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哥哥……哥哥哇哇哇哇……”
这时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个更小的身影,这是个约莫三四岁左右的孩子,浑身破烂,因着太瘦的缘故,孩子的脑袋便显得怪异地大。
这小家伙冲出来便往那马车下的男孩冲过去,那男孩赶紧一把接住她,按着小家伙的被就让她也一起下跪磕头,“妞妞快!快给贵人们磕头……”
说着,两个孩子在泥泞不含的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响头,整张脸已经脏污狼狈地看不清本来面目。
蓝浅浅被吓到了,一激动,一下边跳下了马车,赵元衡手滑慢了一步没拦住。
蓝浅浅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将他们扶起来,“别磕了别磕了,再磕下去脑门儿都要磕坏了,这样冲出来多危险啊,你们爹娘呢?”
两个孩子眼中满是瑟瑟的惊恐还夹杂着些许希冀,那个大点的男孩镇定些,弱弱地开口,“俺爹和俺娘都淹死了,爷和奶也都被大水给冲走了,只剩下俺和俺妹妹了,贵人您菩萨心肠给条活路吧,我们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俺妹妹快饿死了,贵人您救救她吧!”
蓝浅浅皱眉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个孩子,太瘦了……便是他之前在大街上见过的乞丐也没这兄妹俩这般瘦骨嶙峋,尤其是小的这个,柴瘦的小身子,显得整个脑袋特别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惊……
蓝浅浅再如何一团孩子气也是有四个孩子的母亲,看到这个瘦得想大头娃娃一样的孩子,她立马就联想到了家中和这个小女孩差不多岁数的四只胖崽崽,顿时心中便涌上了无限的酸楚和怜惜,她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摸,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兄妹俩。
兄妹俩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那锭金子,再看看面前美得像仙女一样的大姐姐犹豫着并没与去接。
而此时周围的难民见到蓝浅浅手上的这一锭金子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四周的护卫们一阵警惕,纷纷拔出了利刃。
赵元衡心急如焚,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咬牙下定决心,跳下了马车,踩在泥泞脏乱的地面上,皱眉隐忍着脚底的不适大步朝蓝浅浅走过去。
那边蓝浅浅见几个孩子不接,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回身走到马车边,戳戳那个车夫比划着说了些什么,那车夫不敢不从,解下自己腰间的囊袋,掏出一个油纸包恭敬地递给蓝浅浅。
蓝浅浅将那油纸包打开,里头是三个已经凉透的葱油饼,油腻腻的。
她再次走到两个孩子身边,弯下腰将葱油饼递到他们面前,这下,两个孩子眼中奔射出惊人的光芒,那个大点的男孩像是抢一般接过葱油饼,先将两个饼塞到妹妹手中,然后自己拿起剩下一个,兄妹俩小脸埋入葱油饼里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狼吞虎咽地去啃咬。
蓝浅浅看得心惊,“唉唉唉……你们慢点慢点小心噎着……”
这下子,四周围的难民们时彻底地按捺不住了,疯狂地围拢过来,“贵人也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施舍一点吃的吧,俺们快死了……”
……
有人开始动手想去扒马车,有人甚至想去扯蓝浅浅和赵元衡的衣角,这下四围的护卫是真的如临大敌了,所有人都亮出了兵器,却还是阻挡不住衣角的疯狂灾民们。
灾民们都已经红了眼,见这些护卫只是拔刀踢脚踹人,并不见血伤人性命,更加疯狂了,人群中不知有谁在高喊,“这家人他们有钱有粮,咱们人多不怕的,都抢过来了吧,我们要活命!”
一下子便彻底地乱了,所有的灾民都疯狂地涌过来,蓝浅浅有些被吓到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赵元衡快步走过来,将蓝浅浅护在怀中,厉声高喊,“暗七!”
护卫中一个精悍的年轻男子迅速出列,神情悍然,双目在难民群众搜寻一皱,将目光定在一个高壮的大汉身上,便是此人在煽动是非……
暗七利剑一挑,那大汉便是一声惨叫,一条胳膊被齐肩削下,鲜血混着泥水,那大汉瞬间倒地,打滚惨呼。
这一下是震慑住了了难民们,大家一下子便停住了,畏缩地看着明显杀意上涌的护卫们不敢再上前。
赵元衡半抱着蓝浅浅往回走,低声道:“浅浅快回去,难民太多,救济不过来的,我们现在就算将所有身家都拿出来救济,也是杯水车薪,快走吧……”
这道理蓝浅浅自然也懂,但她却是站住没动,盯着那互相抱在一起惶惶不安的小兄妹俩对赵元衡道:“将这兄妹二人一道带走便可!”
