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不仅长得娘,性格更娘。
“七爷。”那少年虽不敢靠近,却再次开口了。这些娈侍都经过调教,这个阿昔练就了一副要哭不哭,点点清泪闪动,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娇俏可怜。
霍宁珘以前还真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他略微蹙眉,按捺心头不耐,道:“退下。”
阿昔这下没法子了,以往他只要使出这一招,多少会引来些怜香惜玉。看来,眼前这位爷是真的不好这一口儿。他害怕再招惹对方会引来祸端,只得失望离开。
萧慈再次过来的时候,让霍宁珘今晚就留宿在王府,重给他挑一位美女,宾主尽欢。
霍宁珘懒得理会萧慈,早早走人。不过,他顺道去了趟肃国公府,等回到侯府,陆莳兰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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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帝再次召陆莳兰进宫,询问五城兵马司一案后续。
陆莳兰立在殿中,禀道:“目前已有六十九人涉嫌违反纪法的线索,经过初核,二十八人革职收押,立案查办;余下四十一人情节较轻,案情也较为简单,基本已查清了结,给予降职或罚俸处理。其中南城指挥司蒲浚……”
少女的声音淡而坚定,在这殿中如泉水缓缓流淌。
待她禀报完毕,萧冲邺便起身来到陆莳兰面前,道:“槿若辛苦了。”
陆莳兰亦笑道:“都是臣分内之事,皇上何言辛苦。”
“槿若说得对,又不对。来……陪朕说说话。”萧冲邺说着,牵起陆莳兰的手。
对方突然的举动,让陆莳兰身体一滞,只得跟着皇帝的步子往前而去。
少年的手几乎整个包裹了陆莳兰的,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握在手里,这种满足又不满足的感觉萧冲邺自己也难以言喻,娇嫩的触感更是令他不想放手。
陆莳兰当然也察觉到了两人手部的差异和对比,她嘴唇微颤,正要说话。
听萧冲邺又道:“的确是分内之事,但许多人真正坐到官位上,却不这样想了,像槿若这般正直不阿,从不收取半文好处,从不以权谋私的人,如今太少。”
皇帝的声音既沉重,又略显无奈。
陆莳兰闻言便答道:“皇上不必忧虑。虽然废帝当政时遗留的杂症沉疴颇多,但品性端方的官员始终是有的。且皇上本身励精图治,首辅大人也十分重视治吏,上梁中正,下边必定也会日渐好起来的。”
陆莳兰说得不错,皇帝自身就不说了,而霍宁珘,也只欣赏真正有本事的人,对那些想以贿升迁,或是搞裙带关系上位的,都看不上眼,他本人当然更不会做卖官鬻爵的事。在治吏上,都是尤其严厉的。
萧冲邺听陆莳兰提到霍宁珘,便道:“舅舅是朕的自家人,自然是朕所信重的。”
两人已走进东阁,殿宇深深,格外宁静,除了皇帝与陆莳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有树荫中鸟雀偶尔的啾鸣。
这样私密的地方,又是软玉温香近在身旁,萧冲邺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将陆莳兰直接抱进怀里,仅仅是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槿若,你愿意为朕分忧么?”
陆莳兰恰好站在皇帝与一座木雕屏风之间,她完全不知当今天子对她抱有多少隐秘晦暗的心思,毕竟她是一个“男人”,皇帝可不似寿王好男风,而且对方身为皇帝,要多少美丽的女子没有呢。
因此,除了感到逼仄,她也没有多想。点头道:“那是自然,过去,臣常聆听老师教诲,公忠体国,为君分忧,这是为臣者必须做的。”
萧冲邺看着陆莳兰笑了笑,他觉得对方说话时认真诚恳的样子实在可爱,便领着陆莳兰到窗边的小几旁旁坐下。
他这才道:“既然如此,朕便交给槿若一个特别任务。”
陆莳兰点点头,她正等着皇帝说话,梁同海却在外道:“皇上,江姑娘在外候见,是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的。”
梁同海的声音清晰传进殿中二人耳里。
萧冲邺目光冷了一瞬,对自己跟陆莳兰独处的时候被人打搅,感到极其不悦。
江姑娘?陆莳兰瞬间明了,定然是那位即将成为皇后的江善善。她想着,江善善来了,必定要与皇帝说话的,当即就要站起身来,不料,被皇帝阻止。
萧冲邺道:“槿若在此等着朕,朕一会儿就回来。”
陆莳兰也只得点头:“是,皇上。”
江善善等在偏厅中,她今日着明蓝绣裙,青丝如绢,髻上佩两对蓝莹莹的碧玺刻纹簪,衣饰仍旧是力求典雅,听到男子沉稳的脚步声,她站起身来,仪态优美地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萧冲邺颔首,道:“表妹过来何事?”萧氏和江家也算拐着弯儿的表亲,萧冲邺历来是这样称呼对方。
江善善看向对方,萧冲邺虽然尚未弱冠,身姿却是颀长轩昂,俊逸的面容更是时常让她看得脸红,她看着这位未来夫君,心跳快了许多。
便答:“善善今日在太后娘娘宫里做了‘雪梅羹’,娘娘命善善给皇上送来一份。”
萧冲邺知道,江善善很会讨太后欢心,太后也正好喜欢江善善这类样貌清秀气质温婉的儿媳,却担心他不喜,总是让江善善在他面前联络感情,彰显情分。
他微微一笑道:“表妹有心了。先放着罢,朕尚在处理事务,晚些用。”
江善善闻言,就知道皇帝没有任何多留她的意思,道:“那,臣女便告退了。皇上处理公务,也要注意身体。”
“好。”萧冲邺话语简洁。
江善善回到太后的颐安宫,太后亦不料对方这样快就回来了,问她:“都到用晚膳的时辰了,皇帝还在忙?”
