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春——林中有雾
时间:2019-05-20 08:50:06

  糯声糯气,听得别人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呀, 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太高兴了。”岑欢看了一眼沈棠,见她避而不见,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将倾喜抱起来,“我们去亭子那边玩,让这位……姨母一个人呆一会好不好?”
  倾喜点点头, 岑欢抱着孩子要离开,元洲就跟在后面。他不经意转身看了一眼, 脚下的步子就顿住。
  面前的女子他昨晚正从画上看过一回,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右眉间有一个红色的点,和他的一样,倾喜因为自己没有, 还哭了好长的时间。
  他张了张嘴,叫出了那个他在私底下练习了无数遍的名称——“娘亲。”
  声音有些小,但还是能够被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是一道雷从头顶上直直地砸下来,直击灵魂深处。她耳旁全是嗡嗡嗡的声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躲避,呆愣地站在原处。
  元洲立马上前,抬着头看向沈棠,眼中坚定几分,而后问:“娘亲,你是不是专程来看我们的?”
  沈棠曾经梦见过无数次两个孩子叫她娘亲的场景,这一声似乎将所有的梦境撕碎开来,让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陆持就在前头,若是这个时候沈棠和两个孩子相认了,后面又不知道会惹上多少的麻烦。岑欢倒是理智的,立即唤了沈棠一声,“你先去屋子里。”
  沈棠回过神,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后,就要离开之际,有人扯住她的裙摆。
  “娘亲,你又不要得我们了吗?”元洲抬起头看她,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垂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头,“我和倾喜以后会更加听话的,你能不能陪我们一会,就一会儿。”
  倾喜此刻也看见了沈棠,溜下岑欢的怀抱之后,直接往沈棠的身边冲,一把抱住她腿,借,急切地说:“娘亲,娘亲,你不要走,我不想要你走。”
  沈棠瞬间挪不动步子,两个玉团子都是她想了很久的小人儿,她的心都软成了一片。强行压住要将孩子搂进怀里的冲动,她哑声说:“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不是……”
  后面话她怎么也的说不出口。
  “你是我们娘亲,我记得。”倾喜急得快哭出来,她去拉沈棠的手往外面走,“爹爹就在外面,他知道的,你就是我们的娘亲。”
  是啊,陆持就在外面,要是再拖下去,说不定就撞见。世人都说时间是治愈的良药,能够抚平过往的一切伤口,可是世人没说,有些伤口在时间里只会慢慢溃烂,越发恶劣。
  陆持之于沈棠而言,就是一道会在时间里溃烂的伤口。
  她狠了狠心,蹲下来拉开倾喜的手,温柔地将她额上的碎发归拢到一起,“我以后再来看你们,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等完成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倾喜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一件事情,娘亲刚见了他们就要走。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完全没有办法能够接受的。
  她从小就没有娘亲,每次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娘亲将孩子抱在怀里,都会在想,如果自己的娘亲也回来了,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会抱自己,给自己做小衣裳,陪自己睡觉。她真的想了好久好久,一直都乖乖听话,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也会有娘亲。
  现在她见到娘亲了,可是娘亲不喜欢她和弟弟,现在又要离开。往日里堆积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开来,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玉雕般的脸被憋得通红,“娘亲……娘亲,你不要走,倾喜以后……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丢下倾喜。”
  她见沈棠往前面走,想都没有想就要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哭,“娘亲,你不要走。”
  岑欢在旁边看着都是心酸,她难以想象,沈棠心里又该是多么难受。她忙上前去,将孩子抱在怀里不让她继续往前面走,“倾喜,你娘亲她有事情,过几日就来找你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姨母过段时间带你去找她。”
  倾喜全然听不进去,蹦着跳着要挣开岑欢的怀抱,想要追上去,嚎啕着:“娘亲,娘亲……”
  陆持过来时,就看见倾喜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他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给她顺气,侧过脸去亲她的脸颊,哄着,“好了,不哭了。”
  倾喜搂着他的脖子,眼泪鼻涕什么的,全都蹭到陆持的肩膀上。陆持没有在意,仍旧放低了声音哄着。她渐渐收了声音,却一下一下打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见到娘亲了。”
  陆持的动作顿住了,转头看见岑欢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胸腔中忽然滋出一种久违的冲动,类似冰封的湖面被砸开了小口子,然后裂纹铺满整个湖面。
  而后他又很快镇定下来,沈棠没露面,总不会是不想见到两个孩子,多半是为了躲着他的。他哄着倾喜。“许是你看错了,娘亲现在还在很远的地方呢,等过段时间她才能过来看你。”
  元洲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突然冒出来一句,“没有看错,那就是娘亲,但是她不要我们。”
  他仰头看向陆持,同沈棠相似的眸子里全是困惑,有些紧张地去扣袖口上的花纹,“她……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和倾喜?”
