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罗伽鸣微微点头,“他是《acdf》的……我有往你们游戏里充钱。”
“多谢支持,”池招仍旧微笑着,但却显得漫不经心,娴熟而淡漠的脸色衬得他有些冷漠,不过这对陌生人而言已经足够友好,“你们是熟人?”
“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宋怡回答。
池招忽然被宋怡脸上的某样东西吸引。他问:“这是什么颜色?”
宋怡视线下移,意识到他指的是口红,于是实话实说道:“今天是詹妮小姐送我来的,她借了一支给我。我也意识到了,色号好像有点……”
池招取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宋怡也接过去开始擦拭嘴唇。她没带镜子,只能借用手机屏幕。
涂得时候没想太多,现在才知道后悔。宋怡努力将口红移除,过度鲜艳的颜色在动作下移位,反而挪了不少在嘴角。
池招认认真真看着她,就在这时支起身来。
“不好意思,”他说,“可以吗?”
言简意赅,但宋怡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会意。她说:“没事。”
得到她的同意,池招才从宋怡手里接过纸巾。
他对她没有丝毫不必要的肢体接触,目光专注,小心翼翼地擦掉嘴角那点颜色。
罗伽鸣坐在对面,眼睁睁看着池招给宋怡擦掉口红。男方可靠而轻佻,女方冷漠却温顺,两个人身上都会聚着分明的矛盾,但又并不令人感到突兀。
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因为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被隔绝在外。
宋怡假意垂着眼睛,实则也在偷偷打量池招的面孔。他的笑意消散了,脸上融洽地聚拢着白炽灯以及灰蒙蒙的影子。那是一种捉襟见肘的温柔。
沉默,他像屏住呼吸在划一只缄默的船。
她也不敢吐息。这样的池招善良过头了,叫她有点胆怯。面对池招的时候,宋怡常常会想起动摇的感觉。
店里有人在说话,谈笑声零零碎碎依附在天花板上,和咖啡杯与勺子的碰撞声流淌在一起。
“好了。”末了,池招将纸巾握进手里,他坐回去说,“其实不擦也挺好的。”
宋怡说:“擦都擦了。”她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宋怡怎样都好看。”池招说着掏出皮夹,他抬起头,已经重新笑起来,方才的疏离感烟消云散,“可以买单了吗?”
罗伽鸣这才回过神,仿佛电影散场,雨终于落了一身。他说:“我付就……”
但池招已经将纸钞拿给了服务生,顺带没忘记提醒对方:“这边灯泡好像有点松了。”
他们起身出去。
罗伽鸣没能做什么,反而被池招请了一杯没喝几口的咖啡。
宋怡临时接到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她朝两位男士打了招呼,随后走到一旁去接听。
池招闲散地握着车钥匙,像是为了打发时间一般不断按亮车灯。
事实上罗伽鸣并不擅长与人单独相处,他有些尴尬,想先走,又想和宋怡亲口道声再见,另外还要交换联系方式。
“那个,”池招猝不及防开口,他看着远处说,“最近你们队里闹得那么厉害,管理骂你了吗?”
罗伽鸣错愕地回头。
“跟粉丝抱怨我们插手,然后被发到网上的那个人是你吧?”池招说。
罗伽鸣愣住了。他问:“你怎么知道?”
池招没回答,只是说:“好好比赛。我很期待你们赢。”
远处宋怡正挂断电话走回来。
罗伽鸣感觉胸口有什么剧烈地起伏着,好失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输得很彻底,但又说不清输在了哪里。大约是为了挣扎,他突然开口:“宋怡姐!”
宋怡看向他。
“大奖赛重赛,”罗伽鸣说,“Cor赢了的话,可以再跟我见面吗?”
他感觉自己正在等待审判。
宋怡望着他。她回答说:“可以啊。”的确应该抽时间去问候一下罗妈妈。
他们顺理成章交换了社交软件账号,在此期间,池招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分道扬镳以后,池招坐上驾驶座。宋怡关上车门,系安全带时,她忽然说:“请问一次最多能回答多少问题呢?另外,下一次要等什么时候?”
池招有些莫名:“什么?”
