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坐在石壁旁,闭着刚刚才恢复光明的双目准备养养神,没了蓝浅浅那一刻不停嘴的聒噪家伙,山洞里安静极了。
赵元衡闭目静心……忽然他耳朵一动,便敏锐地察觉到山洞外传来一阵脚踩沙土地的沙沙声,步伐的响动是陌生的,并不是蓝浅浅的脚步声,且还不只一人。
赵元衡刷地张开眼,周身锐利的气势暴涨,也顾不得许多,飞快套起放在被自己仍在一旁的大红色喜服的外裳,也没来得及系,便急忙拾起一旁的匕首,再顾不得他因重伤中毒还无法自由行动,飞快起身,闪避到山洞口的隐蔽处举起匕首蓄势待发……
“那边还有个山洞,进去找找看!”
有人的说话声响起,紧接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这边愈发靠近了。
赵元衡屏息凝神握紧手中的匕,锐利的双模紧盯着洞口处越来越近的阴影,在第一个人都进洞穴与赵元衡面对面的一刹那,赵元衡眉间倏然一凛,闪电般出手,锋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横在了那人颈间,只要再稍一用力,那人便会被割破了喉咙。
将匕首横在来人的脖子上两人打了照面的一瞬间,赵元衡便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下杀手,因为他觉得这人甚是眼熟。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空档,走在后头的几人见有不同寻常的动静都急忙赶了上来,便听见一个娇柔的女声万分惊喜地冲着赵元衡喊道:“殿下!”
赵元衡在看到那女子的一瞬间,心中紧实的防线终于松懈下来,他将匕首从那人脖子处移开,眉间骇人的凛冽也随之收起,恢复了些从前的淡定之态,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却也能发现他神色染上了几分激动。
故作淡然从容,赵元衡朝那女扮男装被一群高手簇拥在中间的女子问道:“姝妤!?怎么是你,长礼呢?”
那被唤作“姝妤”的娇丽女子白皙清丽的脸庞染着绯红,激动地走上前咬着唇畔露出弧形优美白皙的脖颈,娇滴滴脆生生道:“殿下的暗卫将殿下遇刺落海并失踪的消息带回京传给了兄长,那时姝妤正巧也在旁听到了这个消息,姝妤实在担心殿下的安危便不顾哥哥阻拦也来了东境,想为殿下尽一份力,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带着护卫在这一带悄悄搜寻殿下的踪迹,今日一早终是在离此处最近的一个村子上寻到了殿下留下月牙暗号,便急忙派人去通知在旁边村子的哥哥,却也不敢耽搁便先带了一对人马顺着那标记一路寻到了此处,实乃大幸,终于是寻得了殿下,若是殿下有任何不测,姝妤……”
说着这女子便泪光闪闪,泫然欲泣的模样,上前便想亲昵地拉赵元衡的袖子,“哥哥此时应已收到了消息,想必不消多时便会赶到,殿下……您还好吗?可有受伤?”
对于这个楚楚可怜的娇美少女对自己的关怀备至,赵元衡并无太大的反应,在人过来想拉自己衣袖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了过去,只是淡淡道:“嗯,既如此现在所有人便在这洞里稍作休整,等长礼带人赶到再做打算。”
秦姝妤见赵元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轻避开了过去,眸光一闪,白皙柔美的脸庞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她又扬起了端庄淑丽却也娇俏柔媚的笑容,“殿下说的是,一切等兄长赶到再听凭殿下吩咐,只是之前听暗卫说殿下遇刺,殿下可是受伤?若是有伤,这荒郊野岭的没有大夫,唯恐耽误殿下,殿下是知道姝妤学过些医术皮毛的,不如暂时先让姝妤为殿下看脉吧!”
赵元衡自顾自又慢慢坐回了干草堆里,如今他的双目已复明,至于失明的原因以及他身上明显正在慢慢消退的所谓伽罗鱼胆汁之毒都亟待回京后招医术精湛的太医慢慢查证,多一人知道便多一份是非,于是他朝秦姝妤摆摆手,并不愿与秦姝妤多说什么,只道:“不必,孤暂无大碍,你等先在这洞中候着,一切等长礼带了更多的人马赶过来再行打算。”
现下秦姝妤带的这些人只是秦家的暗卫,并非赵元衡直系的心腹人马,他得先等秦长礼带了那些东宫暗卫赶到了,而后再让派那些暗卫去寻了蓝浅浅那家伙回来,而后便立即回京去……
秦姝妤见赵元衡利落地推拒,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选了个离赵元衡最近的地方铺了香帕坐下来等自己哥哥的到来。
至于秦姝妤带来的那些侍卫们,见太子都这般吩咐了,自是无二话,派了两人紧接在洞口处,其余所有人都侍立在洞内两侧静等秦长礼。
这些人碍于太子威严都站在垂首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眼睛却都是四处乱瞟,偶尔瞥一眼穿着松垮垮的大红喜服的太子,再看看这满地锅碗瓢盆、破布碎衣的狼藉……
瞧瞧,瞧瞧!那边一个包袱边上还有一支散落的梅花银簪,不用想便知道这定是女子之物!
