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肉面一顿吃不完,可以馏着,每馏一次那肥肉就会往外出油,渗透进面里,就会越来越香。
最后面疙瘩比肉好吃。
程如山替闫润芝烧火,让她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去农场接我爹和如州哥。”
闫润芝欢喜地去收拾,想了想,又跑到姜琳跟前,笑道:“宝儿娘,咱们吃过晚饭就搬过去呗。先把吃饭睡觉的家什儿搬过去,缸瓮的再说。”
搬过去房间多得很,她可以带着大宝小宝睡一个房间,让小两口一个房间啦。闫润芝岂能不知道儿子急着搬家的心思,嘿嘿。
姜琳:“……”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呢。
她挣扎道:“那边有日子没睡人,潮湿得很,贸然睡过去对身体不好。咱们先烧烧炕,等把爹他们接回来再搬也行。现在先把用不上的东西搬过去。”
闫润芝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不答应我就试试的表情,“行,你说了算。”她又哼着曲儿去收拾东西,顺便鄙视一下儿子。
程如山笑了笑,火光映在他黑亮的眼睛里,这样平淡的日子就是他想要的。
他确定。
等做好饭,闫润芝盛了一搪瓷碗黄豆焖大肠,让姜琳去给孙知青他们送去。她对程如山道:“冬生,孙知青可是个好小伙子,帮了咱们不少忙。有机会,你也要跟人家道个谢。”
儿子回来,当然要去琳琳朋友们跟前露个面,也让暗暗喜欢宝儿娘的男知青们收收心。
程如山起身,拍拍腿上的碎草,“那我去送吧。”他用一块木板托着搪瓷碗,这样不烫手,
姜琳就和他一起,大宝小宝见状自然跟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和爹娘出去炫耀的机会,让狗蛋狗剩他们眼馋!
一路上程如山和姜琳随意说着话,大宝小宝倒是心满意足。拐上去知青点小路的时候,小宝拽了拽程如山的衣角,表示有话要说。
程如山顿住脚步低头看他,“什么事儿?”
程小宝对姜琳道:“妈妈,你乖不偷听,我和爹说个悄悄话。”
程大宝强调道:“男人的。”
姜琳:“……”好,我走开。她就慢慢往前走。
程如山蹲下,“说吧。”
程大宝机警地瞅着姜琳,程小宝附耳道:“爹,有个老妖婆,总想抓我娘回城去。你打她顿。”
程大宝点点头,“就是那个孟知青,总跟娘说咱们的坏话,说我们是污点,娘不听她的,她还撺掇。咱们不给她吃肉。”
程如山微微颔首,“爹知道,爹已经警告过她,她要是再这样,爹就打死她。”
大宝小宝立刻如释重负,“对,再拐娘,就打死她。”
姜琳站在不远处,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她能读懂大宝小宝的肢体语言,尤其程小宝握着小拳头,跺着脚,小脸露出一个奶凶的表情,那是在说打死什么呢,他在外面被人欺负,回家就会说打死狗蛋狗剩之类的。
这是要打死谁,还不让她听?
程如山起身领着俩孩子跟上姜琳,垂眼朝她勾了勾唇角。
姜琳:小样儿,还想背着我藏秘密呢。
他们去了知青点,知青们在做饭,见到姜琳一家过来都份外热情。
“姜琳,又给我们送好吃的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凑粮票和钱给你。”
“不用啦,我这不是有家有口比你们方便一些嘛,等以后你们回城,我去找你们蹭饭吃。”姜琳笑着说。
能够回城让她去蹭饭,知青们不知道多开心,这可是最好的祝福语。
孙清辉几个男知青负责招待程如山,跟他说说话。
叶菁和王潇现在对姜琳印象很好,都拿自己收藏的小零食给大宝小宝。
叶菁给姜琳使了个眼色,“在看书呢。”
姜琳没在意,现在看都不想看孟依依,聊了几句,她就跟他们告辞。
程如山正好在跟孙清辉几个说话,“以后专门跑咱们县、地区到省的线路,有事只管来找我。”
他告辞和姜琳领着孩子走了。
孙清辉几个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喃喃道:“程如山真了不起,现在他们家平反,谁也关不住他了。”
这时候打算盘的、转方向盘的、杀猪的,是除了工人、干部以外最吃香的工作,老百姓不知道多羡慕呢。
“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托他帮忙捎,谁要是回城,还可以搭车呢。”
“真的?程如山真大方。”
“我看着他可和气,一点不像人家说的那么凶狠。”
叶菁笑道:“怕是没得罪他,得罪他保管比狼狠。”
屋里的孟依依一直竖着耳朵呢,听到这话她恨得要咬断牙。
吃过晚饭程如山带着家人去四合院收拾一下。
这院子可比他们现在住的质量好得多,几场大雨屋顶也没漏过,院子里一点不积水,墙高树茂,花草葱茏,七月下旬正式各种花次第盛开,姹紫嫣红、黄绿粉白,端的是好看。
这时候百日红、一串红、蜀葵、地瓜花、鸡冠花、天竺葵、月季等,开得相当漂亮,把一座古朴素净的小院点缀得花团锦簇,特别有味道。只可惜有些难伺候的花都被刘红花养死,只剩下那些不用人管也能长得茂盛开得灿烂。
这都是闫润芝花了好些年侍弄的,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在绣花和种花上,从未对其他人宣之于口或者行动,所以整个人才能这样豁达平静。
曾经不少人想以她种花是地主阶级、资产阶级情调来批d她,被商老婆子骂了一顿,说报纸上劳模们都抱着花!学生们还给伟人献花,种花有什么不对?不种哪里来的花献?
