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尽繁花——苏以白
时间:2019-05-20 08:43:02

  有时夜半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看着身边的人安静的侧脸,甚至会恍恍惚惚的想,如果时间真的能停下来就好了。她不想去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不管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她只想躲在安全的舒适圈里,维持现状。
  她不要名分,爱情,也不想参与他的生活。她只想要他的陪伴。
  她也深知这不可能。他的家庭不会允许他不结婚,他的性格也不会允许她这样跟他继续下去。她从决定开始这段关系时就已经料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如今再想逃避,再往后退,未免有些矫情。
  温言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陆渊说的没错。对待感情上,她就是理性又自私。
  活动结束时已经快五点钟了。温言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穿过人群匆匆的离开了现场。
  一同参加活动的还有同公司的其他艺人,公司安排了车辆,她打过招呼后,自己绕回了地下停车场。
  温言站在车前从包里掏钥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温小姐!”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
  来人是今天活动品牌的营销负责人,她之前见过一次,模糊有些印象。
  温言习惯性的礼貌颔首:“您好。”
  对方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冒昧来打扰您。是这样,我们集团的副总一直很欣赏您的作品,想跟您当面聊聊,不知道您晚上是否有时间?”
  温言心下觉得唐突和诧异,迟疑了一瞬,轻声回绝道:“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别的安排。”
  对方语气极客气,可说出口的话完全是另一回事儿:“刚才跟您公司那边侧面了解过,您晚上似乎没有其他的工作行程。如果是不太重要的私事的话,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先放一放,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是要谈合作的,您说是吧。”
  温言暗暗拧起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温和的笑道:“而且,听说我们齐总,跟您还是旧识呢。”
  温言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对方特意给她留出了几秒思考的时间,继续笑道:“所以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其实这顿晚饭,也就相当于工作餐,或者朋友见面。您也不必觉得拘谨,以后达成合作,我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有很多。”
  温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沉到了底。
  这次的代言如果签订,会是她的第一个个人代言,意义重大。再加上是当红的时装品牌,出手阔绰,这是很多艺人抢都抢不上的资源,公司对此事极其看重。
  她心里清楚,公司肯掏钱养她这种人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她出道五年,也是直到现在事业才刚有了一点起色,公司拼命的给她安排工作,目前也还是处于回本儿的阶段。这会儿如果因为她个人的原因搞砸了这件事,她大概想得出,公司能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对方暗暗观察着她脸色的微妙变化,最后,恭恭敬敬的微笑道:“齐总在车里等您。温小姐,这边请。”
  那人弯身给温言开了后座的车门。车里的人靠在座位上,长腿慵懒的叠在一起,手指轻轻的敲着窗檐,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温言低着头,沉默的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了停车场。
  后排的两人都安静的坐着,也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只不过,一个悠然自得,一个面若寒冰。
  司机偷偷的瞟了一眼后视镜,觉得车里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半响,温言拿出手机缓慢的编了条信息:公司临时有工作,晚上我去不了了。抱歉。
  半分钟后,陆渊打了回来。
  手机接连振了几次,都被温言迅速的挂掉。
  她嘴唇紧紧抿着,面色还是镇定的,可脑袋里已经想象的出电话那头的状况,心里一阵一阵闷的发慌。
  电话响到第五次的时候,齐远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接吧。陆公子的脾气怕是也不太好,回头再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再说了,咱们老朋友间叙叙旧,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对吧。”
  温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齐远慢条斯理的倒了颗烟塞进嘴里,捏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快接啊。待会儿跟我吃饭的时候,我可希望你能专心一点,别再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男人。”
  温言沉默片刻,接起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对方的声音里听得出来正处于爆发的边缘,语气已是极力的克制。
  温言下意识的攥紧了腿侧的裙摆,嗓子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的黯哑:“公司突然有点事情。我在回去的路上。”
  陆渊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着镇定:“温言,今天晚上的见面很重要。”
  温言停顿了几秒,艰难的低声道:“我知道。但这件事情……真的推不掉。”
  陆渊控制不住的火了起来:“什么事儿推不掉?你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重要,一涉及到我就全都不重要?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替我考虑过一秒钟?”
  温言沉默的承受着他的怒气,良久,轻声回了一句:“对不起。”
  齐远在一旁轻揉着额头垂眼听着,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说话。
  半响,陆渊的声音沉了下来,话里间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结束。”
  温言觉得胸腔里憋闷的厉害,深吸了口气,声音压的很低:“现在还不知道。”
  他的语气沉闷,像是妥协:“你快一点,然后尽量赶过来。”
  温言心里知道不可能,但此刻也只能轻轻应声:“好。”
  她挂了电话,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齐远终于点燃了嘴里那颗烟,远远的睨着她,唇角带着抹说不明的讥讽笑意。
  “看来温小姐很久没有撒谎,都有点生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很喜欢齐远这种人设。
可能是年代的原因,我看小说的时候流行的还是霸道总裁下强取豪夺的分支,各种暴力,语言上,肢体上,还有床上……导致我看小说时对男主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当然我并不支持女主斯德哥尔摩),现在的小甜文和暖男什么的根本看不下去,盖章是个抖m无疑了。
强取豪夺的没落真是令人遗憾。深深叹息。
 
