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开始回想,她从及笄礼的场所出来,皇后派的两个宫女就一直跟随左右,片刻也不曾离开,后来她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来了一个太监拦住了她……
等等,太监?
她好像听那太监说公主的珍珠不见了,皇后要请她回去。
珠珠心里琢磨,如果皇后果真要栽赃她为何派人请她过去的时候还要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呢?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岂不是让人提前有了防备之心?
“难道是那个引路的太监?”珠珠惊疑不定。
萧景瑜点头,“对。”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引路太监一直在她前面从来没靠近过她……对了,珠珠想起来了,她曾装崴脚将香囊塞进灌木丛里面了,难道是那个时候?
萧景瑜看到她的脸上浮出恍然之色,他微微颔首,“正是你想的那样,珠儿真聪明。”
珠珠皱着小脸,她要是真聪明今天也就不会差点被坑了,如果没有萧景瑜,她这口锅就背定了。
唉,古代好艰难啊,她在勇毅侯府要背黑锅,嫁人了以后还要背黑锅,这些女人难道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吗?为什么非要掺和别人呢?
珠珠皱眉叹气,她瞅着萧景瑜,一张秀丽的小脸苦哈哈的。
萧景瑜见她哭丧着小脸,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心中莫名觉得好笑。
抬起手想要轻揉她的脸,珠珠却躲过去了。
珠珠站在他面前满脸严肃,一本正经道:“王爷,你应该知道皇后真正想对付的人其实是你吧?”
“嗯。”萧景瑜点头。
“所以你是不是得给我交代交代你具体情况?”珠珠歪着脑袋看着他。
从前她还觉得如果他愿意将他的处境告诉她,她就听,不愿意,那她就不问。可是现在,居心叵测的人都开始向她下手了,她若还是对周身的环境一无所知,那岂不就是敌人眼中的活靶?
萧景瑜依旧面带笑容,他伸手去揽她的肩膀,低下头看着她,身姿面貌如松竹般清隽雅致,“你想知道?”
珠珠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馨香,还有淡淡的酒香,看着他含笑的面庞,不知为何心中一悸。
萧景瑜揽着她的腰肢,两人坐到床沿。他轻轻靠在床柱上,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他略微有些头晕,修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他闭上眼睛沉默良久。
珠珠很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许久,萧景瑜终于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女很安静地等待着,清丽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
萧景瑜捏了捏珠珠柔软的双手,俊颜沉静,思绪飘向远方,半晌他薄唇轻启缓缓开口。
“当年我母后临终前,父皇曾答应她立我为太子。”
啊?
珠珠讶然,竟有此事?
萧景瑜看向珠珠,“立储的诏书是父皇亲笔所写。”
珠珠更惊讶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既然如此那他岂非就是太子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只是还没来得及加盖宝印。”
哦,原来是这样,珠珠拍拍胸口,刚才真吓了她一跳。
“我幼年时被养在飞鸾殿,那时候惠贵妃待我如生母,我与她感情甚笃。”萧景瑜娓娓道来。
“外面都在传我从小就是病秧子,”说完这句他面露嘲讽,“实际上我自幼身体健康,只不过六岁那年宫里面闹起了瘟疫,我不幸染上了。”
他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飘忽,而珠珠揪紧手指,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要事发生。
“因为那瘟疫霸道凶悍,我被关进离冷宫不远的院子里,那时候我整日高烧不退,宫女太监们避我如蛇蝎,我被烧的口干舌燥之际连口水都没有。”他幽幽说道,“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想到我居然活了下来。”
那段日子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阴影,他被关在那漆黑阴冷的屋里整整一个月,吃喝拉撒都在那间屋子里,被病患折磨的生不如死都无人问津,每日里都有人往屋门的小缝中塞进来一些吃食,他饿了便只能艰难地爬过去自己去拿,他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小猫小狗一样,靠着那些残羹剩饭活了下来。
说完他面露嘲笑,“上天垂怜,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当我出来之后才发现太医早已经将医治瘟疫的药物研制好了,只是从来没人想起来在冷宫旁边还关着一个皇子。”
珠珠震惊地用手捂住嘴,也就是说他们故意不给他药,就是为了看着他死?这些人……这些人怎会如此恶毒?
