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和陈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静下来心来想一想,陛下虽没有立储,但倾向魏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种情况下皇贵妃为何要谋逆?
须知皇贵妃乃是贫寒出身,魏王也没有得力的外家,母子二人能走到这一步,除了魏王够争气,也全凭着圣心,真谋逆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可这些并不就是说,皇贵妃没有谋逆的可能,只是相对更能说服人一些。
“赵大人,你最好跟我们解释解释?”最先开口的又是二杆子脾气的鲁云博。
赵书杰笑得尴尬:“鲁大人这般说是为何意?本官可是与你们一同来的,来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本官也是一头雾水。”
鲁云博讥诮一笑,虽是没有说话,但所说之言无不在这一笑中。
几乎是顿时,赵书杰身边就空了,只剩下陈清华一人。
陈清华下意识道:“你们这么怀疑赵大人,着实没有理由……”
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倒有人面露欲言又止之态,大抵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不好在人前说。
“诸位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贵妃问道。
季忠年也没有隐瞒,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皇贵妃脸色顿时就白了,大声呼了一声‘陛下’,又急道:“诸位大人,孰是孰非自有分辨,为今之计你们可万万别上了某些人的当,这分明是有人意图不轨,却想栽赃在本宫身上。我说今日怎么有人屡屡在我面前提到珒哥儿和玹哥儿,本宫想着多日未见两个孙儿了,就过来探一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把我从陛下身边引开,好行那不轨之事……”
“皇贵妃,你少在本宫头上栽赃!你的意思是说本宫对陛下意图不轨?本宫与陛下少年夫妻,本宫为何要害陛下?”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陈皇后从门外步了进来,她一改平时温和大度的模样,而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皇贵妃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你为何要害陛下,这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清楚。”
“你大胆,竟敢以上犯下,藐视我这个皇后,来人——”
“等等。”季忠年站出来打断道,“皇后娘娘,如今孰是孰非尚且说不清楚,娘娘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
“本宫惩治一个以上犯下的宫妃,你也要管?季大人,这事好像轮不到你管吧?”
“后宫之事老臣自然是管不得,但如今陛下失踪,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各执一词,为了避嫌,皇后娘娘还是稳妥起见为好。”
“你——”陈皇后气急,又面向其他人:“诸位大人也是同样的意见?”
蒋博学抚了抚胡须,道:“老臣已经上了年纪,若不是陛下一直挽留,老臣早已致仕。不过老臣觉得首辅大人所言甚是有理,皇后娘娘,须知流言猛于虎,还是稳妥些的好。”
“正是。”
“正是。”
其他人都揣着明白当糊涂,纷纷点头。
陈皇后的脸都气白了,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那本宫就先不追究这件事,为了以示清白,本宫就陪着诸位在此等候,等惠王寻到陛下,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等等。”这次打断陈皇后说话的是皇贵妃。
皇贵妃看了看季忠年等人,问:“就惠王一人带着人去寻陛下?”
听了这话,其他人顿时反应过来。
陈皇后勃然大怒:“皇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倒没有其他意思,不过季首辅也说了,瓜田李下惹人嫌疑,臣妾觉得光惠王一人主持寻找陛下之事实属不妥。”
“确实不妥。”季忠年等一众大臣互相用眼神商量完,拿出结论。
此时的陈皇后已经被气得没有脾气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
“不如多寻几人陪同惠王大人一同去寻?”
“诸位大人可要知道此事不宜走漏风声,若是让外面人知道陛下失踪,社稷动荡就在此刻。”
陈皇后说得确实也有理,就在众大臣正处于斟酌之际,皇贵妃又道:“福禄何在?”
“福公公也失踪了。”这是陈皇后不想和皇贵妃说话,由富春代为回答的。
“那张来顺?”