“我想更多了解您的事。”宋怡认真地回答道。她没打算让他用睡着来蒙混过关,坚持要将之前的话题继续下去,“您什么时候学会的滑冰?在日本哪里念的高中?大学呢?巴黎好玩吗?坐飞机会晕机吗?姑姑结婚了吗……”
她想问的还有很多,却见池招倏然背过脸去。
“我也不知道你过去的事。”他说。
她居然还跟职业选手做过青梅竹马。
宋怡想了想以后开口:“您先回答我。”
池招没留任何余地:“不行。”
“为什么?”
“要是我全说了,你对我没有新鲜感了怎么办?”池招自言自语般回复,“到时候谁负责?”
他霎时间的坦诚令人始料未及。宋怡没想到会是这种缘由。
她转身,在茫茫思索中默不作声起来。
她以为他排斥,他担心她厌烦。
安心感将心脏浸透,车内太过安静了。
“我会负责的。”宋怡说。
作者有话要说: APM指手速;IMBA,指不平衡。今日最喜欢的台词是池招那句“可以买单了吗”
双更以后还有加更,哈哈,没想到吧!(我真是有够烦的
第43章
后来, 池招把车停到路边。宋怡知道自己没资格问他要做什么。他下车, 回来时随手抛了一只纸袋给她。
里面是一些小玩意。
发夹、胸针和耳钉之类的。
池招嚼着软糖,重新驾车。之后他们没再说话。
后来宋怡和同事一起吃午餐, 听她们谈论时尚话题,才知道光是那只发卡就要一万多。他像丢路边精品店买来的杂货一样扔给了她。
詹妮来崇游找詹和青,遇见宋怡时有问:“欸?这是今年的新款?你网购的仿货吗?”
詹妮不愧是出身名门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说话有种与生俱来的刻薄。
假如不清楚她的为人, 大概会觉得她傲慢无礼。但要知道,大部分的误解都来自于差异。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平时不可能在衣食住行外多花一分钱的人忽然打扮自己, 还是购自奢侈品店,买仿货的可能性相当合理。
宋怡没有生气,只是简要地给出了解释。
“难怪,池招哥哥的品味一直很好。”詹妮说, “而且这个品牌也足够有面子。你都开始打扮了,下次我也送你些东西吧。”
宋怡思索片刻,忽然开口纠正:“倒不是这个原因。”
“?”
“因为是池招送的, ”宋怡说,“所以我才戴了。”
詹妮望着脸上缺乏表情的宋怡。她挣扎了半天, 才把那句“你们怎么还没结婚”给咽下去。
池招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在《acdf》步入正轨,父亲交代的工作也完成以后, 他就从办公室里消失了。
按夏凡的说法,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池招就是这种人,闲暇时间会愈发自由散漫, 一时心血来潮,没准隔天就去练定点跳伞。不知道他人在哪很正常,不影响工作就行。
“就算他三更半夜忽然打电话来,说想在崇游楼顶开个天窗,”夏凡勺着石锅拌饭,摆出经验充足的姿态说,“也不要骂他是个混账。”
宋怡受教了。门外突然有员工送快递上来。这种状况很少见,要知道平时他们都下楼自己取件。
宋怡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部手机。
送给她的。
之前在乡下时,池招说过要给她换部新的。
打开以后,里面有存放一则留言。宋怡点开公放,以便夏凡也能听到。
“我有一个提议,”音频文件里,池招毫不拖泥带水地宣布,“我想让夏凡带树蛙去冰岛参加全球宠物选美——”
夏凡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池招你这个混账!”
然而,这时的池招正在所有人猜想不到的地方。
他在社区提供给中老年人的社交舞教室里。
池招坐在窗边的座位上走神。霍地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时,他才抬起眼睛,朝穿着运动服、面带微笑的老人回应道:“要喝水吗?”
宋怡的奶奶从一堆热情的老爷子中间脱身。走来时,奶奶和蔼地问道:“看你一个人好像很无聊。”
池招摇摇头,漂亮的面孔在一群满脸岁月痕迹的长辈中间格格不入。
但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待着,也没人敢赶他,反倒是几个平日被爸妈逼着送爷爷奶奶来上课的小姑娘一改常态,不再抱怨家里老人臭了,成天巴不得过来,还要多留一会儿,找池招说说话、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人家小姑娘向他发出好友申请,纷纷兴高采烈,卯足了劲要撩人家。不过也难免有点疑惑——为什么他id叫“青年文摘”?
