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公文的人忽然眼帘一抬,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个一脸愤懑的女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威胁他。
“我可不是在说笑,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让殿下一个人去那种地方的,谁知道第二天太子哥哥会不会给臣妾带回来一个妹妹。”
等她一本正经的说完,却发现男人似乎在看着自己,她立马小脸一红,赶紧别过头。
“过来。”他声音温和。
眨眨眼,柳吟犹豫了半响,还是起身挤到他怀里坐下,腰间顿时多出一只大手,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低着头小脸泛着微红。
大手摩挲着她后颈处滑腻的肌肤,秦砚目光柔和的看了她眼,“若有不适定要说出来。”
撇撇嘴,柳吟揪着他衣襟轻声道:“不过是坐了几日马车而已,我才没有那么虚弱,刚刚还出去转了一圈呢。”
说着,她又抬起头对上那双黑眸,神色逐渐认真,“可是殿下一直都没有休息,公务虽然要紧,但也不能这样呀。”
抱住他脖子,柳吟一本正经的微微张唇:“我现在陪太子哥哥去睡觉好不好?”
三日未睡,柳吟想想都受不了,不理解这人怎么还有这么好的精神。
眸中映入那张严肃的小脸,男人忽然唇角一抿,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热情?”
柳吟:“……”
她瞪大眼,皱着小脸轻哼一声,“臭流氓!”
她一片好心,可这人居然还有精力想那种事情,也不怕猝死!
捏了捏那柔软的颊肉,男人眼中含笑,忽然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里屋的床榻走去。
直到被人放在床上时,柳吟才抱住男人胳膊,轻声嘟囔起来,“你别想背着我一个人去青楼,除非带上我还差不多。”
没有说话,秦砚拥着娇小的人儿,缓缓闭上眼,眉眼间褪去不少清冷,平添一分柔和。
柳吟偷偷睁开眼,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轮廓,突然抬起指尖轻轻覆上对方的鼻尖,哪怕天天看,她还是觉得这人长的可真不错,她觉得自己就是被对方的皮囊给迷惑了,一定是这样。
入夜,整个皇宫依旧笼罩在一片阴雨绵绵中,寂静无声,只余不时巡逻过的御林军,时刻警惕着周围所有动静。
偌大的长春宫内退下了不少伺候的宫人,沉寂的内殿中烛火幽幽,一名身着暗红色宫装的中年女子在端坐在软榻前,手中正持着一枚淡紫色荷包,不急不缓的用勺子放着褐色药粉进去,神色严谨。
红杏拿着一个红盒子左顾右盼的走了进来,待看到桌上的东西后,神情有些忌讳,一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正放着一枚红色药丸。
“娘娘每日接触此物,就算服用解药,怕也对身子有碍。”
放下紫色荷包,皇后用手帕轻拭着手心,一边拿过盒中药丸放入嘴中,声音平静,“若是一点亏损能成就大事,这又有何碍?”
说到这,红杏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道:“可如今太子殿下已经知晓此事,前日还驳回了老爷上交的吏部文书,这分明就是在警告娘娘,您若再这样下去,若是被殿下得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桌上有着一盒褐色药粉,皇后轻轻拿起一旁的药勺,盛着放入荷包中,眉眼间带着抹冷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事成之后,就算太子想要追究,也不过是打压柳家一番,不会如何,可若不这样做,柳家迟早会被皇上铲除,你看昨日早朝,那陆家借着陆侧妃之事大做文章,皇上不也偏颇着柳家,皇上就是想着趁太子不在,好借机发作吟儿,却没想她会跟着一同去江南。”
慢慢合上荷包,皇后眼角一瞥,其中闪过一丝精光,“做大事自然要懂得有所取舍,有舍才有得,只要吟儿诞下子嗣,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她生不出储君,可她相信自家侄女一定可以。
——
夜晚扬州城的的街头比起白日更为热闹,十里长街华灯璀璨,也有不少妙龄女子三三两两驻足在小摊前,响起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柳吟兴趣盎然的在四周扫视起来,一边迈着小碎步来到前头,拉住男人衣袖,笑着道:“这扬州的晚上比起京城可要热闹多了,偏偏京城每日夜里要宵禁,我觉得这个得改改,多给人家一些商贩做生意的时间嘛,这样才能提高百姓们的整体生活水平呀。”
男人身着一袭暗色祥纹锦袍,脚步沉稳,俊逸不凡的轮廓平添一分清冷,却引的不少年轻女子羞红了脸,也知晓这定是哪个的大户人家的公子。
瞥了眼她身上的小厮衣袍,秦砚眉间微蹙,声音低沉,“不阴不阳。”
柳吟:“……”
后头跟着的张曼忍不住轻声道:“夫人有所不知,因为京城不比扬州城,夜里若是不宵禁,一旦有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更会影响宫中的安全,这是必然的。”
撇撇嘴,柳吟瞪着旁边的男人,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就知道骂人,不就是不想带我出来嘛,我偏不让你和那些烟花女子鬼混,看你能怎么办!”
