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最近医患纠纷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做出了这样的噩梦。
想到明天还有一台手术,他冲了个澡,又沉沉睡去。
这一回梦里什么也没有,倒是睡得十分踏实与安稳。
李凯峰转眼就把昨晚做的梦忘到了脑后。
可偏偏手术结束后,就有个老泪纵横的男人直接跪倒在他面前。
一时间,李凯峰大惊失色。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男人长得和梦里见到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梦里男人对他的哭诉。
“李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吧。”
李凯峰心中又咯噔一下,他瞪大了眼睛,又喃喃自语道,“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了,求你答应我吧。”
他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其他人听见。
可偏偏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说出来的话与自己刚刚的自言自语完全相同。
这会儿,李凯峰都不能欺骗自己,昨天做的只是个梦了。
他陷入了沉默中,同时并开始深思熟虑。
到底要不要再试一试呢?
梦里他已经做过了一回手术,可以说十分地了解病人的情况,再重复一回,他至少有三成的把握。
可是,万一又失败了,梦里那艰难的处境,他真的要再经历一次吗?!
不明所以的网友各种抨击指责,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院长可惜失望……所有的一切,他承受得住吗??
“李医生,我女儿还小,还没有好好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希望你救她啊!”
面前这个男人哭得不能自已,完全没有梦中暴怒伤人的恶感,李凯峰的神情再度变得恍惚。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昨日给他糖吃的小姑娘,对方健健康康的,一派美好。
他这么努力地钻研儿科,难道不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拥有更健康的体魄吗?
就算是梦中的自己,他同样预料到了后果,为了那一点的可能性,依旧用所有的名声做赌。
现如今,他掌握了病人的身体状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一无所知的情况好多了。
李凯峰叹了口气,“先去我办公室说吧。”
言下之意,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安排手术。
男人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跟着对方去了办公室。
——
系统告知舒昕时,她正一派淡然地看着舒美雁抹眼泪。
“关于李凯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系统坏心眼儿地给了选择。
舒昕闻言,心中浮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还是帮着那男人的女儿做手术了吧?”
系统惊呆了,“你怎么知道的?我这还没说呢。”
他现在算是发现,人的本性如此,就算再给李凯峰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上回觉得他有些鲁莽,没准儿还真有拿名气当赌注的意思,不过,现在倒觉得,他是个好的。”
舒昕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可片刻后,她又变得惊喜交加,“难道说手术成功了?”
否则再大的好消息也不算是好消息啊!
系统叹了口气,“……好的坏的都被你猜着了,倒是让我无话可说。”
舒昕震惊了,“只是让他做个梦而已,结局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呢?”
她只是想要李凯峰知难而退,哪能想到对方会越挫越勇,不过幸好结局皆大欢喜。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救了那素未谋面的女孩一命。
系统实话实说,“在梦里,李凯峰做了手术,对于病人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有了这样的先决条件,再配上她精湛的医术,成功率当然大大的上升。”
这都是命啊。
“不过也好,李凯峰要是拒绝了,这辈子心里都有个坎儿过不去。现如今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倒也是个有运道的。”
舒昕有些感慨。
她突然从李凯峰的身上悟到了一些道理,即便重来一生,她没有必要让所有的一切都和上辈子反着来,毕竟,细小的改变没准就能够影响全局,从而改变未来。
她也应该更坚定初心,做好现阶段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那就什么都够了。
心境的提升,导致了舒昕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愈发随和。
连带着修为也跃一个大段位,从采气,直接上升到了融基。
若说采气,是将天地间的精华吸收到体内,经过修炼为己用,而融基,便可以主动吸收精华,在体内经过循环,淬炼四肢百骸与筋骨,更有裨益。
修为水涨船高。
舒昕有些懵了,上辈子怎么也没法突破的修为居然莫名其妙的就突破了。
果然和师傅说的一样,一切都有各自缘法,不可强求。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喜意。
舒美雁正耐着羞愤,低三下四地开口,冷不丁瞧见舒昕的笑,一下子就炸了毛,“大嫂,要不是我们家实在借不着钱了,也不会亲自上门来。行不行,到底给个准话。”
“让昕昕在旁听着,嘲笑我,又是什么个意思?”