这才保住一院子的花草,而且越来越多。
姜琳赞道:“真是一座小花园。”
程如山笑道:“失而复得,给它起个名字。”
姜琳忙摆手:“我可不会,还是你来起吧,要不就让爷爷回来起。”
程如山:“不必等爷爷,就叫复园吧。”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得到,就不想再失去。”
姜琳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笑道:“这个名字好,有意义。”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跑过去帮闫润芝薅草。
正在给花薅草的闫润芝也赞同,“就叫这个名字,园子失去不失去的不重要,只要人在就好,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比什么都强。”她温柔地看着姜琳,笑道:“宝儿娘,你说是吧。”
姜琳服了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会说潜台词,她笑道:“是啊钱财房子都是身外之物,我也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闫润芝又给儿子挤挤眼,表示你看,多好的媳妇儿,你可加把劲啊。
程如山笑,那笑容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温柔。
大宝小宝掐花给姜琳戴。
姜琳:“别掐了,我可不戴。”
大宝掐了一大朵鸡冠花,非说给娘戴个鸡冠子,给姜琳吓得赶紧躲在程如山身后。
小宝掐了一朵好看的千日红塞给程如山,悄悄指指姜琳。
程如山接过去,笑着给姜琳插在头发上,“好看。”
大宝又举着鸡冠花跑过来,“娘,戴这个,好看!”
姜琳吓得赶紧跑,院子里传来母子三人笑开怀的声音,银铃一般回荡。
闫润芝:“冬生以后你就是当家的男人,你和宝儿娘住东间,我和你爹带着大宝小宝住西间,如州一个人住西厢。”
程如山没有意见。
闫润芝又对姜琳道:“宝儿娘,东厢你看看要干啥。”
西厢南面还有一间房,带着个巴掌大的院儿,另外还有猪圈和南屋,南屋就是放烧火草以及农具的。
姜琳被大宝追着去看看,“东厢暂时当书房吧,以后大家看书写字的都来这里。”等大宝小宝上学,也得有专门学习的屋子。
她又说要怎么布置一下,把墙粉刷一下,之前程如海不会照料,屋子弄得乱糟糟的,其实一收拾就很不错的。
闫润芝悄咪咪对程如山道:“冬生,我瞅着宝儿娘可会过日子呢,在外面不管听啥闲话别往心里去啊,以后你们都回来,咱们日子过得好,多少人眼红呢,闲话会更多。”
程如山笑道:“娘你放心,我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
闫润芝放心了,“这就好。”
姜琳检查一下门窗,木头都是好木头,可惜维护不善都有些小问题,需要修缮一下,她道:“咱们能买油漆不?把门窗油一下,防潮防水。”
没有油漆的话,那门烂得特别快。她看得出来,这院子的大门是以前的黑漆,和家具一样,但是门窗用的是清漆,也就是那种老土漆,现在不容易弄。实在不行,也可以买红绿漆,把窗户刷成绿色就可以。
程如山:“回头我问问看。”他负责跑运输,除了给别人运,自然也能买市面买不到的。
这么东看看西摆摆,收拾一下时间就过得很快,最后他们点上马灯。
姜琳估摸时间,看大宝小宝开始打哈欠,就知道差不多八点半多,说回去睡觉。
程如山把俩儿子夹起来,“走了,回家睡觉。”
回到家,姜琳上炕给他们摆弄一下,白天都洗过澡也就不用再洗,擦擦脚上的灰尘就让他们睡觉。
姜琳很麻溜地把小宝搂在怀里,“我也睡了。”
程如山:“……”本来他还没想干什么,她这样明显,他就特别想干点什么。
第34章 劳改农场
程如山终归是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干。
第二日一早, 姜琳起床下地洗漱,她问程如山:“你们今天去云野湖啊?”
