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航当然不承认自己不行,他反而被激起怒气和血气,脚朝着程如山虚踢了一下,“你哑巴啊?你说话啊。我警告你啊,赶紧把琳琳还给我。以后让琳琳留在城里!”
程如山轻嗤了一声,依然没理睬他。
这时候外面去弄麦草回来的姜兴磊正好看到吕航来挑衅,他也没进去,先跑去找姜琳了。
吕航彻底怒了,吊儿郎当地就拿脚真去踢程如山的胳膊,“你聋……啊——”
程如山左手握着抹刀,右手在他脚踝上一拨,吕航轻敌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往糊满水泥还没凝固的灶台歪过去。
眼瞅着他就要在灶台上印下一张凌乱的表情,程如山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往后一甩。
“扑通”吕航就趴在了他眼前。
吕航180高140来斤的体重,没料到竟然被程如山跟甩抹刀似的甩地上,他又愤怒又不服气!
他坐起来,发现精心打扮的衣服上粘了水泥,狼狈得很,连珍贵的红毛衣都脏了。
“程如山,我要剁了你!”吕航怒气冲天,提起钵大的拳头就朝着程如山的脸砸去。
程如山头一歪,手里的抹刀柄在他曲池穴一捣,吕航的胳膊就无力地耷拉下去,又酸又软。他偏不服气,接连出拳,自诩也是跟着懂格斗技巧的人练过的,在这一片厂区无敌手,难道会不如一个乡下臭小子?
因为愤怒,他出拳又沉又猛,后来连脚上的动作都加上。
程如山并不用什么花哨的招式,也懒得和他周旋,都是吕航拳来脚往不亦乐乎,他一招制敌。五指并拢成鸟嘴状,一下啄在吕航的腋下、膝盖外侧、肘部等地方,都让吕航酸得发麻,麻得跳脚。
吕航愈挫愈勇,不服气地越来越拼命,哇哇乱叫,“臭小子别说我欺负你!”
程如山在吕航一脚飞踢来的时候,屈肘在他小腿上一托,直接将他摔到门外去,扑通跌在地上。
莫老太太看得直拍手,“好哎好哎,打得真俊!”
吕航:“姨姥娘,你是谁的人啊?”
莫老太太:“他的。”
吕航:“……再来!”他爬起来合身扑上,一定要把程如山打倒。
程如山淡淡道:“之前一直手下留情,你确定继续?”他对吕航并没有恶意,毕竟对方虽然名声混,却光明正大来挑衅,既没有带一群人以多欺少,也没有带武器来偷袭。
吕航眼睛都红了,喝道:“继续!”
事关男人的尊严和美人,必须继续!
他一拳打过去,程如山不再用巧劲,直接一拳怼回来,“砰”一声拳头对拳头,程如山八风不动,吕航却疼得嗷嗷的。他大喊一声:“死也不服气!”又一脚踹向程如山。
程如山直接一脚踹回去,然后吕航脚踝传来让人牙酸的脆响。
吕航疼得在地上蹦跶,却不肯放弃,红了眼地拼命,“我告诉你,你别想打服我。”
程如山:“你这样有精神病嫌疑,应该送你去精神病院。”
他不再容情,在吕航屈肘捣过来的时候,一掌托着吕航肘部底部,一手捏着他的肩头,逆着吕航力道的方向强力一掰,直接把吕航的手臂给拿了下来。
“啊——”吕航自诩人狠不怕疼,也疼得抱着膀子倒在门框上,“你今日不打死我,琳琳就是我媳妇儿,我们……”
程如山单掌卡住他的喉咙一下将他摁在地上,膝盖跟着顶上去制住他所有的后续反抗,“你媳妇,嗯?”
吕航被他卡得透不过气,脸色很快就紫胀。
莫老太太:“别打杀他,杀人要偿命的。”
程如山不过是吓唬他,有分寸,略松了松手,“说话,我不聋。”
吕航:“……你、你厉害。要不……要不你当她乡下丈夫,我当……啊——”
他脖子又被卡紧,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程如山冷哼一声,挑眉,神情却没有暴怒亦没有太冷,反而尽是戏谑和嘲弄,“你也配?”
