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假面的盛宴
时间:2019-05-19 07:08:22

  建平帝还有折子要看,并没有多留,吴王说兄弟们难得碰在一处,喊着去喝酒。魏王跟着他们去了。
  陈皇后说在坤宁宫摆了宴,说就当给小十六庆生,当着人面说的,丽皇贵妃也不好拒绝,只能应下,却没有随陈皇后一同走,而是推说要换身衣裳,并拉着凤笙一同。
  凤笙以为丽皇贵妃是有事要交代自己,谁知并没有,丽皇贵妃进去换衣裳,她则留在外面喝茶。
  正喝着,丽皇贵妃从里面出来了。
  “走吧。”
  凤笙当即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跟在她身侧。
  “别紧张,就当去走个过场。”
  凤笙有点发窘,她其实没紧张,但多少有点顾忌是真的。想当初她刚和魏王大婚,第二天陈皇后就弄个有毒的发簪,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宫里的阴私防不胜防,就怕着了道,再加上陈皇后今日确实有点不正常,不怪凤笙会多想。
  “你是不是在想她变化很大,必定有妖怪?”
  凤笙也没遮掩,点点头。
  丽皇贵妃喟叹了一口,道:“女人的韧性极强,当她认清现实,就会尽一切可能抓住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你看她无事献殷勤,其实不过是在人前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存在感。在宫里就是这样,这里太大,人也太多,失去了存在就相当于失了宠,而失了宠的女人在宫里,连条狗都不如。”
  凤笙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挤了一句:“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见她哑口无言,丽皇贵妃轻笑了一声,道:“不理她,随便她怎样。”
  凤笙不懂宫里的女人是怎样生存,但看丽皇贵妃这样,倒是颇有一种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这是一种底气,顿时不担心了。
  “你有孕的事,陛下知道。放心,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样。”临进坤宁宫前,丽皇贵妃对凤笙说。
  凤笙其实也懂这个道理,只是陈皇后在她大婚次日送毒簪的行举,在她来看颇为疯魔,她不怕心机深沉,就怕不按牌理出牌。不过丽皇贵妃与皇后是老对手,既然她这么说了,她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
  这边在坤宁宫用罢宴,那边魏王也散场了。
  凤笙就没和丽皇贵妃回咸福宫,直接和魏王出宫了。
  魏王喝了酒,满身的酒气,凤笙有了身子后,对着气味敏感,他往上黏,她受不了那味儿就去推他。可能魏王也真是喝多了,被她推得撞在车壁上,这下凤笙顿时傻眼了。
  “我不是故意的。”
  魏王看了她一眼:“你嫌弃本王。”
  凤笙有点窘,实在没办法了,指指肚子:“不是我嫌,是他嫌。”
  这借口太牛,连魏王都无言以对,总不能和还没出生的孩子计较,只能瞥她一眼算了。凤笙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忙给他端茶倒水,服侍着魏王大老爷喝了盏茶,这茬算是过了。
  魏王问起他离开后的事,凤笙大致说了说,又说了皇贵妃跟她说的那些话。魏王也没吱声,目光暗沉。过了会儿,才道:“都不是省油的灯。”
  凤笙想了想,道:“我看皇后那样,母妃她……”
  魏王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别担心,母妃与她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以前母妃总是避让,现在母妃不避让了,她也不能拿母妃如何。再说,到了她们这种程度,过得安稳与否很大程度上和各自的儿子挂钩,只要大哥不消停,只要她还想惦记着太子之位,父皇就一定会压着她。”
  迈出后宫争斗涉及到朝堂,凤笙很容易就能理解了,建平帝不想再立太子,如果中宫一系还是不死心,就必然相冲。那么魏王呢,如果魏王对太子之位有意图,建平帝又会怎么做?凤笙觉得自己突然洞悉了什么,难道说建平帝扶起皇贵妃,是为了压住皇后?