珠珠又生气又心酸,气的是那些人太狠毒,连六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心酸的是年幼的萧景瑜身患重病独自一人被关在屋子里该有多绝望多悲伤。
萧景瑜脸色淡淡,目光沉沉,那段往事他至今历历在目,当他依靠着仅存的生存意志爬着去拿食物,因为他们从来没给过筷子,他常常只能扒在地上用手来抓饭。
他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静静等死。
恐惧,孤独,彷徨,无助,绝望,他尝尽苦楚,到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从前他视作生母的惠贵妃在他患病之后都不曾来看过他一次,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终于明白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他只能依靠自己。
珠珠心中酸涩,小心翼翼看着他,她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手,他的手仍旧冰凉,她磨磋着试图给他温暖。
萧景瑜被她的举动逗乐了,他展颜一笑,“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珠儿不必为我悲伤。”
他没有告诉她,他那次之所以会染病,是因为有人故意将患病宫女的用品偷偷塞到他的房间里。他患病之后,屋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被销毁了。
起初他以为是惠贵妃做的,后来他才知道幕后主使是王皇后,不过惠贵妃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当时也有能力阻止,但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纵容。
“为了保住性命,我便开始装病示弱。”萧景瑜回忆,“只是在皇宫里并非身体衰弱就能躲过劫难的,能让那些人安心的唯有死人。”
“所以你就离开了?”珠珠看着他。
“嗯。”他点头,“我在宫里虽然孑然一身,但是在宫外我外祖父给我留了一些人,是他们想法子用替我治病的名义将我接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珠珠心想,原来他为了保命从小到大都在装病啊。
这样想着,她又想起来什么。
诶?
不对啊,那他后来是真的有病啊,她嫁过来是给他冲喜来着……
珠珠心里正浮起疑惑,却听到萧景瑜接着说:“我当年离开皇宫已经十岁,在宫里战战兢兢活了那么多年,文不成武不就,此时脱离苦海,我终于能放开手脚学文习武,只可惜我那时候开蒙已晚,终不能练成顶级的武功。”
听到这话,珠珠被他打击到了,他那时候才十岁,一朝脱离苦海就想着奋发图强,而她当初摆脱掉苏明婉之后满脑子就只有混吃等死……
“但是若想要控制住我外祖父留下来的暗衣卫,就必须武功超绝。”他说。
暗衣卫?珠珠疑惑,这是什么?
萧景瑜说:“你在缘机阁外看到的屠龙屠虎便是暗衣卫的人。”
“暗衣卫是当年我外祖父培训挑选出来的武功高强之人,绝大部分都是寇匪或罪臣的后代。我外祖父认为若我资质平庸,那就没资格继承暗衣卫,因此我便只能勤练武功。”
“可惜我当时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再加上我先天条件也并不优渥,而暗衣卫已经因为多年无主眼看着便要分崩离析,无法,我只能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他看着她,而珠珠也紧张地看他,心想什么叫做铤而走险?
“在药王谷有种药草可强行塑身健体。”他说。
珠珠听了,联想到他说的话,连忙问道:“然后呢?那药是不是有副作用?”
萧景瑜点头:“对。”
那药的副作用极大,因为药性阴寒,导致他身体冷如冰窖,每到冬季身体便僵硬的如被冰冻了一般。而且在用完药之后腹内胸腔如同被千万根寒针刺扎般,每到夜里,他便疼的四肢百骸都蜷缩在一起。
他依靠药物支撑着自己练成了绝高的武功,收复了暗衣卫,同时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伤。
但是这些,他不打算告诉珠珠,还有那日在法觉寺遇刺的事情,他也不打算说出来。
“不过幸好如今终于平安无事了。”他眼眸深深看着珠珠,眼前之人是他的福星。
他说的很平淡,仿佛他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不是自己的一样。
珠珠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语。
第34章
夜里, 珠珠躺在萧景瑜的身侧, 他拥着她, 闭着眼睛,呼吸轻缓,眉目俊朗如画。
珠珠伸出手指慢慢勾勒出他脸上的线条, 从光洁的额头到英挺的鼻子再到略显苍白的薄唇,最后到轮廓分明的下颚。
他可真是英俊啊, 她心想, 他小时候肯定也很可爱。
珠珠用拇指轻轻抚摸他的俊脸, 看着他良久,心念一动,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亲完之后像只偷了腥的猫咪般满足地闭上眼睛入睡了。
黑暗中,萧景瑜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熟睡的少女, 他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伸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将她拥的更紧。
外面淅淅沥沥下了好些天的阴雨。
因为快要入冬了,此刻的雨天显得格外潮湿寒冷。
王府里的日子悠闲又快乐。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这天珠珠得到一个消息, 说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前几日去寺庙上香, 下山的时候遇到匪徒被掳走了,后来官兵们在一座破庙找到了她的尸首, 据称她当时光着身体,身上污秽不堪, 很明显被人强|暴了。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说起来也是可笑,事件闹大的原因并不是千金死了,而是她作为禹王的未婚妻,却在临死前被人强|暴了。
一夜之间连京城里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禹王戴了绿帽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珠珠得知这个消息忡怔了许久,原著里的户部尚书的女儿明明是从寺庙回来后突然发烧暴毙而亡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般死法?