这回她没有狮子大开口,只借了10万。
罗淑仪隐晦地瞧了舒昕一眼,见到她果真是笑着,不由得有些头痛。
傻孩子,就算真的想笑,那也得回房间偷着笑,这么光明正大的,多尴尬哩。
她叹了口气,直接开始哭穷,“我家虽然看着风光,但是手头上流动的资金数目,真是少的可怜。你大哥超了所有的家底,全部砸在了新工程上,甚至还拿着房产向银行做了抵押,但凡有钱,一定会借给你,可现在实在是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啊!”
说着,罗淑仪试探地开口道,“要不等你大哥的工程结束了,所有的资金都回了本,再借一些?”
估摸着工期要两三年,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罗淑仪才不相信舒美雁能等到那会儿。
舒美雁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上次和大哥大嫂发生了矛盾,全家都憋着一口气,为了丈夫的升迁,把身边能借的全借遍了,也还没凑齐。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腆着脸上门借钱,没想到罗淑仪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大嫂,当真不肯借吗?”
罗淑仪唉声叹气,“不是不肯借,是没钱借。”
舒美雁受够了气,见罗淑仪油盐不进,她霍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看了罗淑仪一眼,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甚至没有说一句道别的话。
罗淑仪也不挽留,关上了门,转头就绷着脸对着舒昕道,“人家哭丧着脸,你笑什么?”
舒昕:“……”
冤枉,她真不是那意思!
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啊!
好在罗淑仪也不计较,说完后又开始吐槽起来,“你姑姑真把所有人当成傻子。”
舒昕没掺和这些事儿,有些不明白,她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罗淑仪。
罗淑仪很快就给了答案,“好歹你姑父是教育局的副局长,如果真的想要到外头借,哪里真缺这几十万,只不过借钱下来都要欠人情,将来若是别人用这人情求他办其他事,那到底是办还是不办呢?倒不如直接问咱们借,这算盘打的真敞亮。”
“咱家不需要靠你姑父的势,就这么近着远着当亲戚吧,挺好的。”顿了顿,见女儿还是傻傻的,她忍不住用手点了点对方的脑袋,“否则你以为我干嘛要你陪我坐在客厅里听着,还不是让你学着点。”
成天读书,不懂些人情世故,将来可怎么生活哦!
舒昕还不知道在妈妈的心里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书呆子,如今,她只觉得妈妈真是少有的明白人,她立刻凑上去撒娇,“我心里都懂的。”
罗淑仪摸了摸舒昕的头发,突然诧异地开口,“你皮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晶莹剔透的,仿佛美玉似的,日日见了不觉得,可突然发觉,才有些惊。
舒昕心里明白是修炼的好处,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忽悠道,“我看是学习的功劳。”
罗淑仪翻了个白眼。
第51章
舒美雁心事重重地走在夜色中。
月色微凉,照得人有些孤寂。
她微微叹了口气,上了许昌和的车,眉眼间皆是化不开的愁绪。
许昌和本思绪颇多,但见到舒美雁,他眼神一亮,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事情成了吗?”
他目光殷切,较之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宛若天壤之别。
舒美雁咬紧嘴唇,终究不忍心道,“他是我大哥啊。”
爸妈走的早,所以,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比普通的兄妹更深厚。
“他为了我和二哥,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到城里打工,把我们俩供得体体面面。”
虽然说舒展呈如今春风得意,可谁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呢。
有些回忆,舒美雁甚至不愿意去深想。
不过,早已在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兄妹三人的感情越来越淡。
许昌和眼底也飞快的划过一抹不悦之色,他耐着性子问道,“既然大哥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借钱给你呢?不仅如此,还要多番言语挤兑。”
“今天让你上门借钱,你可借到了?”
