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亏不了。
段孟的想法是,将那些不太新鲜,但还能食用的水果,直接免费赠送,反正最后也是丢掉,不如就换点客流量。
促销信息在工作号的朋友圈一发,当晚便来了不少客人。
何遇还拿了个喇叭将促销信息录入,放在门外循环播放,把对面的客人也吸引过来不少。
只是改善的情况维持不到三天,对面又放出来一记大招,玩起了买赠,赠送水果甚至每天不重样。
“他们是故意在搞我们吧?”阿达受不了的说,“这跟我们是有什么仇!”
“正常,”何遇说,“做生意的,尤其做了对门,肯定是想方设法引对方客流,这不管在哪都一样。”
“那我们现在什么都比不过,岂不是就完了?”
段孟说:“没你说的这么惨,慢慢来吧。”
“这慢不了啊!”阿达扭头看他,“我们太亏了。”
“放宽心,”段孟指了一个角落,“你先去把那头收拾一下。”
何遇把段孟招过来,说:“你有什么打算?”
“再坚持一阵看看。”
“如果一段时间以后还是这个情况呢?”
段孟:“我不做亏本生意,就现在而言我们没什么优势,过后依旧没法改善的话,只能换类型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不开水果店,”段孟冲她笑了下,“可以借助他们的客流量,开家小超市或者点心店,应该都不错。”
“可是这边好不容易起来的。”
段孟摇头:“我们要懂得取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我不想做。”
何遇没再说什么,段孟的想法不无道理,尽管她依旧觉得太可惜。
不过之后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去想这些事了,她接到了余一洋的电话,对方表示今晚会过来。
他一般过来的都不会早,何遇在店里跟段孟一起吃了饭才回去。
到家后发现余一洋已经到了,他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一部老旧的电影,茶几上放着一个文件夹。
“回来了?”余一洋脱了外套,只单穿着一件灰色线衫,“吃饭了吗?”
“嗯,”何遇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走去厨房倒了杯水,随口问了句,“你要吗?”
“可以。”
何遇便给他也倒了一杯过去。
两人面对面而坐,电视里女主在激烈的说台词,除去这道略有些嘈杂的声音,再没其他动静。
何遇不知道余一洋是干嘛来的,只静观其变。
“这两天老看你往外跑,去做什么了?”他转着手里的玻璃杯,一边问。
“就政府部门那边跑了几趟,抽空还去工地送了两份图纸。”
余一洋点头:“还有呢?”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何遇想了想,说:“其他就没什么就都是一些杂事了,没什么重要,怎么了?”
余一洋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他说:“大润发一直往后,过北三环,过大桥,再往东拐,有家水果批发超市你知道吗?”
屋子里又陷入诡异的寂静,何遇跟余一洋对视着,对方斯文温和的脸上隐带着一抹厉色。
她低头突然笑了下,这更像自嘲。
其实早该想到的,多疑如余一洋,又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她自认为已经低调掩饰的很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何遇说。
“忘了,反正挺早,从你把他带到陈奎那,就已经有些留意。”
“真是不容易。”何遇挺感慨,已经是这么久了,余一洋能忍到现在,说出去谁会信。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何遇说:“这次你又怎么打算?”
“我最开始觉得这样一无是处的男人,不至于让你有什么想法,但很可惜,我高看你了。”余一洋摇了摇头,一脸失望的样子,“我带了你将近十年,过着绝对富足的生活,为什么你反而退步了呢?”
何遇说:“我宁愿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是不是更受不了了?”
她太理解余一洋的高傲,这个男人习惯了别人的仰视,任何一点出圈的现实都不在他的容忍范围内。
其实激怒余一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这人本性难移,永远学不会善了。
他的表情僵了僵,低头收回视线,好半晌才低声说:“我是有点接受不了,同时也有些想不通。你恨我的所作所为,但除去最开始,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点都没有让你开心过吗?整整十年,一点都没有?”
何遇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说:“你方才质疑我的眼光,其实这个的问题也可以反问你自己,我自认为是个没有闪光点的人,也没有宏伟的志愿,你身侧的位置适合更加优秀的女人。”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为我考虑!”余一洋猛一抬头,神色嫉恨又恼怒。
“冷静点,先喝点水。”
何遇将他的水杯往前推了推。
余一洋感觉讽刺极了,但是心底升起的因着何遇为了其他男人而对自己咄咄相逼的嫉妒,烧的自己几乎要理智全无。
他用十年想着来软化何遇,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给彼此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失败。
他以为何遇理应安于现状,理应习惯于在自己的羽翼下讨生活,毕竟对比最开始,她已经变的那么顺从,那么的习以为常。
却怎么都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何遇又突然奋起抵抗。
余一洋完全不愿接受是自己驯服何遇的方式出了问题,那么最大的原因就只能出在那个男人身上。
“看看吧,”余一洋往后一靠,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又变得从容起来,“看看里面的资料。”
何遇将那个文件夹挪过来,打开,最上面的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销售报表。
“你们最近的营业额有没有达到我们的零头?”余一洋问。
何遇说:“你准备用一家水果批发超市来把他拖垮?”
“不,”余一洋摇头,“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可以有无数种方式来把他搞垮,而不单单只是一家店。”
“你还是这么卑鄙。”
余一洋愣了下,随后点头:“是的,连我自己都意外。”
温和纯良的皮囊下,藏着最是肮脏难言的灵魂。
余一洋都替自己可悲,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这么不折手段。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扫过那只文件夹,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说:“对了,下面还有东西呢,你继续。”
何遇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很大概率是后续将要出现的一些逼迫手段,以此来威压她。
何遇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翻下去第一页,她就愣住了。
余一洋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这时笑了笑:“怎么样?很意外吧!你口口声声在维护的男人,却率先背叛了你。”
下面薄薄一叠都是图片,图片内容全是段孟和戚晓亚,从新店相会,到一同上出租车,随后亲密的进入一个小区。
“就这样的男人,值得你抛弃现在的所有吗?”余一洋说。
何遇来回看了一遍,将文件夹重新合上,除去最开始表情有点变化之外,后面始终不动声色。
“你可能搞错了一个问题,”何遇说,“我们之间只是交易,现在不过是时间到了罢了,没有所谓的抛弃一说,更不是这个男人的原因。不管有没有这个男人,我们之间的协议时间难道是不存在的吗?”
