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自行车把发的东西搬回去不就行了……别人不也都是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自行车回去的?”
大姨瞪了舒宜妈妈一眼,说道,“别人有男人骑着车子来接,两个人两辆自行车就都搬回去了,你有男人吗?”
舒宜:……
妈妈:……
大姨夫:……
把妈妈单位发的冻带鱼搬回家后,舒宜带上胶皮手套,在水池里把带鱼一条条的开膛、洗净、切断,用保鲜袋一份份地分开装好,放进冰箱里冻起来。
家里虽然安了热水器,但是只有洗澡的淋浴喷头是和热水器相连的,厨房和厕所的水管并没有和热水器连上——早期的装修大多如此——因此舒宜洗带鱼只能用水管里的冷水,带上橡胶手套,才勉强没有了刺骨的感觉。
一小箱带鱼,舒宜洗净切好之后,竟然也很是不少。她和妈妈两个人吃,恐怕吃到年后都还有富裕。
舒宜当天就炸了几条带鱼,裹上面糊之后,炸的金黄焦脆,刚出锅的时候吃起来肉嫩味美,凉了之后当凉菜也别有一番风味。舒宜和妈妈两人一起,一口气吃了满满一大盘。
第二天,舒宜将剩下的炸带鱼,又炖了一下,加上糖、醋、红辣椒,炖出来的带鱼是酸甜辣口的,外面的面糊和里面的鱼肉,都变得有滋有味,配着米饭变成了一道下饭菜。
舒宜的大姨又给舒宜家送来了不少吃的,炸茄盒、炸藕合、炸肉丸子、炸素丸子,还有炸方肉——猪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大块,先在水里煮熟,然后下油锅炸透,炸的表皮金黄,外面一层都焦硬,肥肉里的油脂被炸出来不少。
这样炸好的方肉,直接切片蘸酱油就非常美味,夹在烧饼和烙饼里也是绝配,炒白菜、炒蒜苗,或者加糖上锅蒸成甜口的蒸碗,加酱油上锅蒸成咸口的蒸碗,都非常好吃。
切成薄片的方肉又蒸过一次之后,皮酥肉烂,用筷子轻轻一碰,皮和肥肉、肥肉和瘦肉,三层五花全都分离,瘦肉软嫩不柴,肥肉香酥不腻,是舒宜小时候每次过年最期盼的一道美味。
舒宜妈妈看着大姨送过来的沉甸甸两大袋的吃的,不停感慨,“也就是你大姨,别人家哪儿舍得这么炸啊?炸方肉得满满一锅油!还特别费工夫,炸的时候油一直往外蹦,一不小心就被烫着。”
“连着好几年了,你大姨买肉都是买三份儿的,炸也都是炸三份儿的,自己家一份,给咱们家一份,给你小舅家一份。”
“我都没见过别人家,都已经成家立业的兄弟姐妹,这样给东西的。自己家炸了方肉,给兄弟姐妹家分两块尝尝味道就是了,真的想敞开了吃,吃到过完年,那肯定得自己家炸啊。只有你大姨,给自己家炸多少,就给我和你小舅家多少。”
舒宜说道,“我知道大姨对咱家好,我以后长大了也给大姨买吃的穿的。”
其实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说这种“我以后长大了”的话可真羞耻……
但舒宜上辈子也没有给大姨买过什么,大姨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舒宜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舒宜想过给大姨买点东西,但是被舒宜妈妈拦下了。那时候舒宜妈妈和她说,“逢年过节我都给你大姨家买着东西呢,自己还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舒宜妈妈听到舒宜的话,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以后你上班赚钱了,买东西可不能少了你大姨的一份!”
舒宜鼻子一酸。
这辈子……她一定不要再重复上辈子那样的日子了。
春节,即使妈妈上班并不停歇,即使大姨已经送来了很多年货,总还是要大采购一番的。
瓜子花生糖,十几年后的春节,舒宜家里都不买这些了,但在这时候确实必不可少的,舒宜妈妈买了一大袋水果硬糖,又买了一小包大白兔奶糖,一小包大虾酥,如今大白兔奶糖和大虾酥差不多是单价最贵的糖了。
舒宜被妈妈领着,买了一件大红色的掐腰款的棉服,买了一条在商场里找遍才找到的中腰款牛仔裤——商场里全都是条绒裤和低腰牛仔裤!想找到一条腰不那么低的牛仔裤,可真不容易!
除此之外,舒宜妈妈还给舒宜买了红内裤、红袜子、红腰带……
舒宜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妈妈打扮成了一只大红灯笼。
这些都是舒宜妈妈执意要买的,“听你妈的,明年你本命年!一定得多穿点红,才能顺顺利利的!”