赵元衡看着四周依旧是不肯散去的灾民们心中渐渐焦躁起来,二话不说,揽住蓝浅浅的要将她半抱起来,拖着往回走,强行塞进马车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浅浅莫要闹了,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我也不是救世主,我必须要顾全大局,除了他们,前边还有更多正在受苦的百姓,我们不能再这里耽搁,你听话……”
蓝浅浅一边挣扎一边愤怒道:“啊啊啊——臭阿执快放我下来,我就只是想把这兄妹俩带走,如若不然,这对孤儿不出五日必定死在这逃荒的路上,快放开我,我去将他们带上来就走!”
蓝浅浅方才只用神识微微一探,便很快探得这对无父无母的小兄妹已经快被饿死了,若再得不到救助,不出五日必死无疑……
蓝浅浅看着那个和她家小贝儿差不多大的大头娃娃,忽然便决定要带着他们一起走,蓝浅浅知道他们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但左右是两个孩子,带上了也并无太大妨碍,可谁知男人居然这么强硬……
坐在马车上,赵元衡将蓝浅浅双手双脚都捉住了禁锢在自己怀里,强令马车再次启程。
蓝浅浅气得肺都要炸了,被男人整个儿困在怀中,她像一条愤怒的虫儿,不停地挣扎扭动,她决定了,在气消之前都不想再理这个男人了!
蓝浅浅果然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行程中都未曾理会过赵元衡,就算是男人主动和她说话主动靠近,她都是气咻咻地别转脑袋赏给他一个高冷的侧脸。
赵元衡无奈,他知道蓝浅浅生气了,但他也是迫于无奈,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法子哄人。
就这般一直前行了又有两三日个时日,一行人离水患的最严重的腹地越来越近,眼前所见之景也越发的触目惊心。
北洛水受灾最严重的洛川、甘泉、澄城、大荔等地,皆是遭受了洪涝毁灭性的侵袭,尤其是洛川,决堤后首当其冲的便是洛川,几乎整个县城都被洪水夷为水泽之地。
一路走在,蓝浅浅第一次见到这般惨烈的情景,赵元衡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所见之处,满目疮痍,雨还在不停地下,远远望去,地势较低之处已是一片浑浊的水泽,湍急一片,只留几个树顶能勉强猜测出曾经也是有田地屋舍存在过,偶尔能看到水上飘过一些杂物,以及几具人和牲畜的尸首……
他们一行人没有直接进入洛川,而是入了里洛川较近但因地势稍高儿受灾最轻的白水城。
但即使是受水患程度最小的白水,此刻也是一片狼藉,从临近几个城逃难而来的灾民几乎已经要将白水城塞满了,街上到处都是流民,乱作一团。
赵元衡命护卫们入城,这时候很多客栈都关了门,最后有暗卫找了一家较为僻静的人家,花重金敲开了主人家的门,一行人便将就着住了进去。
自入白水城起,赵元衡便忙碌起来,也没空去理还在单方面闹别扭的蓝浅浅,刚到白水城的第一晚,这户人家的主人拿出还算丰盛的吃食招待了他们,过后便安排好了住宿。
蓝浅浅自是和赵元衡住一间,因着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这晚赵元衡带着蓝浅浅早早的便睡下了,这么多天连夜不断地行路,蓝浅浅也是真的有些累坏了。
听着外头还在不停下的瓢泼大雨,蓝浅浅心中总有种怪异感,可又说不上来,她想,今晚便先睡罢等明日一早和阿执一起出去仔细探查一下就进是哪里不对,说不定目前的水患困局便有法子解了……
这么想着蓝浅浅带着疲惫的倦意深深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摸着身边早已空空凉凉的半边床榻,蓝浅浅差点就要气炸了——
赵元衡这个混蛋,嫌她多事,为了撇下她,居然在天还未亮趁着她熟睡之时就偷偷管自己溜走了,留下几个寸步不离看管她的暗卫!
“陛下说洛川太危险娘娘不能去,而如今白水城中又涌入了大量流民,并不安全,陛下让娘娘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跑,一切等陛下回来后再说……”
说话的玄三是专门贴身跟随蓝浅浅的暗卫,就是之前在扬州帮着蓝浅浅捆流氓纨绔子的那个。
自扬州秦长禄事件后,赵元衡特意给蓝浅浅配了一个暗卫,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谨防出事,这个暗卫是玄部的下属,还是蓝浅浅钦点的。
蓝浅浅要是能乖乖听话那就不叫蓝浅浅了。
听了她一声冷哼,若待在这屋子里哪也不去,那她跟来还有何意义?