他承认以往的舒展呈是好的,所以自己也一直报着感激的情绪,但如今,对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舒美雁嘴唇咬得更紧,好半天后才给了答案,“大哥家日子也过的紧巴巴。”
当然,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许昌和冷笑一声,“我知道,这两次的聚会让两家有了龃龉,可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若不是他们早就对我们心存偏见,又怎么会发作得如此之快?”停顿了片刻,他声音放柔,继续哄道,“现在你嫁给了我,你的荣辱都系在我的身上,我飞黄腾达了,你脸上才有光;我若是穷困潦倒,连带着你也抬不起头。你最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
舒美雁似是被说服了,可她闭着眼睛,痛苦地开口道,“可是,那也不该要我大哥的命啊。”
舒展呈一走,自己的大嫂和侄女又该如何生存呢?
许昌和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见舒美雁仍然冥顽不灵,他有些恼了,“这些年我升官有多不容易,你都看在眼里。现在有这么个大好机会,难道你还不帮我吗?”
“人家只是要根头发而已,又没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不从你这里入手,他们也会找别人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能便宜我们呢?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就知道你大哥一定会出事?”
“行了,你别说了。我就问你拿到舒展呈的头发没有?你要是拿到了,赶紧给我,我好去交差。要是没有拿到,那咱俩也就完了。”
对于教育局局长这个位置,他心心念念地这么多年,终于只有咫尺之遥。
他势在必得。
舒美雁脸色仍然痛苦,“我不是傻子。他们如果不是对大哥有图谋,又何必要他的头发?”
虽然她不信神鬼,但是世界上总有一些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她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大哥丢了性命。
“教育局局长的位置固然好,但是,咱们也得清清白白的坐上去啊。”
当然,行贿在体制内司空常见,大家装聋作哑,只要不沾染上性命,在舒美雁的心里,其他的手段都是干净的。
许昌和本耐着性子,可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不耐烦了。
“你是帮还是不帮?想想许妤、许善,咱们才是一家人呐。”
舒美雁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高楼,许久之后,她才咬了咬牙,拿出了一直攥在手里的头发。
“就这一次。”
这一次来大哥大嫂的家里,明里是借钱,暗里是去家中找头发。
她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匆匆忙忙地翻找了一下,根据着长度颜色,才好不容易地找到了舒展呈的。
许昌和兴奋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容器中,他看也不看舒美雁一眼,直接发动了车引擎。
待把舒美雁送回家后,他又开着车子消失了踪影。
舒美雁心绪复杂。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嘴脸难看又可恶。
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她抹了抹眼泪,最后还是回了房间。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那便不要再后悔了。
——
秦淮先自送走舒昕后,便雷厉风行地彻查开。
他不仅调查闵小华与其老公的背景,甚至将他们以往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去了哪里这些琐事一一记录在案。
还有当初替他寻风水宝地的大师,也不放过。
但凡发生过的事情,即便万般遮掩,也总会有一些线索。
这般抽丝剥茧下,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些骇然。
在书房内不吃不喝一整天,秦准怕他扛不住,连忙端了些饭菜送入书房,同时开口规劝道,“爸,你多少得吃点,要是身体扛不住了,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他也恨幕后黑手,可是,再怎么样,也得把自己养的好好的,自己都倒了,还有谁会来替他们报仇?
秦淮先像是老了十岁,那副精神矍铄的模样,再也瞧不见。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旋即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坐下,“这些年来,你做的很好,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个家还是要你扛起来。”
秦准大吃一惊,“爸,你究竟怎么了?”
秦淮先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上,凝视着天上的明月,突然喟叹起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
秦准是个聪明的,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秦淮先话里的意思,他同样有些骇然,“真的查清楚了吗?这些年,你替他办了多少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他一路高升,就要卸磨杀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