说着,她又不甘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扮,正声道:“再说宫里的太监不服气不阴不阳的吗?这就说明我成功了呀。”
后面跟着的便衣侍卫都默默低下头,掩住嘴角那抹笑意,只觉得太子妃胆子可真大,一个女子居然也敢跟着去青楼。
没有理会后面人的念叨,秦砚径直走在前面,待来到一条脂粉味浓重的长街时,他才不自觉皱皱眉,可等到一处偌大的楼宇前时,上头写着烟华楼三个大字,只见里头灯火朦胧,轻纱曼影,不时响起女子的说笑声,门口并无揽客的女子,比起其他青楼还是有所不同的,但依旧有不少男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待进到里头时,也未看到什么暴露的场景,只是一些男女在饮酒谈天,举止也不□□,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淡淡的香味,让人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老鸨一眼就注意到那一行来人,身为江南第一青楼的老鸨,她不知见惯了多少达官贵人,哪怕皇亲国戚也不在话下,可领头的那个锦袍男子还是让她眼神一变,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几位可是刘大人的贵客?”老鸨立马一脸谄媚的迎了过去,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几人的来意。
秦砚未曾说话,只是一旁的黑衣侍卫冷声道:“带路即可。”
“好好好,几位跟妾身来。”老鸨忙不迭在前头带路,不经意扫过后面的男子,心间顿时一凛。
能让楼上几位大人苦等的贵客,想必又是什么皇室贵胄了。
第一次来到青楼,柳吟还是很好奇的,不过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的场面,而且这里的姑娘也不媚俗,只是在经过一所房间时,倒是听到了里头的□□声,她立马红着脸低下头,果然青楼还是青楼。
瞥了眼旁边不断乱看的人,秦砚突然一手搭在她肩头,声音清淡,“不该看的不要看。”
也不敢抬头,她赶紧点头,学着小禄子语气道:“奴才不敢。”
老鸨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那个俊俏少年是女扮男装,但也未曾表露,等领着人来到二楼一处房间时,才对着房门敲了几下,“大人,您等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瞬间被人打开,只见里头顿时走出一群容貌不一的中年男子,几乎都是各地官员,老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几位大人齐聚,真是稀奇。
待看到屋外的人时,一群人顿时神色一凛,立马冲老鸨摆摆手,“下去吧,无事不要让人过来。”
“是。”老鸨赶紧退了下去。
秦砚径直迈入屋内,柳吟也跟了进去,不过其他侍卫却全都守在了屋外,只见屋里已经摆着一桌山珍海味,也没有人动过筷子,应该说是不敢动。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待到门一关众人立马跪地行礼,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柳吟就站在秦砚身后,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小太监。
不急不缓来到桌前坐下,男人扫了眼那群人,“宫外不必拘束。”
“谢殿下。”众人赶紧起身。
说是不用拘束,可一群人怎么可能不拘束,天知道昨天殿下突然出现,差点没把他们胆子给吓破,差点连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都是过惯了奢靡生活的人,一群官员一个比一个胖,不过一个个今日穿着都十分节俭,似乎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廉洁。
扬州知府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作为代表,当即立马是起身给男人满上一杯酒,谄媚着笑道:“虽比不上京城女子貌美,不过这烟华楼的歌姬还算不错,不如让微臣唤几个来给殿下助助兴?”