舒宜这才惊觉,过完年就是龙年了,她是属龙的,她马上要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本命年……(不是)
舒宜妈妈想到女儿明年要参加那么多考试,都是至关重要的,还有十分考验运气的小升初,就恨不得把舒宜从头到脚都装扮成红的,“走走走,我再给你买个红发卡,买个红头绳。”
舒宜:……
红头绳……
“妈,你这么打扮我,我感觉自己是马上要过年的喜儿。”
人家的姑娘有花戴,我爹没钱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欢欢喜喜扎起来!
舒宜妈妈伸手拍了舒宜的后脑勺一下,“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
“你怎么能是喜儿呢?就算你有红头绳,你也没有给你买红头绳的爹啊!”
舒宜:!
她妈妈是不是跟着大姨学坏了!
第77章
舒宜从书桌上拿起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家里的防盗门, 用钥匙打开钉在家门口墙壁上的报箱下面的小锁, 把报箱里的报纸从下方取出来。
舒宜家以前一直都没有订阅报纸, 但因为舒宜在元旦之前, 十分好奇“千禧虫”的相关消息, 拜托妈妈从单位里拿了几次旧报纸, 妈妈就赶在99年的年底,给家里订了2000年一整年的报纸。
邮局当天就派人来舒宜家门口钉了一个红色的报箱, 报箱上印着“都市日报”四个字。舒宜看到报箱钉在了自己家门口,才知道妈妈订了报纸, 舒宜第一反应就是问妈妈多少钱。
“多少钱一年?”
当家方知柴米贵,舒宜现在天天做饭, 管着家里的肉菜蛋和油盐酱醋,对家里的进账和开销心中门清,舒宜妈妈一人赚钱两人花,而且在吃穿用上都不愿委屈自己, 每个月家里的结余都不足工资的一半。
舒宜妈妈没想到舒宜上来就问这个, “一年96块, 不贵。一个月10块钱, 一次性订阅一年的,可以打八折。”
舒宜听到价格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一年96块钱确实不贵,这样的价格家里还是能承受得起的。舒宜这时候才顾得上思考,“妈你怎么突然想订报纸了?”
舒宜妈妈说道, “你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得知道外面的新闻和时事了。初中就要开始学政治了,关注时事新闻对你学政治有帮助,语文作文都能多点东西可以写。而且你又不爱看电视,我看你倒是挺爱看报纸的,就算不和学习挂钩,每天看报纸也是好习惯,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读书,人都要读傻的。家里订份报纸又不花什么钱,也省得我从单位拿回家了。”
舒宜这才知道,原来是她关注“千禧虫”新闻的时候,天天看报纸的举动让妈妈误会了。
不过舒宜也觉得家里订份报纸是好事,她确实没什么时间看电视,新闻联播这样的节目对她来说也太无趣了。她如今对身边社会的认识,都来自于上辈子的印象,这么一来上辈子没有注意的事情,或者因为年纪小而忘记的事情,这辈子很容易继续忽略。
她极其幸运地能够重活一生,并不想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都市日报》是在大约每天上午十一点的时间送来的,送报员从报箱上面的单向开口塞进去,舒宜有时候在家里能听到动静——送报员一来,楼下王阿姨家的球球就会汪汪叫两声——然后舒宜就等送报员离开之后,立刻用钥匙打开报箱下面的小锁,把报纸拿出来看。
舒宜妈妈上白班的时候,舒宜一个人吃午饭,都是边看报纸边吃的。
有时候看到有趣的新闻或者采访,舒宜觉得饭菜都变得更香一点!
舒宜上辈子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边吃饭边看小说,或者边吃饭边看剧的,有时候找不到或者好看的剧,饭菜都放凉了,她还要锲而不舍地在手机上翻找,没有小说或者剧相配的饭菜,都是寡淡无味的!
这辈子舒宜吃饭的时候没有手机可以玩儿了,她又不喜欢看电视,现在家里的电视一共才二十来个频道,大多数时间没有符合舒宜心意的电视节目。于是之前舒宜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只能干巴巴的吃,现在有了报纸可以翻看,简直是她的救星!
除了吃饭之外,报纸更大的作用发生在舒宜上厕所的时候……
现代人里有几个能做到长时间上厕所的时候不玩手机?反正舒宜浑身别扭!
她之前上厕所的时候,不得不拿起架子上的洗发水、沐浴露、香皂、护手霜……翻来覆去地读上面的说明文字!
什么成分啊、作用啊、使用方法啊……她几乎都能背过了!
但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读,她上厕所的时候不读点什么就难受!
