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姑娘好奇,就问:“锦元你笑什么?”
她们几个那时在王府场地练习蹴鞠早就和世子熟悉识,且人年纪比她们都小,自是同自家弟弟一样,所以都是叫他的名字。
“就是,你笑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吗?”另一人跟着道。
吊足大家的好奇心,世子一本满足,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阿姐就是故意的,她这是给人下了一个套,你们不知道,她最会的就是这‘射三箭’的功夫,以前同师傅学了不知多长时间,别说我,在场怕是没有几个人能赢得了她这个一手,你们只管看着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闷笑,好像已经看见了罗盛礼输的惨样。
还开始同情起人家来了。
被世子这么一说,顾青瓷几个果然聚精会神盯着场上。
她们骑马会,但射箭一窍不通,很想知道世子嘴里说的高超手段是什么。
然后,她们就见识到了。
罗盛礼的箭射出去很快。
一支,两支,三支。
一根紧跟着一根,唰唰唰三下,箭就钉在了移动的木桩上。
就在正中间的一团。
虽然距离太远了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毕竟罗盛礼已经比了这么多场,大家对他的能力也了解得差不多,他就没有射脱靶或者射歪的时候。
但是,更绝的却是康泰郡主的操作。
在罗盛礼的箭出去后,郡主也紧跟着搭起了弓,拉开,满月射出。
然后,唰唰几声,
郡主的箭飞了出去——
嗒!嗒!嗒!
瞬间,将原本已经钉在木桩上的罗盛礼的箭给完全射掉了!
顾青瓷看得都不会眨眼了。
下人一溜烟跑过去查验。
绑着黑绳头的罗盛礼的箭被郡主的红绳头的箭射掉了两支,只剩一支再靶中心,和郡主的三支箭挤在一起。
围着看得场地外又是一阵呼和声。
许多姑娘都看得眼睛晶亮,没想到郡主这么厉害!
顾青瓷她们更夸张,眼睛瞪得老大,说:“康泰她,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好厉害!”
单单只有世子一个人毫不意外,端着一副天在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淡的模样。
但是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
那边罗盛礼虽然输了却并不生气或者恼怒,下了马后还真心实意称赞了康泰一句:“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在下认输。”
郡主笑容明媚:“罗公子过奖,侥幸而已。”
这次的玩会玩得尽兴,和郡主她们分开了之后,顾青瓷又跟在了李成则身旁。
两人又看了一场杂耍,之后才离开。
中午在玩会上只吃了一些点心,这会儿就很饿了。
李成则让元宝在街上停了下车,让他去买些小食回来。
元宝进了一家店铺,顾青瓷掀开车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
看见了对面一辆马车下来一个人,那人虽带着面纱,可顾青瓷一眼就认出来了,分明是成国公府的表小姐姜韵。
“相公……”顾青瓷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边说他眼睛也向外看去,然后眉心就是一动,那个赶车的人是大皇子的人,他之前见过一次。
看来成国公府的确和大皇子关系匪浅,这个姜韵怕也早就是大皇子人,不然她一个客居的表小姐绝对不可能这么随意出门。
“她是……”顾青瓷抬头看向李成则,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成则哄得咽了下去。
“官官莫管这些,当做没看见就行了。”
顾青瓷以前被姜韵针对过,对她了没好感,心想若叫自己抓住她的把柄,不踩她一脚都对不起自己。
不过李成则不准她管,也就只能按捺下了。
吃了些小食略填了填肚子,马车就慢悠悠往回驶了。
家里大姐儿睡醒了,丫鬟把她放在暖阁的暖炕上玩。
顾青瓷和李成则脱了氅衣才往里走,免得把外面的凉气带进来。
一边丫鬟打热水过来伺候着洗了手。
冯如似已经放假,今日两人出门笑说让他照看妹妹,他还极认真的应下了。
这会儿,他真的就在逗大姐儿玩。
玉珠笑着说:“方才小少爷还给我们大姐儿念书听呢,姐儿也是乖得很,睁着眼睛就像真的在听一样。”
大姐儿省心好带,家里每一个人不喜欢的。
冯如似性子至纯,小大人一样的懂事,从大姐儿出生后,只要他在家,大姐儿又醒着的时候,他便是陪着她玩。
耐心得不像一个小孩儿。
李成则摸了摸冯如似的头顶,跟他说了会儿话,问他中午吃的什么,看的什么书。
冯如似乖巧一一作答。
第113章
腊月里, 这几日天上又飘起了雪,北风呼呼刮的渗人,出门就要冻个哆嗦。
李成则上午出了门,几个同窗邀他去看嬉冰, 在嬉冰场上,却碰见了大皇子,彼时大皇子正要上马车,然对方只是若有似无看了李成则一眼,没有说话。
李成则几人拱手行礼, 侧身让车。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走了, 吴家屯那位吴姑娘,大皇子现在的妾室,却没离开。
她身边跟着四个丫鬟伺候,刚从嬉冰场里出来, 手中拢这一个小暖炉。
一看见李成则,就冷眼高傲地哼了一声,走到他身前停住, 慢悠悠说道:“许久未见, 李公子别来无恙呢。”
李成则没有搭理她,但是眼睛里透着些散漫的轻视。
吴姑娘就不高兴了,她如今可是大皇子的妾室,这人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她心中冷笑, 在自己梦中, 李成则以后是会位极人臣官居一品, 可这不是还没成吗?