第65章 心愿
房间隔音非常好,几乎听不到外街的嘈杂声,柳吟躬身站在那默默在心里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些官员居心不良,她今天要是不来,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呢,在这温柔乡里,谁能难保这人能不能把持的住。
“是啊,这烟华楼的春花秋月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总有一个能让殿下满意的。”另一个官员也赶紧附和了起来。
其他官员也都说着这烟华楼的头牌有多貌美,不过见他们殿下神色冷淡,也渐渐停下了说话声,他们本来想以此拉拢和这个太子殿下的关系,如今看来怕是要行不通了,早就听说这位太子不近女色,没想到果真如此。
“看来刘大人经常来此地?”秦砚忽然幽幽道。
话落,那个刘大人顿时脸色一变,忙不迭解释起来,“殿下切莫误会,毕竟是在微臣管辖的地界,故而微臣才有所听闻这烟华楼的名声,家里夫人更是看的紧,平日微臣连个姬妾都不敢纳,更别提来此地了,若不是为了给殿下接风洗尘,打死微臣也不敢来此地的呀。”
待他满头大汗的说完,其他人也赶紧撇清关系,都说自己是第一次过来,深怕给对方留下一个奢靡无度的印象。
柳吟在后面一直在忍着笑,这些话去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算了,看着吧,等回京后,这几个官员肯定会被革职查办的,居然敢贪朝廷的赈灾银,简直是不要命了。
秦砚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并未继续追究下去,其他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这心里都跟打鼓似跳着。
“方将军为何不在?”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闻言,那个苏州知府赶紧回道:“驻军中出了些事,方将军说是要晚些来,特意让微臣替他向殿下告罪。”
说话间,屋外忽然响起了老鸨的声音,“大人,姑娘们已经来了。”
虽说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可对于老鸨而言,那只是还没遇到大人物而已,只要时间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不卖身的规矩,这样才不枉费她的一番栽培。
看了眼这位殿下的神色,那个刘大人立马冲外面喊道:“下去下去,把本官们都看成什么了!”
听着里头的声音,老鸨顿时一脸怪异,这刘大人可是喜欢极了她楼里的秋月,不过她一直没舍得把人给对方,怎么今日还不要了?
可想到那位眼生的贵客,她还是识趣的退了下去。
秉着一个奴才的本分,柳吟立马上前给秦砚满上一杯酒,看着那细白的小手,男人不经意瞥了她眼,唇角抿着一个无奈的弧度,一边端起酒杯抿了口。
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侍从,只觉得这宫里的太监果真是阴柔的很。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形魁梧的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待看到屋里的人时,立马单膝跪地,恭声道:“微臣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男子浓眉大眼大约四十出头,面上倒全是敬畏,秦砚看了她眼,忽然淡淡一笑,“既然驻军出了情况,那自然是方将军的事要紧,不过来迟了,这几杯酒却是躲不过。”
闻言,其他几个官员也顿时纷纷附和起来,“对对对,方将军赶紧自罚三杯,不然这事可过不去。”
见此,方进也是大笑一声,一边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下肚,才面不改色的坐下,一边看着男人认真道:“殿下心怀百姓,不远千里赶来此地,微臣心中惭愧不已。”
“方将军说得对,殿下一来,微臣们才算有了主心骨,想必水患一事定能早些解决,到时百姓们定会感谢殿下大恩。”其他人连忙说道。
有些马屁听多了的确让人心里不适,而且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柳吟都不想吐槽了。
“齐江一带水患最为严重,数里村庄都受到殃及,无论雨势如何,五日内必须疏通好水道。”秦砚清声道。
话落,那个马大人赶紧低着头,一脸严谨的承诺道:“殿下放心,若是五日内不疏通好水道,微臣定提乌纱帽来见!”
听到他的话,秦砚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将视线投向其他人,“明日内必定在城外搭建搭建临时住所,施粥不能停,那一批赈灾银,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到此众人又心跳如鼓起来,还出来容易,可就怕这位殿下记在了心里,待回京后就将他们全部处置了,这才是众人最担忧的事情。
屋内气氛有些肃穆,也无人敢动筷,还是那个方进突然笑了一声,“既然殿下来了,那定要去营地那里看一下才行,微臣还有许多向殿下呢。”
面对他的解围,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倒是秦砚忽然接了一句,“孤正有此意。”
这下该轮到方进眼神有些微妙了,不过还是笑着抿了口酒,一边又亲自给他满上,也不再说其他。
接下来众人又说起了水患其他事,跟着又聊起了扬州一些风俗,柳吟腿都站麻了,在她怨念的眼神下,男人终于说着要离开,其他人自然是赶紧恭送。
待看着那道人影离去时,屋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众人脸色都是十分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浓浓的担忧。
还是那个扬州知府抿了口酒,一脸阴沉的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个太子根本油盐不进,虽然此时不发作,可等其回京后难保不会处置咱们,他的行事作风你们都是有所耳闻,连私盐那种牵连甚广的案子都敢办,咱们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心也都跟着沉重起来,那个苏州知府却是叹了口气,“不然还能如何?”
对方是太子,未来的储君,而且手段一向果断无情,哪有那么容易唬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