“张公公倒是在。”插言的是鲁云傅,他一面说一面看了陈皇后一眼。
“那就让张公公带着人去寻,还有禁军侍卫统领邵聪。”
邵聪此人倒是让人遗忘了,也是他平时太低调,少在人前出没。
皇贵妃的提议得到一致赞同,陈皇后只能命人去寻邵聪和张来顺,怕中间有人故意捣鬼,皇贵妃还派了几个人同去。
*
与此同时,因一直暴露在雨下,惠王的衣衫已湿了一般,更不用说那些侍卫们。
一个又一个人接踵而来向惠王禀报着:“殿下,没有找到。”
“殿下,没有找到。”
整个瀛台快被惠王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建平帝的踪影。就在这时,偏偏宝月楼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
惠王气得将脚下的泥水踢得四处飞溅:“这群老匹夫就会坏事!陆先生,你说现在可怎么是好?邵聪让我用人故意拖住了,可若有人去找,邵聪此人向来目光敏锐处事果决,此事恐怕就瞒不下去了。”
陆先生就站在他身边,也穿了身蓑衣,但因为雨势太大,蓑衣下的袍摆早已被雨水沁得湿透。
“为今之计,惠王殿下只能铤而走险了。”
“陆先生的意思是——”
陆先生点了点头,沉凝道:“皇后娘娘去宝月楼,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显然那些老奸巨猾的大人们不好对付,又被皇贵妃怂恿想找人来钳制殿下。殿下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赶在来人之前找到陛下,要么只能破釜沉舟。
“其实想想,看似一切都十分蹊跷,但若说是皇贵妃一系的诡计就能说通了。她可能早就洞悉了殿下的动作,却又佯装不知故意引得殿下动手,如今贼喊捉贼躲在宝月楼意图反转,等众位大人对殿下生疑后,她的诡计就得逞了。
“是时陛下一直不出现,只能择新君即位,出了这么一场事,那些大臣们必然偏向魏王。她打的主意是兵不血刃,又想借踩殿下得个好名声,赢来个众望所归。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殿下不如来个反倒其行。”
“反倒其行?”
陆先生颔首道:“天下间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必然有其要害之处,聪明的人都会进行遮掩或是补救。皇贵妃既想师出有名,她便要冒大风险,就像现在,宝月楼可不光有那几位可以左右朝政的大臣,还有她自己,以及魏王的家眷,若是把这些人掌握了,不光殿下可以登上皇位,魏王也不再是威胁。”
阵阵雨声中,陆先生的声音并不高昂,甚至可以说有些小,但却说得惠王热血沸腾。
是啊,他何必被一叶障目,有了这些人在手里,他何愁登不上皇位,还用得着跟他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唯独就是——”
惠王脸色一僵,心里一阵烦躁感。
他本就被眼前的局面弄得心中烦躁,听到这种大喘气式的说话方式,无端一种暴戾由心而起,却还是压着脾气道:“陆先生快讲。”
“如果这一切都是皇贵妃和魏王刻意安排,那魏王此时不一定就在福建,他们必然还有后招,那殿下就该防备了。如今西苑之中只有禁军侍卫副统领投向了殿下,但还有个邵聪。且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陛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期间,怕被人钻了空子,殿下也应该想想内城,毕竟西苑不同紫禁城,守备可不够森严,若被有心人趁机钻了空子,殿下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陆先生这是说,不光要防着魏王,还要防着吴王赵王等,这世上从来少不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且惠王之所以能安排布置这些事,不恰恰说明了西苑的守卫不够严密,他能做到的,谁敢说别人不能做到。
“陆先生所言甚是有理。”
之后两人经过一系列商量,惠王就匆匆去安排布置了。
*
“小良子还没回来?”皇贵妃问道。
堂中,她与陈皇后居于首位一左一右,凤笙坐在皇贵妃下首处,几位大人则坐在下面。
每人手边都放着一盏茶,宫女们进进出出已经换了两次茶了,但派出去的人依旧没见回来。
“也许是路上耽误了?”倩如道。
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只能继续等待。
凤笙对站在下面的桃枝使了个眼色,等下次再有人进来换茶时,桃枝主动上前接过托盘,给皇贵妃和陈皇后换了茶,就跟着来换茶的宫女们一起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从外面走进来,禀道:“王妃,小公子醒了,吵着要您。”
第155章
凤笙当即站了起来。
陈皇后皱眉看了她一眼, 皇贵妃视若无睹地用盖碗撇着茶沫, 道:“快去吧, 可怜我的玹哥儿, 梦里惊醒了想见娘, 难道也有人要拦。”
陈皇后被堵得一窒, 侧身去端茶碗, 才发现这茶是宝月楼的人送来的, 又搁了回去。
凤笙带着桃枝下去了。
主仆二人一边往偏殿走去, 桃枝对凤笙禀报了大概的情况:“奴才找了借口, 想差人出去打听情况, 但出不去, 外面都被侍卫看着。”
也就是说陈皇后和惠王, 让人把他们都看了起来?