大皇子三番两次示意他他投诚,他竟然百般推脱,这般大皇子怎么还能容得下他?
任你将来会如何厉害,而今却还不过一是一小小庶民,连个官身都无,大皇子想对付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以前自己还想着要嫁给他,等他以后出息自己就能妻凭夫贵过上荣华富贵受人尊敬的日子。
吴姑娘眉眼一勾挑,她那可是完全想差舍易求难去了,分明眼前有大好捷径,便是如现在现在这般,搭上大皇子,皇子是龙子凤孙,有自己的帮助,大皇子以后不愁登不上那个位置,都时候自己才是一步登天,起码得封个妃位。
吴姑娘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对着李成则嘲讽了两句,“李公子这日子过得可可真悠闲,听说尊夫人生了个女儿,那李公子可看紧着点,别回头都出什么事就不美了。”
“吴姑娘慎言,如若再说这样这样的话,休怪在下不客气!”
吴姑娘撇撇嘴,翻了一下白眼然后走了。
她就是故意说的,她梦境中顾青瓷明明会死。因为早亡,所以李成则位极人臣的时候她一点福气都没有享到。
可是到现在,不知为何顾青瓷还活得好好的。
吴姑娘心里就有些急了,她怕自己的梦不准,若是没了这预见未来的依仗,大皇子如何会一直宠爱自己?
这一点她倒是看得明白。
吴姑娘这点肤浅的心思完全现在脸上,遮都遮不住,李成则自然不会被她的三两句话迷惑。
内心嗤嘲,一个梦境又能代表什么,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时时刻刻会发生变化,也许只是因一点小小的改变所有的事都会随之变化。蝴蝶效应便是这个道理。
吴小姐不是神仙,恐怕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决定人的未来生死。
说白了她的依仗不过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已。
但李成则实实在在更加忌讳大皇子了。
他在想,以后决不能是大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不然自己绝对落不到好下场。
李成则内心也十分无奈,反复叹息。
原本似李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跟皇位站队夺嫡这些事压根沾不上丁点关系。
然而现实却是,你永远预料不到事情会像什么方向发展,一步一步走过去了,才有感概的机会。
因为娶了顾青瓷,因为碰巧解开了一个机关锁,后面的事就都变了……
而在大皇子拉拢他而他拒绝那一刻,以大皇子锱铢必较心胸狭隘的脾性,李成则再做不到事不关己明哲保身了。
李成则低头,一下下慢慢磨搓着内手里的玉珏。
他不会怕,自当为自己走的每一步路负责。
——
雪未停,隔两日又下起了雨,日后越发湿冷。
出门就要沾一身雨水,鞋子裙角气尽是泥土点点。
徬晚又来了一场瓢泼大雨,哗啦啦地落下来,也不像即刻要停的趋势。
李家房里倒是暖和,烧了几盆炭,只是听着外面的雨声让人心烦。
屋子里多少沾染上了些潮意。
李成则从外面回来,收了伞放在门沿下,衣服却湿了大半边,在外头略略蹬了蹬脚,随后解下了氅衣。
丫鬟连忙走过来接下,拿去别屋晾着。
换了一身干衣服,用打热水洗了手擦过脸,李成则才抬脚去里屋。
暖阁里,顾青瓷在扎花玩,她坐在暖炕的一头,另一边,大姐儿包着放在最里面,旁边坐着冯如似。
冯如似手里还捏着一本书,也没有很认真在看,他看一会儿,就偏头去瞧瞧大姐儿,还跟大姐儿说话。
一室的温馨。
顾青瓷其实很好相处,性子并不多坏,只要不惹急了她。
冯如似养在西屋这么长日子,顾青瓷早把孩子当成了一家人。
如今冯如似又喜欢大姐儿,顾青瓷求之不得,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处玩,正好做个伴。
心里还想,大姐儿是个姑娘,以后长大有这么一个哥哥护着是好事。
李成则看着他们娘儿几个,自己做自己的事,一边说着话眼睛都不抬,看得人心中暖洋洋。
看了会儿,他才大步走进来,先在角落边的炭盆上烤了烤火。
顾青瓷听见声音抬头,见是他就弯了弯眼睛:“相公回来了,外面大雨,身上可有淋湿?要不要叫玉珠端碗姜汤来,别回头着凉了。”
边说她边往里挪了挪位置,给李成则让个位置,“这里暖和,相公这里来坐。”
李成则一笑:“不妨事,已经换过衣裳。”顿了顿又道:“可是还没吃晚食?”