蓝浅浅斜睨玄三和围在她四周的暗卫们一眼,直接把话挑明,“今儿个我一定要出门的,三个选择,你们把我打死我不出去,我把你们打死我再出去,或者咱们和和气气一起出去!不过我妥协一点也是可行的,就在白水城里转转不出去。”
先将这怪异的雨势弄清楚再说……
几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陛下料事如神,将贵妃吃得透透的。
临行前陛下特意交代过,估摸着娘娘是非出门不可的,定是拦不住的,但若先说不准她出门,她定是会自己妥协商议只出门在白水城里逛逛,他们要做的便是在贵妃满城乱晃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再让贵妃走丢,他们便要提头来见。
于是蓝浅浅带着一帮子满身精悍煞气、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瓢泼的雨势依旧未见任何减小,蓝浅浅在伞下伸手接触雨水,在抬头望望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闭眼放开神识一寸寸感受弥漫的水气,心头那种怪异之感越加浓重了——
水灵平悬,不多不少正是当季最适合的之量呀!照理说,是不可能会一连五六十日的瓢泼暴雨不曾间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三给打着伞,蓝浅浅一边沉思一边沿街走着,身边的暗卫们只是不错眼盯着她,但谁都没有开口打搅。
就在这安静的气氛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和煦的男声,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欣喜,“浅浅……浅浅是你吗?”
一行人齐刷刷回头,暗卫们的警惕之心瞬间立起。
蓝浅浅回头,看着不远处一袭白衫布衣的俊挺男子正撑着伞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笑。
蓝浅浅一愣,盯着那年轻男子眨眨眼再眨眨眼,过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这是哪位,惊讶地一下子张圆了嘴,惊道:“泫泽?你怎会在此?!”
说完之后也突然反应过来,吐吐舌头暗道自己榆木脑袋,此地是黄河洛水之畔,黄河河伯之子在这里出现,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第63章 相亲对象
对面的男子约莫十八九虽的少年模样, 面容俊秀,撑着伞, 一身简单的素白单衣长衫,木枝束冠,缓缓走进近,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白丁打扮, 但男子身上那出尘的气质便给人一种俊逸飘洒、脱俗非凡的感觉。
男子缓缓走近, 步履轻快,即使是蓝浅浅身边那些不知内情的暗卫也很容易看出, 这个被贵妃叫做“泫泽”的年轻男子目光晶亮, 显然十分欣喜于和他们贵妃的偶遇。
玄三作为皇帝暗部的忠诚死士,当即目光微微一闪, 不着痕迹地轻轻挡在蓝浅浅跟前, 却被蓝浅浅一把挥开。
这时候泫泽已经走到了蓝浅浅跟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浅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满脸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耳根,说话都有些微微结巴,“浅浅……你……你怎会在此,你是……你是来找我的吗?”
一旁围观的暗卫们顿时在脑中疯狂预警, 这家伙是谁?和他们贵妃娘娘什么关系?现在想干什么?
看紧了,看紧了!必须看紧了!不然后果比弄丢贵妃提头去见陛下还要难以想象!
瞬间, 所有暗卫周身锐利的凶煞之气一下子都暴涨起来, 泫泽和蓝浅浅一样并非常人, 五感敏锐,这样不友好的感觉他想忽略都难。
泫泽羞涩红着脸闪着亮晶晶的双眼好奇问道:“浅浅……他们是?”
这些人明显就是凡人,还是气息精敛个个身怀绝顶功夫的凡人……
一说到这个蓝浅浅就有些来气,瞟了旁边对她严防死守的这群暗卫一眼,没好气道:“他们是我夫君派来随身监视我的!”
话音一落,就见对面的泫泽一下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灿烂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你夫君?是……是小鱼儿他们的身生父亲吗?”
蓝浅浅很自然地点点头。
这下泫泽眼中的光芒是彻底地暗淡了下去,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头,牵起嘴角讪讪强笑,“哦……是这样啊……原来你已经找到小鱼儿他们的爹爹了……哈哈……挺好的,恭喜你啊浅浅……”
泫泽的纯情少男心碎的有多厉害蓝浅浅根本没注意到,她看着泫泽俊秀温雅的脸忽然想到,泫泽作为黄河河伯之子,他现在出现在此处,不知是否知晓这怪异的天象及突如其来的水患成因。
于是蓝浅浅对泫泽招招手,将他拉到一旁,回身狠瞪一眼打算寸步不离跟上来的暗卫们,和泫泽凑近了嘀咕道:“泫泽你是河伯之子,可曾感觉到如今这天象的怪异之处,还有这凶猛的水患,我总觉得非同寻常,你可曾注意到什么?”
一说到这个,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泫泽立马打起精神来,一脸严肃正色,凑近了蓝浅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道:“我便是为了此事才上的岸,洛水之岸的此次洪水确实非同寻常,我父亲留在何地查探,我便上岸来打探情况。”
蓝浅浅眼睛一亮,“那可曾有何发现?”
泫泽皱皱眉,“具体不好说,浅浅,你随我去一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