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听到那边的佣人报点:“锐少爷,九点八环;泽少爷,九点六环;江少爷……”
静了一瞬,那佣人才继续说:“江少爷,没中,零环。”
射箭的最终成绩,完全就是取环数的平均值。
边泽与阿锐,每一把都在九之上,所以平均下来,点数有九点几。
江礼则不同。
他前九把都是十环,正中靶心那种。
最后一把没中,算下来,九十分除以十把,刚好是九环。
在他射出那一箭之后,他就放下了手里的躬,走向林朵。
佣人报完最终成绩,江礼也刚好站在她面前。
“你要的九环。”江礼摘下左手护套,随手丢在桌子上,认真询问她的意见,“可惜是倒数第一,你会不会嫌我丢人?”
他站在月色下,绿色的草坪上,脱了护具的手臂肌理分明,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黑眸含着笑意,视线如同月色洒在她身上。
他像童话中披荆斩棘而来的优雅王子,终于来到城堡,跪在公主面前。
长剑嵌进泥土里,他执起公主的手,落下温柔轻吻。
抬眸,深情地注视公主:“我已为你斩尽一切侵犯城堡的凶徒,亲爱的公主,你可以嫁给我吗?”
难怪那么多女人对江礼疯狂追逐。
即便是她,在这一刻,也抵挡不住。
浑身血液加速,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身侧的手握成拳,很快又放松,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夜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害怕江礼会听到她胸腔内的声音。
林朵说:“你明明能拿十环。”
江礼毫不在意地去解另一手的护套,眼睛却没有离开她:“你不是开口了么?”
只要她想要,只要她开口。
林朵想起了自己高考结束,她成绩优异,林家亲戚,包括林中天的一些朋友知道了,纷纷打电话来恭贺。
这让林中天的脸上十分有光。
于是破天荒地,他提出带全家人吃饭。
那一天,本该是林朵的升学宴。
林家亲戚不算多,那天吃饭的,算上她才九个人。
菜单拿上来,林中天把菜单交给她的妹妹林绵绵手上,让她点自己爱吃的,其他亲戚没意见,一桌菜都按林绵绵的口味。
她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口味并不相同。
妹妹喜甜,她不喜;妹妹爱吃香菇,她不吃香菇。
那一天,本该属于她的日子,她靠成绩换来的升学宴,满桌珍馐美味,却没有一道菜是她爱吃的。
更加没有人,在意她爱吃什么。
她就像空气一样,坐在那里,明明都是她的亲戚,她却像个局外人。
那些热络和寒暄,家庭的和睦与其乐融融,她完全参与不进去。
她的喜欢与想法,根本没有人在乎。
而现在,这个看似刻薄无情的男人,却微微挑着眉,向她邀功似的问她。
“你不是开口了么?”
她开了口,包括没开口的事,他都记着。
她说想看伦敦,他包下伦敦眼,包下整条船。
知道她看重自尊,他找到张院长,找了个做翻译的机会给她,让她自食其力。
从来没有人,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也没有人像江礼一样,把她奉为至宝,捧在掌心。
风带着他运动过后的热气,扑在她心里。
这一刻,林朵忽然想不顾形象,就在这草坪旁边的休息区,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在江礼的面前,蹲下身来,好好地大哭一场。
第22章 第22次贴近
她半天没有回答, 却让江礼笑了, 他问她:“想什么呢, 光看着我不讲话,嗯?”
林朵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抓起一旁的橙汁, 喝了一口。
压下心中的情绪,林朵认真地道:“谢谢。”
边泽与阿锐也过来, 阿锐道:“小美女, 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一起来啊?”
林朵摆手,说:“我不会, 看你们打就好。”
阿锐迈步朝她走来,说:“这有什么,来,哥哥教你。”
边泽追上去, 按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他钉在原地,微笑着说:“要说射箭,当然还是江礼最好, 你的水平教了也是误人子弟, 还是让江礼来吧。”
阿锐回头理论:“谁说的,我的射箭老师可是……”
边泽扯着他就走:“你老师厉害, 又不是你厉害,快点快点, 我们再比一轮。”
就这样把不情不愿的阿锐扯回射箭区。
江礼偏头问她:“怎么样,有兴趣吗?”
林朵道:“还是不要了,好麻烦。”
江礼道:“带你过来玩,不是为了让你坐在这里,我们不需要观众。”
他把脱下来的护具抛到林朵怀里,后者接住,江礼说:“过来。”
手上的鹿皮护套还有他的体温,林朵拿起来,一只一只戴在手上,走到江礼身边。
他带她去了弓箭室,挂在墙上的是一把又一把的弓。
江礼走过去,从头走到尾,时而从墙上拿下来一把,掂一掂重量,摇摇头挂回去,时而抚摸弓弦,再默默收回手。
林朵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看他颀长的身体,伸手取弓时,衬衫勾勒出的背部线条。
高大,宽阔,富有安全感。
眼看他选了那么多都不满意,林朵道:“随便拿一把就好了吧,我只是练练,也玩不好。”
江礼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走到她身边,从墙上就近摸了一把弓递给她,说:“试试。”
林朵双手接过,才刚拿在手里,双臂不禁一坠:“好重。”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重量顿时轻巧许多。
抬眼一瞧,才知道原来江礼并未真正放手,只是把弓的重量交给她,其实手还虚握着弓。
大概早就料到她会喊重,所以只让她体验一下这个重量,就立即放了回去。
“你力量不够,这些都不适合你。”
他环视一圈,一目了然的室内,西南角放了一个柜子。
江礼走过去,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把体积稍微小一点的弓来,交给林朵。
“这是?”
