傻,只听她道:“这、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为了侄女儿好,这才上门促成婚事的...连翘侄女儿一个女孩子家家,那么挑剔做什么?反正她什么都有了,还用求别的?这个时候找个什么都没有的,还好拿捏呢!要真说成这门婚事,未来女婿能不念着恩情?”
听到这个说法,在座的都只是笑笑了,无耻也得有个限度——只有吴美娘没有笑。之后说话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和这位妇人说话,甚至这妇人主动和她说话,她也只当是没有听见一样。
连翘本身对这种有很多难缠妇女参与的集会没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所以每当家里有这种集会,她都会尽量跑掉躲开,实在避无可避了,也就是出来坐坐,打个招呼,然后很快就会进入内室,或者回自己房间。
至于说理由,需要理由?有的时候吴美娘懒得解释,她也知道这些别有用心的‘亲朋’并不让人喜欢,连翘不乐意应对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怎么想应对这些人。
所以这些人如果知情识趣地不去问为什么连翘不在这里,她不会说什么,继续虚与委蛇就是了。但如果有人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地安排一大堆,说出来的理由往往随便的感人。
“有点儿小病,大夫说了,最好不要见风,最好外人都不要见。”
“出门会朋友去了...您说她闺房里有人?那是丫头呢!家里小丫头正收拾房间。”
“放这孩子后头屋子里坐吧!虽说她比别的孩子大胆很多,但这些日子总算是知道些女孩子的矜持了。晓得你们这些长辈来会说什么——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许多的话不只是借口很随便,而且仔细听听,总觉得还有一些隐含的意思,听起来异常地嘲讽——‘外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什么的,好像是意有所指,但又没有说破,以至于这些人想要发难也不能够了。
吴美娘的举动当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这个妇人心里打着小九九搞事情的时候旁的人都是看笑话一样,但因为不想得罪人,所以也就没有多说话。然后就是吴美娘一点面子不给,再也不搭理她了...这种时候其他人哪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如同连翘与吴美娘说的那样,帮助亲戚,有亲朋求上门来了,该帮的只能帮。只要没有超出限度,不论情愿不情愿,也只能这样了。老话说‘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纵使是再高大的门户,也有故旧打秋风的时候,这就是时下的风气!
也别把这当成是一种无理取闹,套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是不能够理解。这个时代的家族等亲朋关系网络其实充当了某种‘社保’,这个时代是很看重亲朋的关系的,彼此之间相互关照是一种众人认可的潜规则。
虽然也有见死不救、一毛不拔的,但那究竟是少数,而且很伤人品。一旦做了这种事,也就默认自己将来有事会得不到亲朋的帮助。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不可否认的是施救者肯定是占有优势的——求救者是求人的那个,既然是求人,态度就要摆正!这是连翘的想法,吴美娘也相当认可。
帮人归帮人,但就算不指望受助的人有什么报答,甚至不要求他们心怀感恩,毕竟人的内心怎么想,这不是能够人为控制的。可、可至少没有道理施救者要受求救者的气吧?
连翘上辈子看一些悲情英雄做主题的文艺作品,最讨厌的就是做英雄的主角因为种种原因反而要被这样怀疑、那样排斥。不可否认,人类作为一个群体的时候总是有各种不理性、不聪明的表现,而且人类也的确会对过于强大,强大到让人不觉得与自己是同类的存在有排斥之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真是一句相当理直气壮,但仔细想想也很残酷的话)。
但无论怎么说,连翘还是会觉得英雄做的太累了!大概是奉献精神不够,如果是她做英雄,除非是受崇敬的那种,比如说人民警察什么的,不然她可能不会一边做英雄,一边被自己保护的人‘伤害’。
大概她就是那种做警察都不愿意做卧底的人吧...
总之,帮助亲朋是可以的,这些亲朋有没有感恩之心也不是很重要,反正她又不是为了别人感恩才做这些的。说的自私一些,她只是为了符合社会期待而已。但是,这些人既然是求人的,那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态度好一些,难道不会吗?
从这一点上吴美娘适应地极好,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一定要面对这些因为对自家有所图而凑上来的亲朋,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
于是这些人来的时候吴美娘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说话不中听?吴美娘可不会忍着!她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围绕着自己的圈子表示:这一届的小伙伴不行啊!
然后其他人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人很快就会被排挤出圈子,而这也不会伤害到吴美娘的名声。因为其一,吴美娘不是无缘无故就对一个人冷淡的,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谁会成为笑柄,这是很明显的。
其二,说到底名声这种东西是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的,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是这个道理了。就算吴美娘是无理取闹好了,但因为将人排挤出去是集体一起做的事情,这些人会自打脸吗?于是在亲朋好友的圈子里,这些人的声音足以盖过被排挤出去的那一个了。
连翘现在就是和张贵子说这些日子那些围绕着自家的‘亲朋’又有哪些人,闹了哪些笑话。
张贵子听的好笑,有的时候也会开解连翘一二,末了也不得不感叹道:“你这样发达起来了固然是好事,但因此也会多许多过去没有的麻烦呢!”