  “没有的事情,她一直都很喜欢你们的。”陆持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们先回去,等过几日,娘亲就会过来接你们。”
  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倾喜靠在陆持的颈间,仍旧在小声地啜泣着,却都没有再闹下去。
  陆持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的时候,同赶过来的福亲王说:“我明日再亲自上门来拜访。”
  福亲王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倒是也没有直接拒绝,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明日说不准有什么事情。”
  “那我便等您回来。”陆持紧接着说。
  “你愿意等着,那便等着。”福亲王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往里面走。
  两个孩子今日闹了一天,回去之后,陆持将两个人都哄睡着了。两个白团子此刻安静地凑在一起,窝在薄被里,随着呼吸,被子一起一伏,彰显着生命的活力。
  这是他和沈棠孩子,每次念及此,他便生出许多柔意来。这几年的时间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想,当初沈棠若是没有走的话,现在他们会不会像是无数平凡人家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他们一起看着倾喜和元洲长大,教他们诗书礼乐,同他们一起玩闹,过着他肖想已久的生活。
  可沈棠有句话说准了,他活该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地活着。他坐在床边许久,长时间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隔日,陆持独自去了安延府,安延府的丫鬟引他去前厅,“福亲王和两位皇子才出了门,现在不在得府上。”
  “无碍,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了。”陆持一早就预料到福亲王会有刁难,此刻倒是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他相貌本就生得好,此刻收敛了性子里的沉郁,一身月牙白衫,倒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惹得几个丫鬟红了脸,借着换茶水的由头进进出出,偷看了好几回。
  消息传到后院时,岑欢和左初瑜正在陪着沈棠说话,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一声,“有些人就只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内里都是黑透了,吃人不吐骨头,也亏得你们还过去瞧。”
  丫鬟们没敢说话。
  岑欢想想,估摸着陆持今日是为了沈棠过来的,她见沈棠没有什么反应,自己倒是坐不住,想要听听前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就找了一个借口溜出去。
  等她出去之后,左初瑜给沈棠倒了一杯茶,开口问她:“可想好了?”
  左初瑜性子冷,一贯的话少,更不会主动去过问别人的事情。
  她问起时,沈棠还有些略微的惊讶,而后的反应过来,才轻声说:“想好了,我不会见他的,等孩子要回来之后,就立马回去。”
  “那两个孩子都有些黏他。”左初瑜将手中的热茶放在她面前,“不见到你,他是不可能放手的。我若是你,我便会同他见一面,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
  沈棠盯着面前的茶盏,微黄的汁水中浮着一个绿色的梗,在热气里起起沉沉几次,转悠着沉到了杯底。
  “让我好好想想。”她如是说。
  前厅中陆持近乎等了两个时辰,福亲王同盛承宣才过来。
  见到陆持,福亲王先是惊讶了一番,推说让陆持久等了。而后他坐在首位上,眼睛都不抬起一下,笑着问:“世子爷过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会府上还有些事情,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也不便留你了。”
  他几乎将赶客的心思放在明面上。
  陆持却没有丝毫的火气,走到前头来朝福亲王行了一个礼,而后缓声说:“晚生为求娶令媛一事而来。”
  话音刚落,福亲王直接冷了脸,盛承宣在一旁听着,冷笑了一声,“世子爷真是好打算。”
 
 
第87章 
  “晋国虽地方偏远, 好男儿仍旧得多如过江之鲫, 棠棠自是福亲王唯一的女儿,再不济也有我们这些哥哥弟弟替他撑腰。”盛承宣眼中火气不减, 拂袖说:“世子爷凭什么上门求娶。且既是求娶,媒人何在?难不成我晋国就如此之弱,世子爷上门求娶和晋国贵女, 竟丝毫准备都不做!世子爷烦情收回这句话, 虽在你魏国地界上,可我晋国人不会让人羞辱至此。”
  他三两句话就将此扯上了两国邦交的问题,盛承宣却仍旧觉得不够, 早知道陆持今日过来是为了说真这等混账话,早间盛承泽出门的时候,他就该将人拦下来,让盛承泽同陆持痛痛快快打一场。
  “绝无轻慢之意。”陆持只身站在中间, 肩背部挺直,态度不卑不亢:“若是觉得诚意不够,明日我便会请媒人一同登门……”
  福亲王抬起手, 直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且问问你, 若是棠棠只是孤女,而不是晋国的福亲王的女儿, 今日你仍旧会上门的求娶吗?”