江善善点头:“皇上正忙着。”
太后微微蹙眉,看向一旁侍立的内侍。便有人回禀太后:“皇上召见了都察院陆槿若在议事。”
太后听到这名字,便想起霍宁珘说的陆槿若并非邀宠媚上之人。自家弟弟看人的眼光,太后自然是信的。
就道:“那便是了,皇帝最近也时常召见新科汪思印、赵寒峰等人。不用管他。善善就陪着哀家用膳罢。”
而另一头的陆莳兰,自然被萧冲邺留下来了。
萧冲邺命人备下的菜色不多,也偏于清淡,还有两道点心,都是合陆莳兰口味的。
他看着对方道:“朕希望槿若与朕,就像从前在陕西一样。你有什么话皆可以对朕说,无论是政事,还是私事,比如……你若喜欢上哪位姑娘,想要赐婚,也可以告诉朕。”
萧冲邺的语气随意自然,带着微微促狭,绝无半分知道对方是女儿身的破绽。陆莳兰听了,便笑了笑,道:“臣知道了,多谢皇上关怀,不过,臣暂时无意成亲。”
两人用膳之后,皇帝除交办特别任务之外,又让她代为看了些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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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宁珘今日回府较早,才酉时就在府里了。
他换下赐服,穿了身黑色湖州丝的轻衣,想起什么似的,问:“陆槿若过来了么?”
王奚道:“陆御史今日尚未到。不过,陆御史往常若是不来,都会提前告知,今日事先并没有说。想来是在哪里耽误了,稍晚会到。”
霍宁珘听了,便没有多说什么,用过膳,在校场里喂了喂自己最喜欢的那匹战马,便回房处理事务。
夜色渐深,快近亥时的时候,霍宁珘又问了一次:“陆槿若到了罢?”
王奚便说尚没有。
想起近日都察院与大理寺接连有官员遇害,而陆槿若也收到过恐吓信,主仆二人的神色都微变了变。
站在一旁的蔺深忙道:“七爷稍等,属下这就派人打听。”
霍宁珘的眼线与耳目自然非同一般,没过多时,蔺深就回来禀报:“七爷,陆大人今日下午进宫向皇上汇报五城兵马司的案情,现下仍在皇上宫中,没有危险。”
霍宁珘看看窗外暗得没有一丝星子的天,没有说话。
第16章
蔺深便道:“陆御史既有才华,又曾是皇上知交好友,必然是前途无限啊。”
“前途无限?”霍宁珘收回视线,玩味笑了笑,道:“未必。皇帝若真看重陆槿若才华,为何之前吏部考功司副主事这样的好位置,柳慎石都托吏部通过陆槿若了,皇帝却临时给换成了旁人,还令其在陕西那样远做个讨人嫌的御史。若非陆伯爷托我,陆槿若还回不了京。”
“这……”蔺深道:“七爷说的是。这样说来,皇上也并非真正要重用陆御史啊。可惜了,陆御史这样勤勉踏实的人,又能吃苦。”
霍宁珘敛了笑意,没再说话。
他过一会儿道:“让人在陕西查查,陆槿若与皇帝到底如何认识的,以友人身份相处了多久。”
蔺深道:“是,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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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陆莳兰奉命去了一趟西林行宫。
今年也不知为何热得这样快,才四月初,日头便辣辣的。她觉得这里的确是比禁城凉快多了。丛林是鲜妍繁茂的绿,水是烟波浩浩的净,青天霁霁,云雁高远。
她被宫人引着经过行宫的外海子时,便听有响哨声,马儿的嘶鸣与啼声。
这是皇帝与皇亲国戚们在跑马呢。
陆莳兰的目光往那声音的来源处扫了一眼,继续垂首往前走。
不一会儿,却有几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地来到她的身边,为首之人正是萧慈,他见到陆莳兰有些诧异,问:“陆御史在这里做什么?”