云野湖农场, 就是本省最大的劳改农场,位于青城地区三十里的位置,靠山面湖, 物产非常丰富, 除了各种瓜果蔬菜、水稻以外, 还产淡水鱼,鳜鱼尤其美味。
程如山:“我们一家都去。”
姜琳:“我也去吗?”
程如山笑微微地凝视着她,“你不是我们一家的吗?”
姜琳:“我是说你和娘去就行,这么多人多不方便啊。”
程如山:“没事,不麻烦。”
闫润芝干脆道:“宝儿娘, 云野湖可多好吃的,有麻鸭蛋,有鳜鱼,还有大肥桃,还有……”
姜琳:“别说了,我去!”
闫润芝得意地给程如山挤挤眼。
程如山:我记住了。
早饭已经摆上桌,闫润芝熬的小米粥,炖的咸菜鸡蛋、鸡蛋羹、还有昨天的粉蒸肉, 今天一馏油汪汪香喷喷的。
姜琳坐下, 对大宝小宝道:“鳜鱼还有首诗呢, 桃花流水鳜鱼肥,美得很呢。”
大宝:“怎么说的?”
姜琳对上他求知若渴的小眼神, 笑了笑,“全诗就是……”
是……是什么来着?
姜琳感觉那名字就在嘴边说不出来,是谁的诗来着?
大宝小宝好奇地看着她,小宝嘿嘿直笑,“娘,我也不爱上学!咱都不上学。”
程如山大手在他脑袋上摁了摁,随口道:“这是唐代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他把全诗背了一遍。
闫润芝对小宝道:“你妈妈是要考考你们,你真当她不会呢?老师都是这样的。”
姜琳:……谢谢挽尊。
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自己真的是考考他们并不是忘记。她道:“咱们能不能买点鳜鱼回来?好想吃。”
程如山笑眯眯地直视她,递给她一块馒头,“让你吃够再回来。”
姜琳总觉得他那眼神意有所指啊,不就是忘了么……哼。姐姐我记住得少……也就小时候学的还记着,看来是时候开始用功学习了吗?来年的高考可不能错过吧。
姜琳去和商宗慧说一声,如果有瓦送来让他负责分下去,他和商宝柱也能帮人铺瓦。
商宗慧:“姜知青,那他们要那个烟囱呢?我不会啊。”
这个烟囱好看又好用,都说也要垒一个。
姜琳:“你会的,相信自己。”昨天她已经教过商宗慧,要点他都会,实践一下就行。
商宗慧看她这么相信自己,受到了鼓励,“行,那我试试。”
姜琳就和他告辞,回家闫润芝已经收拾好,看她回来就领着大宝小宝一起出门去南路上等。
程如山去公社找段长安,搭车先去县里。
姜琳给大宝小宝一人几片山楂片,吃这个总比整天吃糖好。
大宝很满足,小宝有些不过瘾,却也知道不能和娘拗着来,乖乖接过去吃。吃完,小宝又说要小便,姜琳便领他们下路边沟里去,一边采野花一边等车。大宝小宝说要编花环送给爷爷和大伯。
正等着呢,就见程如山飞奔而来。到了跟前,程如海气喘吁吁的,“你们要去接我爹吗?我是长子,当然要去。”
闫润芝:“你自己去呗。”
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去看一次,这会儿要去了。
程如海昨天听说程如山把家族黑帽子摘掉的消息以后,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赶紧去大队确认,得知一切都是真的,不再是反G命地主,而是革命乡绅。不但摘帽子,家产也要归还大部分!这就意味着,村里的房子大部分要归还的。
程如海立刻坐不住,他是长子,理应和爹住一起。他要去农场把爹接回来,好好孝敬。
昨晚上他就想去跟程如山说说,不过他怕程如山揍他,没敢近前。一晚上没睡着,今儿一早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追上来试试。等爹回来,程如山还能揍他?他们家最讲究孝悌礼仪的。
程如海笑道:“娘,你看你说什么话,咱们当然一家人一起。”
闫润芝被这声娘肉麻得差点掉鸡皮疙瘩,“冬生可要回来了。”揍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