  第52章 夜色
 
  夜幕渐深。
  餐厅经理稍快半步的走在前方, 片刻后, 他站在角落里的桌子前停住脚步,回身恭恭敬敬的朝身后两位示意入座。
  这家法式餐厅地处寸土寸金的东二环, 位于某酒店的顶层,侧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模模糊糊的映出桌前两个相对而坐却如陌生人般毫无交流的身影。
  俊朗而难测的, 纤细却冷漠的。
  与室内的压抑气氛不同, 窗外的视野十分开阔。不管是俯视还是仰望,闪烁的车河和夜色全都尽收眼底。
  经理弯身将两份菜单分别摊开放置到两人面前。
  温言显然没什么兴趣,抬手合上菜单推至桌子中间, 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直截了当的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立在一旁的餐厅经理听言暗暗的打量了二人一眼。
  齐远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点了餐后,稍微倾身, 慢条斯理的给面前的人倒了杯红酒。
  “每次你跟我见面的时候好像总是很急着离开。我只是想单纯的跟你聊聊天,你老是这样,我也感到很为难啊。”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几秒, 拧了下眉,似是真的不解:“还是我想太多了, 你今天是真的有急事?唔,大概是急着回去道歉赔罪?”
  温言听了他的话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淡:“齐远,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齐远含义不明的轻笑了声。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条腿慵懒的晃着, 微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浮笑意:“啧,有人撑腰的女明星,说话底气都不一样了。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温言的面色毫无波动,也不反驳,也不接话。
  那副冷淡又不屑的神态,跟记忆里那个孤傲少女还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齐远略微出神的看了她半响,最后坐正身子,看着她微微笑道:“好,说正事儿。”
  “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温言抱着手臂看向他,唇角带一点微凉的笑意:“你说呢。”
  齐远漫不经心的晃着手里的杯子,神色玩味:“我说啊,你跟谁不都一样吗。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给你。”
  温言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既然都一样,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齐远听言笑了:“那理由可就多了。”
  “咱们认识更久,我对你肯定也更了解是吧。你从前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在我面前你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这不是挺好的嘛,你现在天天在他跟前儿演戏,也挺累的吧?”
  温言神色平静的看了他半天,突然莞尔。
  “齐远,我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齐远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语气半真半假:“对啊。以前的我喜欢以前的你,现在的我又喜欢现在的你,这辈子可能就得跟你耗着了,我能怎么办啊。”
  温言无声的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桌上冰凉的玻璃杯子,声音淡漠:“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以前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也不可能。”
  齐远像是毫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稍微俯身往前直视着她,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是吗,我要是就不信这个邪呢。”
  温言面无表情的抬眼看着他。
  齐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你总是一副冷淡又清高的模样,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东西能入你的眼。我还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你到底会在乎什么。”
  他微微坐正,状似认真的探究,“事业,利益,名声?”
  顿了顿,他又扬起一边的嘴角,定定的看着她,“还是陆渊?”
  温言无动于衷的听着,面色如常,一言不发。
  对于这种不可一世的想站在上帝视角看透别人的人,她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
  她知道,对待这种人的最好办法,是直接无视。不必反驳,也不用恼怒,在这种人面前,一切的回应都会滋长他们莫名其妙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果然,见温言半天不说话,齐远开始拿话激她。
  “你的那些事情,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温言轻蔑的翘了下唇角,淡声开口:“我不知道过去那些事情,你揪住不放是什么意图。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犯不上你来道德审判。”
  齐远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容极近嘲讽:“林安,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找到真爱了吧?都是一时新鲜,你看你能嫁进去他们家的门吗,你押他,还不如跟着我了,看我都十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可够长情了吧。”
  温言慵懒的弯起眼睛笑了下,神态妩媚而风情:“我不需要嫁进他家。我就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他,我就乐意和他像现在这样保持现状。”
  齐远的眼底立时冷了下来,声音却仍是带着笑意的:“好姑娘,有志气。”
  她永远都有本事瞬间激怒他。十年前是,十年后还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服务员端来了前菜。
  温言拿起桌上的水杯,转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喝着。
  齐远无声的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状似随意的开口道:“行吧。你想不通的事儿,我只能做些什么帮你想一想了。”
  温言举着杯子的手在空中极短暂的顿了一瞬。
  对面的人又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话里间的胁迫意味不能更明显:“我这个人,你也知道,谁不让我顺心,我肯定也不能让她舒服了。”
  他拿起一旁的方巾擦了擦手,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唇角微微翘起:“不过,我当然是舍不得看你难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定给你解决。”
  温言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现在去刺激眼前的人并不明智,她知道。
  可她也同样清楚,对于齐远,讲道理没用,示弱没用,反击也没用,除非是顺他的意,否则她做什么都没用。
  他既然存了心不让她好过,那这件事就是破不了的死局。
  她被他这样抓住弱点控制着,三番五次因为工作明里暗里的被他要挟,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那种感觉都让她极其的难受和恶心。更可悲的是她只能软弱的承受,挣扎不开又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她捱过每一次的时候都无法想象,下一次他会不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她已经退无可退,他却还是紧逼不放,这让她感到无力而迷茫,又无望的看不到尽头。直到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一起,所有的压力全都压到她一个人头上,他能把权色交易讲的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她长久以来的忍耐也终于濒临极限。
  隔了良久,温言抬起头,神色冷淡,声音低沉平静。
  “齐远,我这个人特别记仇。”
  面前的人听言看了她一眼,而后忽然笑了。
  那表情就像是看到兔子突然缩紧了身子准备反击。
  他微微俯身过来,深邃的眼底浮动着难明的笑意。
  “好。我等着你。”
  古城老院。
  桌上的手机一直极安静的伏在角落里,没有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
  陆渊隔一会儿就忍不住的瞟上一眼,原本就有些勉强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路沉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陆老爷子早就看出了他今晚状态不对,打从见他一个人黑着张脸走进来,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他见陆渊整晚都一直心神不宁的盯着手机看,人也沉默着不像平时那样贫了,故意晾了他半天,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问:“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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