简而言之,他们之间的十年,在何遇眼中就是个买卖罢了。
其他所有以为有过的一切,不过是余一洋一个人的妄想而已。
余一洋的脸色难看极了,何遇的话堪比一记耳光,打的人耳鸣头蒙,回不过神来。
“一洋,”何遇轻轻唤了他一声,“我们……好聚好散吧。”
余一洋目光一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第28章
余一洋当晚没有留下来, 很快便走了。
何遇重新将资料翻了遍, 停在一张段孟扶着戚晓亚往小区走的图片上。
从杜金娣口中,她知道段孟的过去, 加上戚晓亚现在的职业,何遇很容易就能联想到。
但这两人具体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呢?
戚晓亚来店里买水果不止一次两次,可看段孟的样子没有丝毫不同, 甚至就跟不认识对方一般。
何遇不太喜欢阴谋论, 既然在一起,还是信任彼此最重要。
之后几天没有大的问题,只是新店那边受到不少顾客投诉, 说他们缺斤少两。
“我们开店这么久了,从来就是诚实买卖,怎么会出这个情况?”小柯想不通的说。
阿达说了一个可能:“是不是收银的人自留了?毕竟老板也不是长时间在那。”
“不会。”何遇说,“这不可能。”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那几个跑来投诉的, 是余一洋私下雇的人,故意来栽赃。
但这些事没的防,只要在营业, 就总能被他钻到空子,而闭门停业又不现实。
何遇其实并不太担心当下的情况, 因为这些只是小打小闹,余一洋必定有后招。
晚上等人都走了, 何遇给段孟提了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你是说这些都是他故意的?”段孟皱眉看着她。
何遇望着马路对面,已经清净下来的店铺, 点了点头:“后面还会有什么事,不好说。”
“无所谓,”段孟想了想,“实在不行,大不了不开了,再找份工作就是。”
何遇没这么乐观,哪怕找工作,肯定也会诸多麻烦。
“时间要到了吗?”段孟问。
何遇没反应过来,看了他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点头:“快了。”
段孟说:“这之后,我们终于可以不用避讳什么了。”
“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段孟摇头。
他怎么可能怪何遇,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呢。
有血有肉活着的感觉,真好。
何遇又问:“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
段孟愣了下,随后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太喜欢别人骗我。”
段孟勉强勾了下嘴角,点头:“知道。”
何遇没再这事上多纠结。
只是隔了一天,正好戚晓亚过来,这次何遇特地多留意了几分。
女人知性的气质给她很加分,当然本身也是五官清秀的人,穿了浅色系休闲装,年纪看过去也比实际偏小一些。
她跟以往一样挑了几样常规水果,然后来结账,顺便跟何遇闲聊两句。
大部分内容都是培训班的事情,也会时常提下陈蓝天。
因为近期顾客都不多,何遇冲她笑了笑,说:“戚老师怎么每次都是一个人过来,你先生呢?”
戚晓亚呆了下,显然是这个问题太突兀了。
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笑说:“我还没结婚。”
何遇挑眉,随后说:“不好意思。”
“没事,”戚晓亚说,“经常有人会这么问,我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个年纪未婚的也确实少见。”
何遇点头:“不过现在女性受教育程度不一样,看事的眼光也跟以前不同,坚持不婚的人已经非常多。”
“是的,独自一人也可以过好日子的情况下,没必要去将就着结婚,当然也不排斥婚姻,遇到合适喜欢的人,也会顺其自然。”
何遇说:“戚老师喜欢什么样的?”
她沉默了下,眼睛盯着某一点有点发直,过后才低声说:“善良,有责任心的。”
“这样的人,应该不少见。”
戚晓亚抬头看她,笑说:“或许是,反正我没怎么碰到,可能还是缘分没到吧。”
话音刚落,段孟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越过她们走去了冷柜。
戚晓亚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跟何遇告别离开。
两个熟识,曾有过一段过去的人,在现今多次相遇的情况下,却做陌生人处理。
何遇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其中原因。
最有说服力的一点,还是伪装,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比如自己。
原因当然是她跟段孟关系特殊,可以减去不必要的麻烦。
何遇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在段孟的立场,可能也不会说出来,只是亲自送戚晓亚回家这一点,却是怎么都没借口可找的。
然而在他们遮遮掩掩的时候,外面却开始有了风言风语,并且散播的非常快。
他们将段孟跟戚晓亚的过去,添油加醋的给爆了出来,尽管女方隐了身份,男方这边却没有丝毫的遮盖。
说是段孟跟自己的老师好上了,破坏了对方家庭,被学校开除学籍,甚至害的那位老师怀孕自残,差点悬梁自尽,真是好不精彩。
有心人特意跑到他们店铺询问,看戏心态十足。
阿达和小柯又是尴尬又是恼火。
他们私下也质疑,但是又不可能去问段孟,当然也不敢问何遇。
段孟不是傻子,多少也听到了一点,脸色很不好。
“我可以解释。”段孟说。
他们站在外面,春天了,上升的气温,绿化带上盛开的鲜花,都昭示着这一信息。
何遇扶着腰转了转,年纪大了,常年坐班留下的职业病越来越严重,颈椎腰椎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