这些人个个心中都好奇地抓心挠肝的,太子殿下这莫不是在落难时还不忘来了场艳遇,与某个荒野山村的绝色村姑私定终身,荒野拜堂,然后再山洞洞房!?
啧啧啧……
这些低垂着脑袋的侍卫们都能注意到的事,一向心细如发的秦姝妤自也一早便察觉到了,她视线在赵元衡的鄙陋粗糙的喜服上匆匆略过,而后盯着不远处那支梅花银簪,垂下首,眸中有暗光一闪而逝,
第22章 法力奇失
一行人一直在山洞中等到日落黄昏,天色已经全黑了,秦长礼才带着东宫的暗卫们匆匆赶到。
等秦长礼到了,东宫的暗卫们也随之一起到了,狭小的山洞被塞得满满当当。
秦长礼怕再出现意外,将此次出行的全部人手都带了过来,将小山洞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群神色肃杀的带刀暗卫举着火把守在洞口,远远瞧见异常醒目。
所有人都在等着赵元衡的下一步吩咐,只是依旧不见蓝浅浅的踪影……
秦长礼是个身材颀长、清俊不凡的年轻男子,永兴八年的殿试一甲榜眼,成国公秦豫的嫡次子。
同时他也是赵元衡年幼时期的伴读,文成武德,手腕、能力皆是一流,如今也东宫最为心腹的一脉,深得赵元衡的器重。
秦长礼身着戎装,腰间陪着刀,上前朝赵元衡恭敬行一礼,清俊的面容冷厉肃然,“殿下,我出京后没几天殿下遇刺失踪的消息便在京中流传开来,如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我等须得尽快回京才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殿下吩咐便即可启程!”
赵元衡听了秦长礼所言,眉头一皱,思量片刻后沉声道:“不急,再多等一夜也无妨。”
蓝浅浅这个多事精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疯玩了,都已经亥时三刻了,平日里就算玩得再疯忘了时辰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了,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秦长礼听赵元衡这么说,知晓太子一向有沟壑成算,便也不再多言,躬身行礼后退开了。
而站在两人身后一直默默听着两个男人对话的秦姝妤漂亮的眸子微闪,张口就打算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她哥哥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只得不甘心地咬唇退下。
深夜之中,一片火把映照如白昼,赵元衡依旧开口不言,闭目静等蓝浅浅归来,太子没有说话,其余的人自不敢随意开口,于是一片沉默……
而此时的蓝浅浅,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灰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曲折的山间小路中。昨日里刚下过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山间荫蔽也照不到夏日的烈阳,枝断树倒,本就曲折难行林间小道此时在黑黢黢的夜里更是寸步难行。
蓝浅浅赤着脚丫子,一脚高一脚底地摸瞎前行,身上已经滚满了泥,半张脸都是泥。原本让她臭美的那声大红嫁衣此刻也成了累赘,她索性将外赏脱掉了,团巴团巴系在腰间,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
小脸苦皱成一团,蓝浅浅再一次无比懊悔,自己就不该与阿执因一件衣裳置气,若不是因为置气他也不会跑出来,不跑出来她便不会乱转进山林玩耍,不进山林她就不会遇见这只在水书上见过的毛团子一般的小兔崽儿,不为了捉小兔崽儿她便不会迷路……
山林间的黑夜,黑洞洞阴森森,怪吓人的,她没了夜明珠来照明,完全是一通瞎走,最后彻底迷路,现在好了,不但这身红衣脏成了一团废物,她还又累又饿,或许都见不到阿执了!
“嗷呜——”
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一声狼嚎,蓝浅浅虽不知这声响是什么,但并不妨碍她对这渗人的声音的无限恐惧,她使劲儿憋着眼泪,搂紧了怀中那团小兔崽儿,哆哆嗦嗦地朝前走去,前路一片漆黑,本就暗淡的月光有些许透过了参天大树的树叶缝隙投射进来,林间各种树枝丫杈形成了张牙舞爪的可怖形状……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再试一次!
蓝浅浅腾出一只手,中指食指相并,闭上眼捻了一个决,渐渐的有含着莹莹柔和光亮的水气自他并拢的之间出浮现,蓝浅浅大喜,紧忙加深灵力输送,而后那莹光水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嗤”一声彻底暗灭。
蓝浅浅嘴角眉眼都耷拉下来,丧得脸上那已经半干的泥扑簌簌地掉。
还是不行!唉……又是活生生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会这样以前阿龟叔教授探路寻踪之术时她就一定不打瞌睡!