吕航:“我……我要求不高啊。要不……我,我给你和琳琳在纺织厂找个工作,你……你能不能让我一星期当三天……哦,两天……”
他又被卡住喉咙,这一次舌头直接吐出来。
程如山提起旁边的抹刀,在桶沿上抹了抹,拿过来比划一下,“这抹刀也挺快的啊。”
吕航吓得眼珠子都绿了,“别……”
程如山手上一松,他立刻把舌头缩回去。
程如山:“没事,我还可以在你嘴里灌满水泥,保管你再也开不了口。”
“哥、哥……饶命!”吕航面色如土,“我承认琳琳是你媳妇,我、我就是稀罕、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莫老太太乐得直拍手,“你还癞蛤蟆,你明明就是一头蠢驴,哈哈。”
吕航:“……”
程如山伸手去掏他的口袋,摸出一个塑料钱夹,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姜琳的单人照片。
他抽出来看了看,的确和自己的一样又不一样。照片上的女孩子眉梢眼角都带着愤懑之气,眼神无光,嘴角也微微下垂,整个人隔着照片都在散发我不爽的感觉。
吕航紧张得心脏都抽抽,生怕程如山抢回去,不过还好,他家里还有好几张呢,有从姜琳学校档案上撕下来的,有从下乡文件上撕下来的,有……
程如山拿出自己那张,放在一起看了看,虽然一张脸,却不像一个人。
吕航:卧槽,你这个真的,我的是假的。
程如山笑了笑,把吕航的还给他,并没有没收也没有销毁。
吕航:“那、那个是我的,你别换我的!”他指着程如山放进钱夹的那张眼神发光的姜琳,鼓起勇气:“你、你拿错了,那个是我的。”
程如山原本笑着的双眼一下子冷酷起来,盯着吕航,比方才每一次都凶狠,他冷冷道:“过去你喜欢,我不计较。现在她是我媳妇儿,是我孩子的娘,你若再敢有过分的言语举动,我送你去精神病院。”
他威胁地盯着吕航:“不信你试试。”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吕航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被那样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盯着,让他觉得掉进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恐怖瘆人。
似乎姜琳是那黑井里的光,不容他人觊觎。
“我……我……琳琳!”他看到姜琳和姜兴磊从外面跑进来,赶紧咧着嘴招手,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程如山:“……”
他瞬间收拢了一身的寒气,有必要和傻子那么认真吗?
程如山其实调查过,此前几年吕航只跟孟依依通信,寄过钱,虽然下乡偷摸去找姜琳,却没有见过面。后来他回城继续混日子,也并没有非姜琳不可,这一次见面就这样狂热,不是傻就是傻透了。
他放开吕航,决定不和傻子计较。
吕航一骨碌爬起来,拿着自己的照片朝姜琳跑过去,“琳琳,你看我这个照片过时了,你给我换个现在的呗。”
姜琳看他一身泥,鼻青脸肿,脖子上一道上吊才能留下的紫印子,真是狼狈至极。
她翻了一个白眼,跑去看程如山,“没事吧?”
程如山把钱夹揣起来,笑道:“没事,吕航说来找我认识一下。”
姜兴磊看吕航那狼狈样,悄悄道:“知道我姐夫厉害了吧?”还是自己会看眼色,当时姐夫朝自己走过来,他立刻就感觉到危机,第一时间认怂认错,姐夫果然没打他。
吕航这显然被揍了一顿狠的啊。
吕航切了一声,小声嘟囔:“莽夫,我要是带上弟兄们,他顶打?我这不过是给琳琳面子,毕竟……”嘴巴不能输。
“你快拉倒吧。”姜兴磊一点都不怕他,“还你弟兄,你弟兄也是来挨揍的。”
吕航闭嘴了。
程如山对莫老太太道:“奶奶,你瞧,这才是我媳妇儿。”
莫老太太嘿嘿乐,“奇俊,长得和我年轻时候可像了。”
她把鸡蛋面条捞出来,放在一个搪瓷小盆里,招呼他俩,“孩子,来,吃面。”
姜琳:“莫奶奶,我们家做好饭了,这就回去吃呢。”
莫老太太:“那是你们的,这是我的。快吃吧。”那样子好似程如山不吃,就多遗憾是的。
程如山就洗洗手,坐在那里开始吃面,老太太煮面条清水下挂面,里面俩鸡蛋,没油没盐的。他不让姜琳吃,自己把一小盆淡而无味的面条吃掉。吃完,他笑了笑,“奶奶煮的面条很香,多谢。”
莫老太太干巴巴的脸就乐成一大朵花,“以后我就能用大锅下面条啦,更快。”
她又去屋里掏摸出五块钱来塞给程如山:“孩子,这是工钱。”
程如山笑道:“面条就是工钱啦。”
莫老太太非要他拿着。
程如山拿了一块:“这个就够啦,多了不合适。”
莫老太太也没再强求,就把剩下的揣回去,又跟姜琳笑:“你是比小驴媳妇儿俊。”
姜琳扭头看吕航。
吕航一副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的样子。
程如山把灶台用水泥抹得光光的,还用麻绳栓了一块石头,爬上墙去通通烟囱,这样烧火基本就没问题。
程如山跟莫老太太告辞,几个人一起回家。
到了路口,姜琳回头瞪了吕航一眼,“你没毛病吧?”