  这么一想,再去想丽皇贵妃眉眼间不自觉的笑,她突然感觉有点冷。
  这种潜意识的想法,凤笙并没有和魏王说,也许魏王明白,所以才见怪不怪,只有她才会大惊小怪。
  *
  等出了头三个月,又找了王太医来请脉,确定坐马车不会影响胎儿,凤笙终于可以解禁了。
  即是如此,魏王也不许她每天都往书院跑,隔几天才能去一次。
  现如今书院里一切都进入正轨,之前小楼里出了位状元,给书院带来了极大的人气,又听闻这里的讲书竟是翰林院的翰林们,一时间前来求学者无数。
  每场春闱之后,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考中的,同样也有没考中的。没考中的一般都会回乡,还有些家中富裕不想回乡多跑路的,一般都会在京中择一处清净的地方住下来,悉心钻研学问,以求来日再考。
  出于小楼之前出了个状元,为了沾沾喜气,有许多不愿回乡的士子结伴前来求宿。因着之前书院准许借宿,是为了方便来赶考的士子们,大考之后是否还如此,书院这边也没有章程。
  当时凤笙刚有孕,多日不来书院,管谦又做不了主,只能拖着。谁曾想这些士子在书院里待了几日,觉得这里风气自由,倒愿意留下求学,只为了那每十日一次的讲学。
  须知能达到讲学地位的,无不是在经学上颇有钻研和建树的。这还要归咎于当初魏王出面求了建平帝,让翰林院的翰林们来此讲书。
  男子馆收入的学生,最低也是秀才起步,能考中秀才的,说明基础已经打得牢固,欠缺的不过是做文章的火候。而要想文章做得好,这里面的学问太多,同窗之间互相探讨,多寻寻名师点化,这都是在科举之路上晋升的途径,而晋江书院无疑是给了大家这个途径。
  每十日一次的讲学,不光是大儒们来讲,也可是学生们之间互相探讨,渐渐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虽是这种风气不过是小范围的,却也已经形成了书院独有的学风。
  凤笙这次解禁后第一次来书院,刚好逢上讲学。
  就见那竹林之中,石台上坐着一人,散落在四处的都是穿着学子衫的学生们,或是手中拿着书卷,或是用书箱充当桌案急笔狂书,都听得十分认真。一旁是穿庄而过的小河,因在书院中汇集成池,水色青碧,又称碧水池。
  水声汩汩,鸟雀声清脆,仿若一处世外桃源。
  这地方是当初凤笙布置的,所谓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所以书院里种的最多的就是竹子。
  此时凤笙穿了一身男装,站在林中往那处看去,突然觉得这地方布置得极好。
  “王妃,您怎么来了?”
  凤笙转头做了个嘘的手势,与来人一同出了竹林,行走过程之中,来人十分紧张她,似乎生怕她摔了。
  正是副山长管谦。
  “我来看看。”直到走出这里,凤笙才道。
  “可是您——”管谦目光只往凤笙肚子上看,又觉得这样太失礼,左顾右盼目光闪烁。
  “行了,我去女子馆看看,你忙。”
  说完,凤笙大袖一摆洒然而去,管谦望着她的背影直冒冷汗。
  凤笙的潇洒之态只持续了拐个弯的功夫,因为魏王正站拐角的树下等她。
  “本王说句话的功夫,你就没影了,看来你身边还是不能缺人。”
  “我就是去那林子里看看。”说话的同时,凤笙还在想若是哪日女子馆有此盛景,也不枉她费心一场。
 
 
第101章 
  魏王向来对凤笙的讨好卖乖十分受用,遂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两人出了男子馆, 往女子馆行去。
  男子馆和女子馆之间隔着条小河, 就是那条穿庄而过的碧水河,汉界楚河分明, 也算是做了男女有别的划分。河上有一石桥,行经此处的人极少, 也是女子馆的学生太少了,就那么二十多个, 还都是七八岁的女娃, 即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岁数也太小了些。
  其实没人把女子馆当成回事,都想着这是魏王妃一时兴起之作,包括管谦都曾不止一次提起过, 说女子馆占了书院一半的面积太糟蹋。这话他没敢当凤笙说, 倒是当着魏王面斗胆说过一句, 可惜魏王没搭理他。
  后来还是德旺见他太不识趣,点化了他一下, 说这书院本就是王妃兴起之作, 就是王爷专门建了给王妃打发时间的, 既然王妃喜欢, 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管谦能再说什么?能说有权有势的人真讨厌吗?