  “会。”陆持面上多了几分慎重,“我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娶她的。”
  “所以你就逼着她同你行夫妻之礼,逼着她生下两个孩子!”福亲王重重地将桌子一拍, 抓着手边的杯盏就砸过去。
  碎片飞溅开来,陆持面上一疼,便有细密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来。他垂下眼帘,任由鲜血慢慢流下来,染红了半张脸,看上去触目惊心。
  福亲王扶着桌子站起来,每每想到此事他便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但凡你怜惜她半分,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将她当成玩物一般,我都该感谢你,这些年没有将她给逼死。你现在说要求娶,妻子出身名门,又有两个乖巧的孩子,倒是什么便宜都占了,可你有想过她是情愿的么?”
  陆持这一生走得一直是顺风顺水,他出身世家,先前入东宫侍读,早早进了朝堂,而后便有政绩傍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盛京城里,谁人不恭称一声世子爷。
  他不知道怎样去爱人,因为他无需去爱人,他想要什么,都能够唾手可得。早些时候的确如此,沈棠不爱他,也老老实实在他身边呆着,无论真情亦或是假意,皆全身心放在他身上。他那时候的确不爱她,不过是身边孤寂太久,需要一个人一直陪着。
  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沈棠已经视他为洪水猛兽,拼了命地要离开。得到过一件东西再失去,往往比从未拥有过要得来得痛苦多,他才明白,他没有办法失去沈棠。
  他自私阴暗偏执,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对沈棠动了心,所剩的唯一一点良善已经全部给了她。
  “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住她,若是能够再来一次,从一开始我便会对她很好。”
  原本难以开口的事情开了一个头,后面反而说得容易很多,阳光穿过窗柩斜斜地透进来,将他的的五官刻画得立体清晰,眼尾微微上调,漆黑的瞳仁中敛着光,带着十足的诚意。
  他郑重地给出自己的保证。“往后的日子还有很多,我愿意用一生,许她一世荣,护她百岁无忧。”
  福亲王和盛承宣便知道,他是来真的。可都是在官场中打了几个滚的人,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怎么会就这么简单就相信了
  “话怎样说都是好听的。”福亲王咳嗽了两声,接着坐回原位,变回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世子爷总是要拿出一点诚意来瞧瞧,总不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便是要松口了,陆持自然同意,“您请说。”
  “这两个孩子是棠棠怀胎十月才生下来,你将孩子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她可是一回也没有见过。你若是真的想娶棠棠,就将孩子送过来,让他们母子团聚了。”福亲王说得轻飘飘,却含着威胁。
  不将孩子送过来,婚事便没有办法谈,将孩子送过来,怕是他们明日便会启程回晋国。
  陆持半垂着眸子,半边脸已经被鲜血染红,过了一会,他才说:“孩子你们若是想见,我随时会将他们送过来,但是我不可能将孩子给你们的。”
  “怎么,要将孩子当成最后的筹码,讨价还价不成?”福亲王隐有怒色。
  “两个孩子都没有离开过我,而且他们有些怕生,我怕他们到晚上会哭。”陆持倒是也没有说假。
  尤其是晚上,就算是在听松院,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可是也犟得很,到了晚上他们都要见到他,才肯得吃饭睡觉,谁劝都不行。
  “你先将孩子送过来,到了晚上再接回去。”福亲王说。
  陆持应了声,得了回答,福亲王自然不会想要留他,早早地就让盛承宣将他送出去。
  出门的时候,陆持问了一声,“她这几年怎么样?”
  “好得很,最起码像个人一样活着,没人逼迫做什么。”盛承宣的语气不大好,在沈棠的事情上,他永远有一份愧疚之心。当年他同沈棠擦肩而过,未能够将人带回来,也就有了后面所有的苦难。
  他们并不是苛刻的人,光是陆持刻意扰乱消息,故意让沈棠无法与他们相认这一点,他们就已难以释怀,更不用说陆持逼着沈棠做下的事情。
  送他出门前,盛承宣问了他一句,“你现在也是有女儿的人,倘若有一天有个男人像你对棠棠一样对她,身为人父,你又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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