吕航:“好像有。”看不见还没什么,一看见你就挪不动步,咱俩就是磁铁的正负极,给我吸住了。
程如山看他一眼,“来,请你喝酒。”
吕航一听屁颠屁颠跟上,这才感觉一只脚那个疼啊,跟断了一样,不过他知道并没有断,就是被打得疼,估摸着休息两天就会好。
家里已经准备好,一个大锅子放在炉子上,随时煮东西,各人用小漏勺捞出来吃。
“如山,快来吃饭啦……哎呀,这青年是谁啊?这是被打劫了?”徐爱梅刚招呼程如山就看到了吕航。
吕航:……我本来是你女婿,让你给生生拆散了!
他给徐爱梅鞠躬,“徐阿姨,我是吕航。”
“吕航啊,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啦?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徐爱梅以为是程如山的朋友,还很关心,一时间根本没想起是谁。毕竟当年她也只知道纺织厂那个喜欢拈花惹草的混混,对吕航这个名字却很陌生。
吕航忙道:“多谢阿姨关心,不用不用。”
看他那么有礼貌的样子,姜兴磊嘴巴张了张,决定戳破他,他小声跟徐爱梅道:“妈,这是吕航啊,纺织厂的,从前差点和我姐处对象的。”
“什么?”徐爱梅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那个混混可有名得混,连她这个交际不广的人都听说,可见恶名有多恶。
一个人模人样的小青年,不学好,整天拈花惹草,仗着爸爸是纺织厂主任,在纺织厂勾三搭四,凡是纺织厂长得俊的闺女,没有他不撩骚的。这还不够他撩骚的,还跑到外面工厂去撩。
可惜,也没人给他抓起来判个流氓罪!
她看向吕航的眼睛就带着刀子,不明白他怎么来了,以为他骗程如山。
程如山笑道:“妈,没事。”
徐爱梅见程如山这么说也就不管了。
程如山又带着吕航去给其他人打招呼,然后准备吃饭。
姜兴磊狗腿地拿来两个大酒杯,其实就是茶碗,他还问吕航:“听说你酒量挺好啊。”
吕航从不服输,那自然是好的。
程如山转身给了姜兴磊两块钱,让他多买几瓶高度高粱酒来。当地的高粱酒度数一般不到40°,也有48°的另外有近60的。
姜兴磊看热闹不怕事大,乐颠颠去了,拎回四瓶酒来,一瓶酒是一斤装的。
小孩子们已经吃完,都在一边玩,程如山就和吕航两人单独用孩子的小桌,坐在一边喝酒。
姜琳给他们盛了煮好的菜、肉过去,结果就看他们一杯接一杯喝酒,吕航连口菜都没吃上。那种茶碗,一瓶酒也就倒个四碗再留个底儿,这么喝……
姜琳给程如山使了个眼色,让他悠着点。
程如山朝她笑了笑。他这么一笑,吕航就格外心酸,朝着姜琳举举酒杯,“琳……琳,我……”
对面的程如山淡淡道:“吕航,你可想好再说。”
吕航已经喝醉了,虽然感觉脑子还清醒着,可身体已经越来越慢,嘴巴也不那么听使唤。不过他立刻就听出程如山语气里的威胁,现在琳琳是他媳妇儿,从前喜欢就喜欢,现在不行了,因为他没资格。
我咋的还不能喜欢啦?我喜欢哪里不对啦?这么俊的美琳琳,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喜欢?咱俩一起喜欢不行吗?你当乡下男人,我当城里男人有什么不好?我还让我爸帮你们找工作,哪里不好?
呜呜……
程如山:“……”
姜琳看看朝她举着酒杯,哭得稀里哗啦的吕航,差点把手里的碗砸了。
听收音机的孩子们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大宝:“他肯定是个傻子。”有爹在跟前,他一点都不紧张,绝对不怕有坏男人来拐他娘,所以这几天玩得比较放心。
小宝:“他肯定偷吃糖牙烂了,再也不能吃了。”
文生:“他娘被人抓走了,你看他好可怜啊。”
芹芹:“什么啊,他是馋的,饿的,你看他刚喝酒,一口菜没吃呢。”家里吃食比较紧张,芹芹吃饭的时候养成习惯,总是会飞快地扫几眼,瞅瞅谁吃多谁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