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新赐紫罗裙——厘梨
时间:2019-05-25 08:44:24

  虽然陆莳兰并非主动投靠他,但既然已经被他掳来了这里……她多少是有打算,用她自己来换父兄将来生路的。
  他便来到她身边,手指轻摩了摩她微微红肿的唇瓣,说:“莳兰,我暂时有些军务要处理。你先睡,我晚些回来。”
  陆莳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比先前乱得多。目送着霍宁珘离开,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睡下去。
  霍宁珘回来的时候,陆莳兰已经入睡。他上了床,从后拥着她。之前虽与她发生过两次,但都是白天,完事后便各自分开。像这样能拥着她入睡,哪怕什么也不做,感觉却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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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大乾习俗,女子快要嫁人前七日,不得与夫婿见面。因此,霍宁珩没有接萧慕微到国公府过上元节。
  一直到正月十九当日,霍宁珩去公主府迎亲,两人才又见面。
  萧慕微清早便被叫起来,坐在镜前,任人打扮摆弄。
  那霍家派来打理事务的嬷嬷还不断在她耳边道:“长公主今日一定要多笑,今日的笑容愈多,夫妻之间才愈发和和美美。”
  萧慕微心跳如疾鼓。她手指绞尽裙幅又松开,强令自己定神,不要紧张。
  墨鹊也在一旁道:“公主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四爷……不知有多喜欢。”语毕,既是欣喜,眼中又有微微黯然伤神。
  萧慕微身着一袭正红地的裙裳,腰系丝绦,织锦裙幅上盘绕着五彩金缕凤,霞帔缀着璎珞珠饰,足上是凤衔珠合云履。
  她本就生得高挑艳丽,今日这吉服上身,实在更是瑰姿灼灼,叫人不可逼视。
 
 
第108章 
  然而,萧慕微心中却是纷乱复杂。短短几年,权力更迭频繁至此,令萧慕微这个公主的身份只余一个名号。
  萧慕微的奶嬷嬷死了之后,服侍她的多是年轻宫女,后来她的父皇驾崩,更是没人管她身边缺不缺人,服侍得周不周到。
  因此,她身边也没有长者来与她说些成亲当日应注意的。
  还好有霍家派来的这嬷嬷,萧慕微自是一应听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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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天还未亮,陆莳兰在床上刚刚睁眼,霍宁珘已收拾妥帖,准备出门。
  他特地到她屋里,对她道:“待会儿,迎亲你就不参加了。你在国公府里等着,我还是让谢遇非陪着你。”
  陆莳兰到底是个假男儿,迎亲这等场合是去不得的。
  陆莳兰点头:“好。”她知道以霍家兄弟两人的感情,霍宁珘肯定是要跟着他的四哥,一道去公主府迎亲的。
  霍宁珘便先出发离开。没过一阵,陆莳兰也等到谢遇非来接她的马车。
  若是换作别的人,陆莳兰当然不会有这样激动的心情去参加婚礼。但是,霍宁珩和谢遇非对她来说不一样,在京中,除了霍宁珘以外,这两个是给她照顾最多的人。
  更何况,两人在音乐方面惺惺相惜,陆莳兰对霍宁珩一直是敬慕的。
  陆莳兰到达肃国公府门前时,刚好是霍家出门迎亲的吉时,她便也随众站在正门前的路旁,
  生怕挡着了迎亲队伍出门。
  陆莳兰便看到霍四哥身着吉服,率先出门。
  霍宁珩原本就气质出众,如云水般的通透高洁,是叫女子看了,实在容易心折。
  而今日着上这等鲜明的红色,优雅端然依旧,却是添了几分魅惑,仿佛每个眼神,每个举止都耐人回想。
  看惯了霍宁珩总是穿着浅淡或是偏冷素颜色的衣衫,陆莳兰头一回见四哥穿着吉服,也难免微微一怔。
  美男子谁都爱看。陆莳兰也难免因霍宁珩今天的不同而多多注目。
  霍宁珘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陆莳兰,他将陆莳兰望着自己哥哥的眼神尽收眼底,跨上马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陆莳兰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哪里不妥。毕竟,今天看霍宁珩的人太多,视线聚焦在新人身上,这是很正常的。