  当然不能。
  凤笙到时,韩英正在教这些女学生们算术。
  偌大的讲堂, 每人一桌一椅, 横五排纵四排, 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穿着干净整洁学子衫的她们听得很认真。
  再细细去看,似乎都吃胖了不少,比以前好看了许多,凤笙没有去打扰,只是站在外面看了看,连韩英都没发现她,倒是小银子往窗外看了一眼。
  “走吗?”魏王问。
  凤笙点点头,随着他一同离开了。
  *
  凤笙这胎还算争气,除了头三个月害了几天口外,没有太多的反应,就是进了六个月后,腰总是会疼。
  她只能坐着,要么平躺着,靠着或者半靠着都不行,腰会疼。
  魏王把王太医叫过来,问了又问,才知道妇人怀着身子都这样,只能挨着,挨过去就好了。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凤笙的腰疼一天比一天严重,若是平躺在床上,光凭她自己已经没办法坐起来了,必须得有人拉着借力,即是如此,也疼得半天缓不过来劲儿。连王太医都说没办法,似乎真就没办法了,倒是下面人贡了个偏方,每天用热水敷,可以轻微的按一按,但不可过重,每天多散步。
  自此,给凤笙按摩这活儿就是魏王的,散步也是他陪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进入了冬月,凤笙也怀了八个多月了,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件事,大皇子府的嫡子没了。
  这孩子在大皇子膝下排行为三,今年不到四岁,是大皇子妃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宋氏在子嗣上一直不顺,以前倒怀过两胎,俱都小产,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千小心万谨慎把孩子生下,终于得偿所愿,平时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谁也没想到会死于一场风寒。
  也是孩子太小,本来幼童的夭折率就极高,皇宫里夭折小产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都是见怪不怪了,可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肉疼,所以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宋氏当即就垮了。
  消息传来,大家都觉得挺惋惜。
  不管平时再是对头有仇,到底和孩子无关,本来作为妯娌,凤笙该去一趟的,可她怀着身子,实在不方便,就让梁王妃代为表示了下惋惜之意作罢。
  到了冬至这日,惯例是要祭天,凤笙跟着魏王一同进宫。
  她是有阵子没来看丽皇贵妃了,借着机会来看看,魏王将她送到咸福宫,就匆匆走了,知秋扶着她往正殿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守在殿门前的宫女灵芝看见她,忙迎了上来。
  “请王妃安,娘娘昨儿还念着王妃,没曾想今儿就来了。外面天冷,王妃快随奴婢进来,娘娘在东暖阁。”
  凤笙经常来,咸福宫上上下下都认识她,久而久之连通报都不用了。凤笙跟着灵芝去了东暖阁,还没到地方就隔着珠帘,见丽皇贵妃坐在炕上径自出神的模样。
  “母妃。”
  丽皇贵回过神,道:“怎么这时候来了,外面这么冷,我不是说不方便就不要折腾着进宫,小心动了胎气。”
  凤笙笑着道:“实在是在府里憋太久了,今儿冬至殿下进宫,我便随着来了。”
  “快坐下。”
  丽皇贵妃让凤笙坐在她对面,命人又是拿软枕,又是拿脚踏,尽量让凤笙坐的舒适一点,她刚生完一胎没多久,十分清楚这个月份的妇人有多遭罪。
  等凤笙坐舒服了,又问她这阵子身子如何,吃得好睡得好不,反正是事无巨细。凤笙一一回答,丽皇贵妃听完放下心来,婆媳二人才说起别的闲话。
  这期间有个妃嫔突然来了,丽皇贵妃怕扰了凤笙,便让她坐着,去了西暖阁见对方,又让倩如在这里照看着凤笙。
  等丽皇贵妃走后,凤笙才看了倩如一眼,问她皇贵妃到底怎么了。凤笙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异样的,只是有点琢磨不准。
  倩如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是不是母妃交代不能说?”
  “那倒也不是,其实奴婢也不好说这事。”
  见此,凤笙也不好勉强:“不好说那就算了。”
  偏偏倩如还是忍不住,大抵也是有委屈了,咬着牙低声把大概说了一遍。
  “这话逢着别人,奴婢也不敢说,说出来不是惹人笑话,就是大逆不道。关键是那位太会作妖,陛下又看着她身份给她体面,奴婢瞧着娘娘恐怕心里不太舒服。”
  听了这话,凤笙苦笑,这事还真不是旁人能插嘴的,甚至拿来议论都不该,怪不得倩如会憋成这样。
  其实还是和陈皇后有关,认真的说和大皇子府上失了嫡子,大皇子妃又重病有关。陈皇后失了嫡亲的孙子,自然也伤心难过,再联合陈家之前越过皇后也想认回丽皇贵妃的事,而且自打那次后,陈皇后就像开了窍似的,以前多少拘着架子在乎颜面,现在架子不要了,颜面也不要了,阖宫上下找着刷存在感。
  有时候够‘惨’,其实也是一种优势,至少中宫一系的‘惨’,让建平帝心软了。大抵是出于怜悯心态,最近建平帝对陈皇后颇多优待,已经很久没去过坤宁宫了,最近连着去了两次。
  宫里的人都是闻着风,就能知道肉香。这不,眼瞅着陈皇后的东风又刮起来了,虽还没有压倒西风,但下面颇为躁动不安,都等着看风向。
  “王妃您不知道,娘娘隐忍惯了,有什么苦都是往心里憋,奴婢这阵子见娘娘有些不对劲,可娘娘又不说,让奴婢来看,恐怕十有八九跟这事有关。”
  凤笙心里暗叹了一口,觉得倩如肯定是想差了,恐怕丽皇贵妃为了争风头是假,吃醋了是真。
  只是这醋里含着铁渣子,说不得吐不得又咽不下去,一个做妾的吃正妻的醋,这叫什么事?这种事没办法宽慰,只能自己想开。
  凤笙也不好点醒倩如,只能让她不要多想。等丽皇贵妃回来了,她仿若无事一般和她说起十六皇子,又说给肚里孩子做衣裳什么的。
  提起这事,丽皇贵妃来了兴致,让倩如命人拿了许多小孩子的衣裳来,都是这阵子她命身边宫女们做的,凤笙瞅了下,大的小的里里外外都有,还有些旧衣裳,似乎是十六皇子穿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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