宋怡的奶奶看在眼里,她知道但她不说。
奶奶在舞蹈教室很受欢迎,有池招陪同以后更受欢迎了。
偶尔他们一起坐着聊天。
奶奶说:“小帅哥,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你这样的年轻人。”
“从小到大我一直被说奇怪。”池招笑笑。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奶奶笑容里的意思不是安慰,她说,“宋怡小时候也常被其他小孩子当成怪人。”
其实池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只是无聊时偶然想起宋怡说过的社交舞教室。而且他也很久没见过奶奶了。
奶奶自然而然说了属于她的往事。
爷爷生前是个性格严肃、一板一眼的人,对儿子要求严苛,希望他什么能做到完美。
即便在一般人都有的叛逆期,宋作为也丝毫没有过松懈。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压力日益积累,直到成年后的某一天终于爆发。
矛盾如洪流泛滥成灾,亲子关系最终难以挽回。
宋作为像是下定决心要和家里做对到底,娶了只活在当下、相貌却相当出众的妻子,然后开始了艰难的生活。
宋怡的冷漠或许就是遗传于祖父。
“她懂事过头了。”奶奶望着远处的吊灯说,“没得到应有的呵护,不过还是好端端地长大了。宋怡她没有什么昵称……虽然我们都说是因为‘怡’这个字,不太好起什么名字,但是,这件事就好像那孩子出生这二十来年的缩影一样。”
远处有许多花甲之年的老人在拉伸身体,日光温暖,这样违和感十足的画面也显得很美好。
池招沉默了。
另一边,宋怡拿着池招送给她的新款智能手机。
她心情不错,发了一条消息给奶奶,询问今天舞蹈课结束要不要去接她,结果收到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哦”的回复。
奶奶不管到了哪里,好像从来都不缺朋友。
宋怡回到家以后把厨房的垃圾拎出去扔掉,就在这时,恰好和要出门的池遇撞见。
先前奶奶每次都称呼池遇为“小帅哥的哥哥”,这让池遇很有挫败感。从此以后,出门他都下意识要避开邻居。
看到她时,池遇忽然开口:“宋小姐,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然后他们一起去了城市里的高级住宅区。
一开始,宋怡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直到到了某间公寓前,池遇才坦白说:“我前妻不让我见我儿子和我女儿。”
“他们住在这里吗?”宋怡问,“不过我陪同您来对局面能有什么改变吗?”
“之前,”池遇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久,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轻得听不见,“每次池招过来,她就会让见的……”
这种情况,你还是反省一下自己比较好吧?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宋怡总觉得继续打击他是一件残忍的事。
池遇的前妻显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刚按下通话铃,对方就出言讽刺:“怎么?找到新女友来跟我显摆了?!”
池遇连忙解释:“不是,这是小招的秘书……”
对面陷入沉默,大概在鉴别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个,”宋怡觉得自己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我的确是池先生的秘书。”
结果还是被拒之门外了。
两人又等了好些时候,最终只能原路返回。坐在回去的巴士上,宋怡多问了一句:“之前的事,您有没有跟池先生开口呢?”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池招瞒着池遇的是什么事,但是,身为局外人,她也不能擅作主张开口。
池遇正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这时恍惚着回头,他说:“没有,我想通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仔细想想,池招也没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池遇说,“而且爸来找我了。”
宋怡微微停滞,的确,前些时候他们也见到了池树人。
“宋怡,”池遇忽然说道,“你知道吗,前几年,国内发生过地震。”
宋怡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时池招在巴黎读书。池树人所在的城市刚好受到地震波及。
池招匆忙乘了最近一趟航班赶回来。
池树人没有受伤,及时坐车回到了家。
池招决然一身地进门。他是跑进来的,胸膛仍然微微起伏,喘息了一阵方才开口。
“奥斯曼大道的闪电泡芙。”池招说,“我觉得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