凤笙从没有像这一刻内心如此焦灼,建平帝到底想做什么?一边把皇贵妃支到宝月楼来, 一边又把几个孩子都聚在一处,同时自己又闹了失踪。
是发现中宫一系图谋不轨,故意安排?还是发现事有蹊跷, 却被人抢了先机, 无奈之下只能如此。
她想在心里告诉这一切都是建平帝特意安排的,肯定不会出事, 却又难掩焦虑。此时她不禁又想到了魏王,若是魏王在,她肯定不会仓皇至此。
凤笙走进偏殿,三个孩子都睡着了, 睡在睡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玹哥儿睡在中间。别看他小,睡姿却极为霸气,四肢大张,小胖腿搁在哥哥身上,头枕在十六皇子的肚子上。
凤笙焦虑的心顿时宁静下来。
她又看了几眼,走出去低声吩咐了下人们几句,叫她们一定要看好几个孩子,又让桃枝把宝月楼里魏王府的人安排了一半守在外面,才稍微放了些心回到正殿。
这里,皇贵妃已经沉不住气了,和陈皇后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又派了几个人出去,让他们兵分两路,分别去找张来顺和邵聪。
随着时间过去,殿中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看着陈皇后的眼神也越来越猜忌。
“富春,再派几个去找,让人问问惠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陈皇后突然道。
“是。”
皇贵妃出言想拦人,可也知道此时出言拦人就是自取其辱。
凤笙想了想,出言道:“既然富春姑姑要出去,臣妾就向母后讨个恩典,看能不能多派个人出去请个太医。方才臣妾去看玹哥儿,孩子有些发热,臣妾使人出去,谁知外面的侍卫竟拦着不让出。”
“你这孩子,怎么这种事也憋着不说,玹哥儿这般年纪的小童哪里经得住烧,若是烧坏了怎么办?”皇贵妃一阵急道,当即就命人要出去请太医。
陈皇后出言阻拦:“这种时候,皇贵妃还是不要随意往外差人,未免惹来嫌疑。”
皇贵妃压抑的情绪顿时炸开了。
“皇后娘娘这是把我婆媳二人当狱囚一样看着?知道的人以为是我们是皇贵妃和王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皇后娘娘这到底是在防我们,还是怕我们派人出去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
话音未落,她又面朝季大人等人道:“诸位大人可也看见了,我们派出去的人一直不见回来,皇后娘娘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等,连孩子发热出去寻个太医都不让。本宫怀疑陈皇后有谋逆之嫌,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出来的,如今看着我等就是为了对陛下不利,诸位大人深受陛下倚重,可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那奸人所害!”
她说得声泪俱下,陈皇后被气得七窍生烟。
“好你个苏氏,真是巧舌如簧!”
“臣妾是肺腑之言,还是巧舌如簧,皇后娘娘你说了不算,得诸位大人来品。季大人蒋大人等都是陛下倚重的老臣,在朝中为官几十载,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皇后娘娘也就不要演戏了。
“反正我们现在都是砧板上的肉,我说为何诸位大人会找来宝月楼,合则还有这出等着,这是想把我等都一网打尽,是时陛下失踪,魏王在福建鞭长莫及,皇位不就是惠王的了?早知道今日我就该把贵妃、淑妃、德妃都请来喝茶,正好替皇后娘娘省事了!”
所谓舌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皇贵妃素来在陈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哪怕宠冠六宫之后,也从未与陈皇后有过直面的冲突。如今一番话说出来,陈皇后这才发现此女还有一张利口。
因为皇贵妃的这番话,下面已经有大臣坐不住了。
他们之前踯躅、踌躇,不过是一时间辨不出谁在说谎,目前这么看下去,中宫一系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
鲁云傅当即站起来就往外闯,门外有侍卫将他拦住。
他大声呵斥,对方却像听不见话的聋子,只是用佩刀拦着去路。已有人见势不对,要找陈皇后分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的惠王。
“皇贵妃不愧是蕙质兰心,怪不得能受父皇宠爱多年。”
惠王此言甚是轻佻,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侮辱人了。
皇贵妃怒道:“惠王,我可是你庶母!”
“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惠王翻脸如翻书,当即冷下脸来,也没再跟皇贵妃掰扯,而是面向一众大臣道:“今日秋雨甚急,虽然略显萧瑟,但静静赏来也是有一番意境,本王既请诸位大人前来赏景,诸位大人还是安静些,这样你们好,本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