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陪我去吗？”
吴一芒还没有无耻到说不陪的地步。
“陪，”她艰难开口，“你是不是都已经算好了？”
从国庆加班，到今天送她回家，再到“邀请”她去景点参观。
莫芮麒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上车吧。”
月牙湖在宜城的边边角，驱车过去需要一个小时，睡眠不足的吴一芒在吃饱喝足之后，困意终于来袭，顶着正午刺眼的光线，闭上了双眼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莫芮麒开车很稳，经过不平坦的路面时车身连抖都没抖，只是感觉整个人突然变高了，下一秒又掉了下去。
颠颠晃晃，她睡得更沉了。
她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在景区外的停车场停稳，她一睁眼就是莫芮麒宽大的手掌。
“你醒了？”莫芮麒脸上并无笑意，可认真的眼神却让她倍感温暖。
莫芮麒将挡在她脸上的手拿开，强烈的光线直直地射进她还没有适应的眼睛里。
她一直都知道莫芮麒是个体贴的人呀。
“我睡了多久？”吴一芒不好意思地问。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把车停好。”
她别过脸，试图隐藏脸上的红晕。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心里担心的却是自己熟睡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有没有被莫芮麒给拍下来。
莫芮麒就像是能看透她整个人一般，“你睡相很好，没有流口水，我更没有拍照片。”
脸皮薄如纸的吴一芒迅速地解开安全带，像是逃难一样打开了车门。
十月份的宜城天气好到不行，湖边的空气更是清新，她一出来身心就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我们买票进去吧。”吴一芒没有回头看莫芮麒，兀自向售票口走去。
吴一芒是本地人，凭本地身份证号前六位进入景区是不用付门票钱的。她陪着莫芮麒买票，售票的小姐姐看到他的身份证愣了一秒，随即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请问您就是创世游戏的老板莫芮麒吗？”小姐姐主动问道。
莫芮麒这样的名字并不常见，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莫芮麒脑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是。”
小姐姐似乎很激动，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都没说出口，最后只结结巴巴说出一句：“祝，祝您旅游愉快。”
莫芮麒随意地点了点头，拿到票后转身离开。
吴一芒笑了笑：“还是莫总您名气大，人家小姐姐见到你可激动了。”
莫芮麒毫不在意，相反却有些失落，“可是你见到我一点都不激动。”
吴一芒一怔，“我不是经常都能见到你吗？”
经常见到为什么还会激动呢？
莫芮麒像是吃了柠檬，语气酸得不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不激动。”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是面试官，我见到你紧张得不行，哪有空去激动？”
莫芮麒傲娇般地别过脸不去看她，“不是那一次。”
“那是哪一次？”吴一芒开始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产生怀疑。
莫芮麒憋了很久，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记得也没关系。”
“啊？”
秋天的月牙湖边，萧瑟的风里浸了湖水的寒气，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紧紧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
吴一芒双臂环胸，莫芮麒见状脱下了西装，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冷。”吴一芒下意识地拒绝。
“你就当我热吧。”
一个月前，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象。
心境却全然不一样。
莫芮麒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穿了一天后背已经有了些微褶皱。
看得她好想拿熨斗将那些褶皱熨平。
她迅速转过脸，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脸红。
莫芮麒的衣服还用得着她来熨吗？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月牙湖边绕着圈圈，走在前面的莫芮麒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吴一芒抬头看他。
莫芮麒看着眼前高大的楸树，“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发的照片，就是和这棵树的合影。”
吴一芒皱眉回忆着，她什么时候给莫芮麒发过照片？
她和这棵树又能有什么合影？
“应该是你春天的时候拍的，”莫芮麒似是回忆着，“照片里树上都是淡红色的花。”
吴一芒微微张口，她这才回想起那张照片。
大概是在大一的清明，放了小长假的她回家休息，她妈妈帮她在这棵树下拍了一张单人照。
那时候树冠上满满的都是淡粉色的花，她在树下笑得灿烂。
吴一芒没想到莫芮麒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启“小青芒”的话题。
这张照片，她没有从没有发过朋友圈，只发给过“小青芒”一个人。
“小青芒”当时刚加了她的微信，说想看看她美美哒的照片，她也没有多想，随手就将这张照片发给了“她”。
“那张照片现在还是我的电脑桌面。”莫芮麒平静地说道，就像是说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
吴一芒抖了抖，短短的午睡竟然让她忘记了莫芮麒的“可怕”。
她不敢多说话，莫芮麒转过脸看向她：“你已经知道了吧？”
虽是问句，心里却已经有了结果。
她点了点头。
“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她抠了抠脸，“也还好。”
生气倒没有觉得，她能理解莫芮麒对自己身份的伪装。
“是不是感觉我很可怕？”
吴一芒这次没有否认。
莫芮麒倒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一开始想跟你表明身份，约你出来约会吃饭。”
“可是，你的戒心太强了。”
“我只是假装是一个女生。”
“但你这样做就是在欺骗我。”吴一芒小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莫芮麒耸肩：“你说的对，我是在欺骗你。”
吴一芒：“……”
她知道莫芮麒“厚颜无耻”，却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地承认。
“但有用就行，不管是什么方法。”
“……”