连翘挑了挑眉毛,张贵子的话她是赞同的,不过这话她自己不会说。说到底这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多少人明知道有这样的烦恼还是会选择这条路,所以由她来说就显得有些矫情和炫耀了。
“确实有这样的事儿...人心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这些人如今这么捧着我家,也因此有些获利。但我敢肯定,不少人宁愿我家没有发达起来。”见不得人好这种特质,有的时候看起来无足轻重,最多闹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笑话而已,但仔细深究就会明白这是一种多么‘恶’的特质。
因为这是讲不出来多少因果的,纯粹就是人的自私本性,以及其他很多纯粹的恶意在起作用。
“大家最喜欢的亲戚绝对不是比自家好太多,但也不能差太多,因为会看不起,鄙夷起穷困潦倒,又或者担心会赖上自家。最好就是差不多,所谓和光同尘——当然了,若是能比自家差一点点那就好了。”连翘说的老神在在,同时又隐含着意思戏谑。
听到连翘这样说,张贵子忍不住大笑:“你这人怎么这样刻薄起来了,难不成是近墨者黑?”
连翘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因为大众就是这样的。但像连翘这样直白且尖利地说出来,那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张贵子说的‘刻薄’,虽然是玩笑话,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后面的‘近墨者黑’,这就不得不提到许文华了,毕竟所有人都很清楚,许文华的‘刻薄’是出了名的。他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永远不晓得是不是不合时宜,然后往往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张贵子这就是在拿话头打趣连翘了。
第638章
“你这人怎么这样刻薄起来了,难不成是近墨者黑?”
连翘一下就知道张贵子的意思,但她哪里容易那么容易被打趣!脸色一丝不变,眨了眨眼睛:“怎么能说是近墨者黑呢?我这人本质如此,只不过以前无人察觉而已——我们才不是近墨者黑,分明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哪里好笑,但就是触动了张贵子的笑点,捂住嘴她‘咯咯’笑个不停,后来眼泪都笑出来了,这才摇着头道:“这话也就是你敢说出来了,一个没出门的姑娘,说什么进门不进门的!也就是我了,换成别的人恐怕不知道编排出什么样的话来。”
这固然不是女孩子轻易不能提及自己婚事,别说提了,就是听别人说一句都要脸红(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的时代。但这个时代多少还是有一些属于古人的矜持...连翘这样,已经算是很出格了。
但连翘不以为意:“我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传出去,也就是增加一则笑谈而已。”
连翘是个知名女作者,这个身份确实给了她想象不到的便利。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这个身份能有这么大的好处,不过这几年下来她已经了解地很深了——做到她这个地步,人们已经不会将她看作普通姑娘了,她就算做了什么,大家也会说‘果然是乔琏’啊!特别是出格的事情,大家的容忍度特别高!
也幸亏有这样一个身份加持,不然很多事情她就不得不向这个时代妥协了!
张贵子有些担心:“虽然是这样说,但总有一些人没好话的。”
知名女作者‘放肆’一些确实不算什么,普遍主流的观点也多是笑谈没错。但总有一些人的想法比较‘复古’,女人出来工作已经是罪过了,更何况还做的这样好!或者干脆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纯粹就是连翘太风光了,他们看不顺眼...这也是有的。
连翘太过‘不拘小节’的话,那就是给这些人递话柄了,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难听话流出来。
对此连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是听的再多,也不会在意。而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算没有这种‘话柄’,难道就会看我顺眼了吗?既然是这样,我活的开心就好了。”
连翘是真心这样想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让所有人喜欢的人,去在意对自己有偏见和恶意的小猫三两只,因此还让自己变得不快活,这不是搞笑么!
张贵子听连翘这样说也是一怔,明白自己才是着相的那一个,然后忍不住苦笑起来:“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想不明白...若是小时候,我应该想的明白一些的。只能说普通妇人做久了,常常和最琐碎无聊的事情打交道,难免自己也会变得琐碎无聊起来。”
“我记得‘西湖客’许先生的小说本子里就曾经说过,女子成亲嫁人之后,难免身上光泽越来越黯淡——”
“你可别这么说!”连翘面露不赞同,打断了张贵子。这个说法似乎有些道理,但实在有些以偏概全了,再者说了,她偏心张贵子,自然不乐意她这样想。
也不去解释和安慰,连翘直接撇了撇嘴:“这段话他如今根本不敢提!”
“?”
“他若是提这个,我算什么?我了不让自己身上光泽黯淡,想来我还是不嫁的好!”连翘一脸的理所当然。
事实上也是如此,许文华无论多么地‘注孤生’,也不至于这个时候犯下这种级别的错误,提这种事情。
张贵子一想也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位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忽然有点可怜巴巴起来。这样想着,扑哧一声就笑了。
张贵子顺势也被转移了话题,开始关心起过两天的插定来。
连翘对此一点儿也不像是准新娘,表现的相当镇定和无所谓:“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插定这种事情就是一个程式,难不成谁家的插定还能弄出花儿来?”
这话说的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正如连翘所说,这就是一个有着固定流程的礼仪。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有钱人家办的热闹一些,没钱人家...没钱人家有的不办,有的和下聘礼放在一起。
就这样而已。
但是张贵子就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女子婚礼流程的一部分,真的不动如山到连翘这个地步,还是会让人觉得很古怪啊!
在她看来,要么就是连翘还是个孩子,根本没开窍,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要么就是连翘假装镇定,知名女作者的逼格不能掉!
如果连翘知道张贵子的想法,她恐怕会无语:张贵子这次确实猜错了,连翘不是没开窍,也不是假装镇定,就是真的对这件事紧张不起来而已。
身为一个颇为普通的现代姑娘,至少不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爱情的现代姑娘,面对结婚仪式,进行仪式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些紧张(这点紧张很多时候也因为招待亲朋的劳累而消失地无影无踪),但在婚礼之前的一些小程序,真的做不到太紧张啊!
更何况这还是‘小定’,在现代人来看,这就和结婚之前买家具一样,就是一个结婚前的程序,谁会因为买家具而紧张呢?最多就是有点心痛,毕竟家具也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