“咕咕——”
蓝浅浅垂头丧气地摸了摸震天响的空肚子,胡乱地朝前走着。
不知低头乱走走了多久,无意间一抬头,透过前头树木遮挡留下的缝隙,蓝浅浅忽然发现前方有隐隐的亮光在闪烁。
她为之一振欣喜万分,再次打起精神,朝着那亮光的来源处拔足狂奔。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怀里的小兔崽儿被颠得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奋力跑着,拨开一丛又一丛的灌木树枝,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她居高临下,看到了山下的那一片海滩,还有海滩边上那个眼熟山洞口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把。
蓝浅浅都要喜极而泣,呜呜……她阿爹保佑!竟让她歪打正着,不但走出了那山林,出口还正好是她和阿执暂居的那处山洞的那片海滩!激动之余,蓝浅浅丝毫未作多想,找了背山洞口的一处缓坡深提一口气,卯足了劲儿便开始往下冲。
这坡很是陡峭,蓝浅浅一往下冲便收不住脚了,身体前倾越冲越快,忽然一个跟头朝前栽去,猛地扑倒在陡坡上,而后因着惯力整个人摔成一团后骨碌碌滚了下去。
一路都是尖锐的山石,下滚时的力道又重,即便她皮糙肉厚比凡人更加抗摔打,等滚下山山坡后蓝浅浅身上还是难免挂了彩,原本抱在怀中的小兔崽儿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摔倒时脱力甩了出去,早已找不到影儿了。
生嫩的小脸蛋也被擦破了皮,胳膊也起了淤青,加上原本溅在身上脸上的泥污,还有那一头乱鸡窝似的头发,整一个狼狈的的疯婆子。
蓝浅浅疼得龇牙咧嘴,强忍着眼泪爬起身,忽然感觉那里不大对劲,视线下移……原本穿在身上的里裤也被撑破了,而她的双腿已然变回了鲛尾!
这一个下坡的翻滚,她绚丽多彩的大尾巴也遭了罪,竟被剐蹭掉了好几片鲛鳞,怪不得一个跟头的翻滚能让她疼成这样!
蓝浅浅撑起身,呜咽着哭腔将被刮落的几片鲛鳞都收起来,捧在手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活了这八百年,从此小到大,以前即便她闹腾地再兄也没掉过这么多鲛鳞……再转回头来看看那掉了鲛鳞的地方,缺口一块一块的,还渗出了血丝。
蓝浅浅不想再看这个变丑的尾巴,又急着回山洞,于是她急忙朝鲛尾灌输灵力,企图快快将尾巴变回成双腿的模样。
可是,她明显感觉到了灵力的虚弱,只丝丝缕缕地灌入尾部,却怎么也无法够到将尾巴变成双腿的境界……
蓝浅浅一咬牙加大了灵力的输送,却依旧是不够,鱼尾毫无反应。
皱眉再用力,还是没用!
再用力,依旧灵力不足……
此时蓝浅浅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虚弱。她无法置信,自己的灵力虽远不如蓝深深来的高深,但自能变化双腿后她也是完全有把握能维持双腿形态的,即便后来为了运行水灵驱散阿执脑中的血块而消耗的大半,但她照样有信心能继续维持双腿形态的。
可如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剩下的那小半灵力怎会突然消失?!
蓝浅浅有些恐慌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急得下意识环顾四周,然后便再次注意到山洞口那一群浑身肃杀之气带着佩刀举着火把将洞口团团把守住的戎装侍卫们。
蓝浅浅心中一惊,都顾不及再去深思自己剩下的小半灵力去了哪里,她探头远远张望,那一群人中间却不见阿执的踪迹……
完了!该不会是阿执那几个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的兄弟找到了他想杀他了吧?
这下蓝浅浅再顾不得其他,她四处张望一番,将目光瞄准在山洞口后方的那块大石头上。
这块大石紧挨着山洞口,背靠后山,位置正好,她若是从这儿过去正好能顺势躲在大石后,且不会被守在洞口的那些人发现,她现如今失了法力,又拖着条鱼尾,在陆地之上自是打不过一群两条腿的壮年男人们,还不能让这些人看了她的真实身份去,所以待她躲在这岩石后头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后蓝浅浅直起身,尾鳍着地,轻轻一蹦,一弹一跳着尾巴朝那大石蹦了过去。
海边风声大,蓝浅浅又刻意放轻了动静,倒真没惹来主意,顺利地躲在了那块大石下。
她双手扒在岩石上,朝山洞口处侧过去耳朵细细地听,只听一个陌生但也很清亮沉稳的男声说道:“殿下,现已至子夜,殿下身上带伤,不妨先歇息会儿……”
蓝浅浅听着便是疑问,这人谁呀,听着声音也是温和恭敬的,不像是会害阿执的歹人呀!
“是呀殿下,您重伤未愈,姝妤很是担忧您的身体,您先歇息会儿吧,这般等着若真有什么要紧事,便交给姝妤和兄长去办就是,您且放心。”
蓝浅浅眼睛蓦地睁圆了,嗯?女人?居然还有个女人!还是个讲话娇哒哒黏糊糊能激起人一声鸡皮疙瘩的女人!
蓝浅浅很是好奇,耳朵凑的更近了,接着便听见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无碍……暗一,你且派几个人去这附近的沙滩山头还有离此地较近的村子上细细搜寻,替孤寻个人,一个女人,极好辨认,约莫十五六的年岁,长相极美,一身大红嫁衣,头顶着一头鸡窝乱发,搜寻地仔细些,如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