顾青瓷把手中一朵漂亮的珠花扔在一边,回头抬眼看看不远处的漏勺,才呀了一声,说:“都这个时辰了。”
其实冬日里天黑得早,不过几人坐着里不觉得,玉珠可是瞧着外面的天色,才微一暗下来,她就马上掌了好几盏灯,所以屋子一直都是亮堂堂的,忽略了也不为奇。
玉珠她们一个人之所以没有提醒,也是知道奶奶每日必须要等大爷回家一起用饭食的。
顾青瓷问:“似儿饿了没有?”
冯如似放下书本,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顾青瓷一下子就笑来了,然后转头对玉钏说,“叫厨房传饭。”
“是,奶奶。”
李成则坐在顾青瓷旁边,看了看大姐儿,见她闭着眼睛睡觉,脸蛋红扑扑的,一股婴儿的奶香味传来。
他问:“怎么把康康抱过来了?”
顾青瓷回说:“方才醒了就抱过来了,康康虽然不闹人,可是喜欢跟人玩,如今最喜欢似儿,似儿每天去她屋子里看她,她都认得人了,伸着小手就要人抱。”
冯如似听这话有些腼腆,抿了抿唇,过了会儿,小声说:“康康她很乖。”
李成则低声笑了笑,“似儿也很乖,是个好兄长。”
天冷,几人也就不挪动了,把炕桌上的东西收拾开,直接把饭菜上到了这里。
不过倒是先叫奶娘把大姐儿抱会屋子里去睡觉。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两个大人加一个少年,吃饭规矩都极好,咀嚼无声,细嚼慢咽,偶尔说几句话。
吃过了饭,冯如似就请安准备回自己屋子了。
有一个小孩子,外面大雨,李成则怕他淋湿容易生病,就让丫鬟送他过去。
晚间,李成则顾青瓷二人洗漱之后在寝房内说话。
顾青瓷说:“前几日罗家老太太过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隐隐是看中了小妹,想把小妹聘回去做家妇。”
李成则挑了挑眉,“祖母怎么说的?”
“祖母先头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就直接打着唬就摇头拒绝了,说咱家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糙丫头配不上罗盛礼,又说罗盛礼这马上就要考试了,等中了就是贡士进士,李蝉实在是登对不上。”
“祖母那话听着真心实意,罗老太太心里应该不会存疙瘩。”顾青瓷道。
李成则点头:“拒绝了好,不说别的,盛礼他同小妹好见过好几回,看样子并不喜欢,没得去强凑的道理。”
顾青瓷:“我看祖母心中有数呢,很无意跟罗家结亲,她那里都给小妹看了几户人,估摸着也快定下了。”
“盛礼……”李成则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看他是个极又主张的人,怕是心中有自己的成算,罗老太太这样插手反而容易坏事。”
李成则看人十分准,罗盛礼的确是早有自己的打算,婚事他并不急,再如何也要等春闱过去再说。
但罗老太太不这样想,他看着孙子蹉跎这么多年,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夜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觉是自己得对不住孙子,所以才急着到处相看,寻思着最好能在年前定下来。
原本看中了李蝉,李蝉性格好,软和温柔,手上活儿都不错,这样的姑娘很适合过日子。再者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不会碰到什么不好的事,若是能结个姻亲以后关系只会更好。
她是想得好,但奈何孙氏没有这个想法,最后也只能作罢。
然虽绝了心思,但还是觉着可惜,所以罗老太太在家不免叨念了几句。
叫罗盛礼听见了,十分的讶然,随后就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