陆莳兰也有些意外会撞上萧慈,想了想答道:“回王爷,下官是过来督查玄光殿的建造情况。”
“唔。”萧慈看看陆莳兰在阳光下剔透得花瓣似的脸庞,道:“好。”
这时,却又策马过来一个人,是华昭郡主萧檀君,骑着一匹漂亮的红马。
萧檀君看到寿王,娇声笑问:“九叔,你看到首辅了吗?”
她身穿绯红骑装,玉环束发,利落的骑装越发勾勒出华昭郡主傲人的身段来。小小年纪,胸前已是呼之欲出的丰莹诱人,实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格外的艳丽夺目。
萧慈便笑着回答萧檀君:“霍七在东边射猎,快去罢。”
萧檀君谢过寿王,立即往东而去。
陆莳兰还站在原地,按照礼节等着寿王先行。萧慈又看看她,这才走了。
这一天下来,陆莳兰着实不轻松。
玄光殿是行宫北面新建中的殿群,耗费颇巨,这工程建设中,钞币流动甚大,利生则蛀生。她来不仅是督促进度,更是要按照工部和户部公文,一一核对采购的资物和已结算的一部分账目情况。
傍晚时,陆莳兰才往专为外臣提供宿处的晴时馆回去。
她刚出了门,却见前方马背上有一道身影,居然又是萧慈。陆莳兰蹙了蹙眉,行礼道:“王爷。”
萧慈挑起唇角笑笑,问:“陆大人要在行宫住好几日罢?你住哪里,可曾安排好了?”
陆莳兰答道:“约莫三日。住在晴时馆。”晴时馆是专为外臣提供的宿处之一。
萧慈便说:“忙一天也该累了,走,本王带你去泡澡松乏松乏。西林苑冬有温泉夏有流波荡,可谓人间胜地。”
陆莳兰怎可能与萧慈一起沐浴,一愣之后,在心中暗骂对方不怀好意,声音越发冷淡道:“王爷可别说笑了。”
“本王可没说笑。这个天,陆大人总要洗洗罢?”萧慈上下看看她,的确是堪称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能不浴身啊。
陆莳兰干脆不再接话,希望萧慈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却从不是萧慈的性格,他骑着马跟在陆莳兰身后不远处。而陆莳兰也赶不走对方。
因此,霍宁珘、萧冲邺和萧檀君等一群人从外海子水榭出来的时候,便远远看到这样一副画面——陆莳兰面含冰霜走在前面,萧慈笑吟吟骑马走在后面,两个人相互没有说话,就但是这么一前一后地缀着。
萧檀君这时啧了一声,她虽没说话,但周围的人都明白她这一声“啧”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九叔是看上这位陆槿若了。
萧冲邺眼中掠过一丝阴翳,转瞬即逝,他微微一笑道:“九叔原来在这里,朕还说你上哪儿去了。”
一下见到这样多高位者,陆莳兰行礼也行不过来,萧冲邺便道:“陆御史免礼了。还未用膳罢?快去前边。”
陆莳兰赶紧答是,终于能摆脱萧慈,她心中舒了口气。
她离开前,倒是看了看霍宁珘。虽然前几天她也每晚去侯府译书,但她却再也没有在府里看到过对方。她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
霍宁珘也正看着她,目光相对之后,男人便慢慢将视线移开了。
陆莳兰住进晴时馆,谁知,入夜后,突然来了名内侍,对她道:“皇上给陆御史另外安排了住处,请跟我来。”
陆莳兰有些紧张,她最害怕的就是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她跟着那内侍走了一段,却发现不对劲,对方怎的将她带到了这样宏丽华贵的宫室群?只是看建筑外观,就知道非王爵不能住,皇上再想给她改善住宿,也不可能安排这样的地方。
难道……这内侍根本不是皇帝的人,而是萧慈命人伪装的?陆莳兰想到萧慈对自己来得莫名的纠缠,心里忐忑不安。只觉寿王果真是荒唐!
陆莳兰四处张望了望,就在这时,她瞥见一道人影走入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殿宇,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宁珘身边的蔺深,她便猛地转身,朝蔺深的方向跑了过去。
“诶?”那内侍不料陆莳兰竟跑掉了,想追,却发现她进的是霍宁珘住的殿宇,哪里敢大喊大叫,也不敢追进去。
恰好,蔺深一回头便看到了陆莳兰,她说自己有事找首辅,但霍宁珘还没回来,蔺深便让人带她进去等候着。
毕竟是行宫,霍宁珘带来的人少。陆莳兰独自在后殿正堂,久久等不到人,她太累了,一时竟就在角落的椅子里打起了盹。等她发现有脚步声靠近,立即睁眼站起来。
因起身太急,她的眼前是花的,一时也有些没站稳,倒是全靠对方扶着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