吴一芒低头沉默着，脚尖玩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莫芮麒小心翼翼地发问。
她摇头：“不会的。”
“因为我骗了你？”
“不是的，”她终于扬起脸看向他，“我觉得你大概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
“没错，误解，”她叹了口气，“你喜欢的大概是直播里的我，那不是真正的我呀。”
第36章
“真正的我自卑弱小又敏感， 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欢。”
吴一芒从梦中惊醒， 李艳拍了拍她的手臂：“别睡了， 要到云城了。”
她揉了揉眼睛，大白天的睡觉竟然会梦到了莫芮麒。
李艳收起了自己面前的小桌板，调笑她道：“你昨晚几点睡的？自从上飞机后你就一直在睡觉， 是不是因为公费来云城旅游激动的？”
吴一芒愣了几秒，笑道：“是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云城玩。”
创世游戏向来财大气粗， 虽然国庆强迫加了七天班， 但这七天的工资还是按照三倍的标准发给了他们，还为他们组织了集体出游， 旅游地点就是在云城。
“我听说去年员工旅游是安排在西浦市，”李艳看着飞机窗外的层层白云，“天天吃火锅真的太爽了！”
吴一芒刚刚睡醒，注意力有些发散， 回味了很久才道：“云城也不错呀，可以天天吃米线。”
她一直很爱吃米线，特别是番茄汤底的。
“是吗？我还是更想看看雪山的风景，”李艳道， “你知道吗？这次旅游活动莫总也会来。”
“真的吗？”吴一芒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实际上，她早就从莫芮麒那里听来了。
“对啊， 莫总在的话我们这几天的伙食应该会很不错。”李艳已经开始期待起旅游团餐。
吴一芒没有接她的话，飞机开始降落， 她耳朵因为气压的原因被堵住，只能看到李艳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的话。
“你在说什么？”吴一芒提高了音量，可她再怎么大声，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也微不可闻。
“我说——莫总应该今天晚上到——”李艳对着她的耳朵大喊。
今晚到吗？吴一芒吸了吸鼻。
她还没有做好再见到他的准备啊。
飞机顺利在云城境内降落，吴一芒从小在海拔不超过个位数的海滨城市长大，第一次到达将近两千米海拔的云城还不太适应，下飞机时不仅耳朵不舒服，头还晕晕的。
吴一芒有些担忧地问李艳道：“我现在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有高原反应了？”
李艳笑道：“云城的海拔都还没有过三千，不会有高原反应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吴一芒又吸了吸鼻，“我感觉鼻子不通，是不是感冒了？”
李艳安慰着她说不会的，随即拉着她拍照片，“机场好大，我们先在机场合个影呀。”
他们是一大早出发，到云城时刚刚到饭点，当地接待他们的导游先安排他们在度假村住下，然后统一到安排好的酒店吃饭。
度假村距离机场有些距离，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可吴一芒感觉像是开了两三个小时。大巴司机还开得超级猛，一碰上红绿灯就是急刹车，本来就不太舒服的她现在直想吐。
终于挨过了痛苦的车程，到了度假村后，吴一芒和李艳被安排到一个房间。度假村很大，是民宿的风格，很大的院子里种着一株高大的冷杉，直挺挺地向天空生长，一株枝丫戳进了二楼的走廊。
吴一芒的房间恰好就被挡在冷杉的后面。
李艳对房间的光亮被冷杉挡住有些不满，但吴一芒觉得没什么，毕竟是出来旅游，阳光足不足对她没什么差别。
况且云城的紫外线相较其他地区已经算是很强了，屋子里另一个窗户朝东，也能晒到不少阳光。
莫芮麒这次组织员工出游是花了大手笔，不仅安排如此高标准的居住环境，伙食也丝毫不差，比公司的食堂还要好上几分。
酒店还附送每人一瓶牛肉酱，没有胃口的时候可以拌饭吃。
李艳私下里八卦地问她：“这次旅游的条件这么好，是不是因为莫总要照顾你？”
吴一芒愣住，没想到李艳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知道莫芮麒对她的优待李艳都看在眼里，可此刻她承认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吴一芒笑着敷衍道：“怎么会。”
李艳注意到她眼神里的慌乱咯咯笑着：“我都懂，都懂。”
下午的行程很简单，在著名的云城古城逛半天，晚上还可以去古城里知名的酒吧喝酒。
吴一芒酒精过敏，不愿意去酒吧，可是李艳兴致很高，非要拉着她一起去。
反正她回房间也没事做，就跟着她一起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去酒吧“喝酒”。
吴一芒曾经是开朗的性格，可是经历了大学的波折之后逐渐自闭，部门里的同事都没有认全，还是李艳向她一个个介绍，这是某某某，那是谁谁谁，她就跟在后面一个劲地点头说“您好，我是吴一芒”。
同事都被她拘谨的样子逗笑了，安慰她道：“你别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吴一芒尴尬地笑笑。
“况且，我们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她一怔，想要追问为什么，可一位男同事清了清嗓，其他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同事问她道：“吴美女，你有男朋友吗？”
周围一群男同事瞬间起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他笑道：“你们别乱说。吴美女，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邢文昭，是数值策划组的。”
吴一芒国庆加班的那段时间有听说过他的大名，传说是部门的大牛，支撑了部门三分之一的数值策划业务。
吴一芒连连点头：“久仰大名。”
邢文昭笑笑：“客气了。”
酒吧里，创世的员工们在吧台围成一圈。李艳在和前辈取经，吴一芒也在边上跟着听。
邢文昭走到吴一芒的身边，“吴美女，不喝一杯？”
吴一芒摇头：“不了，我酒精过敏。”
“这样啊，”邢文昭语气里似乎有些惋惜，“我今天刚吃了抗生素，也不能喝酒。”
吴一芒微微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两个不能喝酒的人，不如出去转转？”
吴一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邢文昭离开了酒吧。她的戒心一向很强，有男人约她她基本都是拒绝，没有拒绝过的男人只有白竞和莫芮麒。
现在又多了一个邢文昭。
酒吧里少了他们两个并不会立刻引起同事们的注意，几杯酒精下肚，大家的大脑都会变得异常的亢奋，注意力全都在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根本不会注意到周围有谁离开。
吴一芒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邢文昭问她要不要出来转转她就好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能是因为邢文昭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