这件事过去不久,在皇宫里,被皇帝冷落许久的惠贵妃终于有动作了。
她到皇帝寝殿前脱簪请罪,承认自己治下无方。又泪盈盈地诉说衷肠,说她许久不见皇上思之若狂。
皇帝虽然当时有气许久没搭理她,但他子嗣众多,少那么一两个也无关紧要,再加上到底没确切证据说惠贵妃便是谋害容嫔腹中胎儿的凶手,因此皇帝在冷落惠贵妃一段时间后便格外想念她,此刻见她素纱单衣跪在他面前请罪,他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当天夜里便将她留在了寝殿。
惠贵妃复宠的消息也很快传递到前朝臣子们耳朵里,禹王一党得知后大大松了口气,而衍王(二皇子)一党则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复宠,因此有些措手不及。
这则消息穿到珠珠耳朵里,她也很用心地将此事记在心里。
萧景瑜这段日子一直闲赋在家,他作为亲王只有虚职头衔却没有实务可做,平日里上完朝回来就在王府中的书房里看书写字画画,有时候还会抚琴。
他的琴弹得极好,空灵明澈不乏意境。
珠珠闲着没事的时候便托着下巴听他弹琴。
他们在王府岁月静好,可总有不安生的人非要横插一脚进来捣乱。
王皇后以希望桓王能多多繁衍子嗣的名义往王府塞了三个女人,个个雪肤花貌年方二八。这三人被送进来的时候珠珠当时正好不在家,等她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看到了正院里的三位女子。
珠珠黑着脸看着这三名妙龄少女。
还能不能有新意啊?
这三个女子是皇后所赠,赶是肯定不能赶的,但是留着吧到底是祸患,她们指不定就是王皇后派过来的奸细呢。
珠珠本来打算将这三人远远的弄到王府最偏僻的院子里,然后再派几个人看守着,没想到下朝回来的萧景瑜得知此事后却不同意。
“将她们安排在葳蕤轩吧。”萧景瑜说。
珠珠听了之后拿眼睛瞪他,葳蕤轩离主卧很近,十来丈远的距离,平日里出门随便都能遇上,他这是什意思?
“怎么?”萧景瑜看着虎着小脸的珠珠轻笑,“珠儿不高兴?”
珠珠想起这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萧景瑜将她们留在旁边该不会也是存着那份心思吧?毕竟那三个的确是美女。
想到这里,珠珠只觉得一阵酸涩,如果萧景瑜要纳妾,那她可怎么办呢?
萧景瑜见她小脸垮下来,笑道:“珠儿吃醋了?”
“我才没有!”珠珠立马矢口否认,说完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他。她心下打定主意,要是他敢纳妾,那她就跟他和离,如果不能和离,那她就远远躲开他,再也不要见到他。
就在珠珠以为他会过来安慰她的时候,身后却许久没有动静,她心里一咯噔,莫非他果真想要纳妾?
她转过身,萧景瑜眉眼含笑正直直看着她,仿佛预料到她肯定会自己转过身来一般。
萧景瑜走过来伸手抱住她,珠珠在他怀里扭捏了一番就不再挣扎了。
“那三个人是皇后派过来的眼线,若她们没派上用场,皇后还会想出其他的技俩,总归不会让我们安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相信自己派过来的人是有作用的,以免她使用其他更难对付的招数。”萧景瑜幽幽说道。
珠珠这才恍然大悟,她靠在他怀里仰起头轻叹一口气,“王皇后怎么就那么爱耍花招啊。”
真是烦,她最讨厌这种暗搓搓的鬼祟技俩了。
萧景瑜摸摸她的头,在她的头顶说道:“习惯就好,这才只是开始,以后会还有更多的麻烦事。”
珠珠郁闷了,“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日子还怎么过?”
萧景瑜笑了笑,他将她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问:“风起云涌之际,珠儿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行?”
珠珠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明亮认真,期待满满地等待她的回复,珠珠心口一热,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