现在家里订了报纸,舒宜终于每天都有了新鲜的厕所读物了……
通常来讲,舒宜独自吃饭的时间加上上厕所的时间,就足够她把当日的《都市日报》看完了。偶尔没有看完的话,饭后贴墙收腹站的时间也改成看报纸。看报纸当然不可能逐字逐句地阅读,舒宜会仔细看的只有自己感兴趣的版面,比如说每周五才会有的《幽默舞台》,整整两页都是漫画,有些幽默漫画真的非常好笑,有些讽刺漫画也真的很敢画。其他像是新闻、财经、股市、娱乐……这些版面,舒宜都是匆匆扫过大标题,感兴趣地再继续细读,不感兴趣就一扫而过。
今天,舒宜翻到本地新闻的版面,本来想直接翻过去的——本地新闻多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舒宜一向不敢兴趣——但是目光扫到一行标题的时候,定格在了上面。
《铁六宿舍不孝子女把亲爹赶出家门,寒冬腊月七旬老人被迫睡在楼道》
这个标题把舒宜的目光吸引过来,铁六宿舍?铁六宿舍住的不都是铁路职工家庭?妈妈的很多同事都住在铁六宿舍。
而且提到铁六宿舍,如今舒宜最先想起了同班同学叶志成家,想起性骚扰小孩子的禽兽不如的邻居老头。
舒宜定睛阅读这篇新闻,越看越觉得……这则新闻里的七旬老人……可能说的不是别人?
“最近有群众反映,铁六宿舍有一名年过七旬的老人,在寒冬腊月被儿子和儿媳赶出家门,老人不得不在最低气温零下十度的冬天,紧裹着棉被睡在楼道里……”
“记者收到消息后,连忙赶往铁六宿舍,在群众的指引下,找到了被赶出家门的可怜老人。老人穿着洗得褪色的军大衣,把所有衣服一层又一层地套在身上,被褥都铺在楼道里……”
“在记者的询问之下,老人对记者说,儿子一家将老人赶出家门,老人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一名女儿,然而他找过女儿,女儿女婿一家也不肯收留……”
“记者试图联系老人的儿子和女儿,老人的儿子对老人破口大骂,说自己的父亲‘禽兽不如’‘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被冻死也是他的报应’……老人的女儿听说记者的采访意图后,立刻表示拒不接受采访,立刻挂断了电话……”
“记者无奈之下,只好采访周围的邻居们,邻居们对此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有的邻居说,不管老人曾经做过什么,总是生育了儿女一场,将儿女抚养成人,儿女不该如此对他。但也有邻居说,老人的确做过不可饶恕的恶行,如今遭遇都是报应,甚至对记者说老人现在就该在监狱里住着,如今能睡楼道已经是享福……”
舒宜将一篇新闻一字不落地看完,新闻里最后也没有说,老人究竟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舒宜从新闻的字里行间,从老人儿子和邻居的话里……怎么看都觉得这篇新闻里的老人,就是性骚扰叶志成的邻居老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新闻里说有不少邻居都说老头是“遭了报应”,岂不是说明有不少邻居都知道老头做过什么事情?
难道叶志成遭遇过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被邻居都知道了?
舒宜不禁为叶志成担心,这样的事情被周围的邻居知道,叶志成能承受得住吗?
舒宜把这一版报纸抽出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打算等舒宜妈妈下班之后找妈妈询问一二。
铁六宿舍里发生的事情,妈妈在单位里肯定能知道的门清。
舒宜长叹一口气,她现在可以说是生活在彻彻底底的熟人社会中,在这样的环境中,谁家发生点什么事情,都难免被身边的人知道,被身边的人议论……
这样的环境,对叶志成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舒宜妈妈果然在今天上班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给了舒宜一个确切的答案,“对,报纸上写的就是叶志成家的那个邻居老头。”
舒宜妈妈还告诉了舒宜很多报纸上没有写的消息。
“一开始记者去了,后来不知道谁报了警,可能是记者?也可能是别的邻居?反正警察也去了。”
“老头对警察哭诉儿子和女儿都不赡养他,把他赶出家门,想让他在外面冻死。老头还没说完,老头的儿子立马就对警察说了老头多年以来性骚扰性侵多名儿童的事情。”
舒宜倒吸一口冷气,“多年以来?多名儿童?”
舒宜妈妈一脸沉重地点头,“对,他儿子是这么说的。”
“被伤害的人,应该不止你们班的叶志成一个。”
第78章
原本十分喜庆的过年气氛,因为铁六宿舍发生的事情, 被瞬间冲淡了。
舒宜听妈妈说, 老头的儿子把老头赶出家门, 老头的女儿也不肯接纳老头, 因为儿子和女儿都已经为人父为人母, 担心禽兽不如的老头对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也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舒宜感觉老头的儿子和女儿担心的事情其实很有必要, 一个被内心的兽欲所控制,多次犯下泯灭人性的罪行的恋童癖, 可以说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有些恋童癖确实连直系亲属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