林朵看着他双手交过来的弓,疑惑地握在手里,重量刚好是她所能承受的。
江礼道:“这是我以前用的弓。”又说,“放心,除了我,没有人握过。”
林朵顿时觉得这把弓的意义不同了,她说:“我又没有嫌弃这些。”
手指在上面摩挲,黑色弓身还刻着一条金龙。
弓是江礼十几岁时用的,随着成长,这弓已经不够他用。
如今,刚好可以拿给林朵。
他带她回到靶场,站在射击线外,教她如何执弓,还有射箭要领,林朵一一记下。
最后,江礼退到一边,对林朵说:“你试试。”
林朵点头,按照他说的,举起弓箭,闭上一只眼,对着靶心瞄准。
阿锐和边泽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给她打气:“小美女,加油!”
她眼神未动,松手,放箭。
咻。
箭飞速旋转,射出去不足二十米,脱了力一样,逐渐呈弧线倒在地上。
而此刻,距离靶子,还有一段距离。
阿锐在旁边看得着急,作势要上去:“哎呀,小美女,你这个弓没拉满,我教你……”
他话音未落,再次被边泽揪住衣领:“离人家那么远,就别凑上去了,那不是有江礼。”
林朵看着倒在地上的箭羽,又偷瞄了眼江礼,小声说:“江先生,给您丢脸了。”
江礼含笑道:“那你可要好好替我扳回一局。”
还未懂他究竟何意,就见他走过来,在她身旁站定,这么近的距离,让林朵呼吸一紧。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躲开一步的时候,江礼突然俯身,手臂绕过来,自她身侧执起她手里的弓。
那弓还在她手上,于是她的手臂顺势被他抬起来。
她整个人都被江礼圈住,姿势如同陷入爱情中的眷侣一般亲密无间。
这样负距离令她耳热,侧过头,正是江礼精致如玉的侧颜,长眸敛在金丝边眼镜之下,满脸都是矜贵。
他的表情是那样坦然,并未察觉这样的暧昧有任何不妥。
显得她多心了一样。
她微微扭了扭,想与他保持些许距离。
不动还好,他们靠得这样近,一点细微动作,都会使她纤瘦脊背触上他结实的胸膛。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腰,在她全身僵硬之际,江礼清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他说:“不要乱动。”
她的老脸又是一红,只好点点头,强迫自己适应。
他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弓身上,教她如何握弓。
“要抓住这里,用力。”
说完,江礼的左手搭在她肩膀上,他俯身,从箭筒中取了一支箭。
一切的接触,都那么自然。
她太敏感了,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左肩上,他五根手指在肩上的着力点,还有掌心传来的温度。
江礼把箭搭在她食指与中指之间,抵住弓弦,右手自然覆在她的手上,与她一同拉弓。
她强让自己镇定,不断告诉自己,只是教她射箭而已。
如此暗示一番,林朵把箭搭好,却不想,江礼的左手也握了上来。
就像握着孩童的手,教孩童写字那样。
他也是这般教她拉弓射箭。
江礼比她高一头,声音完全是从她后上方传来。
“现在,我来拉弓,拉到一个你觉得合适的位置,告诉我,我会停下。”
林朵点头:“好。”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江礼握着她的手开始发力,紧绷的弓弦一点点被拉开,反射寒光的箭尖与左手手指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算早知男女力量相差悬殊,却也没有想过会这般悬殊。
江礼拉开的弓远超她力量所能拉开的最大限度,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朵有心叫停,可又担心力量不够,半路掉下来,再丢江礼的脸,于是又等了等,才说了句:“可以了。”
“这里么?”江礼问。
“嗯。”
江礼轻笑一声:“这可不够。”
他又向后拉了两厘米,林朵突然有些害怕:“弓弦会不会断掉?”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才把心收回肚子里。
乱跳的心脏却浮起了另一个想法。
——假如江礼用这样的力量对她做什么,她一定反抗不得。
念头刚一出,就立即被林朵甩掉了,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江礼道:“现在,你可以瞄准了。”
林朵哦了一声,闭上一只眼睛,瞄了半天,觉得这个位置差不多会中,便停了手。
“我觉得这里可以。”她说。
“你想射几环?”江礼问?
林朵答:“不要小于五环吧。”她还是有梦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