  但她很快也看向了霍宁珘,可吉时耽搁不得,迎亲队伍已出发,霍宁珘也已打马离开。
  她看一会儿霍宁珘的背影,跟着谢遇非先进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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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霍家到公主府的路上,早就是士兵林立,做好了严密的护卫工作。确保今日这重要的良辰吉时,不发生诸如行刺等任何意外。
  而让围观百姓看愣了眼的,可不止是那延绵的嫁妆,更是这迎亲的新郎与男傧相们。
  霍宁珩这迎亲的人马,的确是当世最引人瞩目的迎亲队伍了。
  新郎本人自不必说,十多个男傧相,一色的乌骏雕鞍,个个是家世与才干出色的年轻俊杰。
  尤其是,这些迎亲的男傧相里,还有即将临位天下的霍宁珘,半分也没有端架子,亲自跟在自家哥哥后面,来接嫂子过门。
  屋子里,萧慕微早就被妆扮好了。
  按理说,女方出嫁时,娘家人是应当很多的。但是天家亲情稀薄,萧慕微又无同胞兄弟姐妹,其实早就过着孤无人依的日子。
  更因萧家与霍家如今这关系,萧氏皇族名存实亡,走的走,留下来的都是被软禁着。因此,萧慕微身边并无萧家人。
  等到仪仗鼓乐声近了,外面便有礼赞官,对着凤台高声道:“请公主移驾下降。”
  萧慕微坐着不动,她虽然不再是父皇的掌中月,却有自己的坚持。
  还好,霍宁珩知道萧慕微的脾气,也没想他一来她就会给他开门,便道:“催妆。”
  催妆礼是早就下了,乐师又立即上前奏催妆曲,礼炮也鸣了数次,但公主的房门依旧紧紧闭着,人就是不出来。
  那霍家嬷嬷是看得一个着急,墨鹊也从窗缝看向外面,看到霍宁珩,道:“公主,给四爷开门罢。万一,万一……”万一将人给气走了。公主怎么舍得把四爷拒之门外呢。
  墨鹊又看了看,目光落在霍宁珘身上,道:“霍七爷也在的。”这位不是脾气好的主儿,又是要当皇帝的人,被公主这么不给面子,接不到新娘,若是恼了可怎么办。
  萧慕微却不为所动,甚至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的蔻丹,仿佛是出起神来。
  外面一群大男人都是第一次迎亲,也不知道怎么办。对方是公主,又是四嫂,就是不开门,他们也不能拿人怎么样。
  宋端便皱眉问:“四哥,怎么办?”
  霍宁珩垂眸片刻,道:“做催妆诗。”
  大乾的规矩,是新郎不做催妆诗,由傧相代作催妆诗,类似于闹洞房一样的效果。而入了洞房后的却扇诗却只能新郎作。
  霍宁珩又道:“颂心。”
  最冷面的连颂心被点到名,只好第一个站出来。要说写策论他拿手,作这些黏黏腻腻的催妆诗他还真是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上,道:
  “乌云却罢朝晖暖,瘦李新华又一程。
  置酒良时多仰盼,待月移转入芳洲。”
  总之就是一个催字,但公主的门前没有反应,他便又道:
  “鸾箫十里列楼前,飞入浮花雅颂传。
  本是丽质冠天下,何须脂粉赘芙蓉。
  妍妍描就翠鬓影,却叹流光渐渐无。
  浮觞走马转春迟,只等东风掀帘栊。”
  按理说,一般催妆诗做个一、两首,就该开门了。
  可是,除了霍家兄弟两人,十来个傧相全都做了一遍诗,时间一点点过去,甚至最后都有人念出:“莫使镜中牡丹开到老,鸾过影渺月还孤”。诸如这样不是太美好的诗句了。
  然而阁楼里,萧慕微还是静静坐着,没有半分反应。
  宋端看了霍宁珘一眼,使了个眼色,觉得长公主多半是刁难小七,毕竟要上位夺天下的是霍宁珘。
  这太阳都在头顶正上方了,日头高悬,今天又是难得的大晴天,更是阳光灼灼。霍宁珘沉默看着那道门一阵,便也道:
  “昔年上苑棠荫雪,年少妆梅遇箭池。
  陇山阙下岁几重,遥望相系便几重。
  曾立灯初至曙霞,长对缺盈闻露滴。
  青梧尤在举眸处,永奉雉扇与王姬。”
  上苑箭池,正是霍宁珩与萧慕微初见的地方。后来,霍宁珩去了陇中,萧慕微依旧在宫阙中,霍家在那时犯事,两人的婚约也是那时解除。
  因为习俗是新郎不能亲自催妆,霍宁珘便模拟霍宁珩的身份,也开始催妆。将兄长不能说的说出来。
  萧慕纬没想到霍宁珘还知道她与霍宁珩初遇之地,又沉默少顷,便慢慢移动手指,握在扶手上,道:“出去罢。”
  当这位长公主身着吉服,姗姗走出来,一群大男人都舒了口气,又觉得,等了这样久也是值得的。
  大乾的公主下降都是不遮盖头的,凤冠垂下密密的金缕流苏,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影影绰绰已可见真容之美。更别提那高挑有致的身段。
  队伍迎出公主便立即往肃国公府回去,自是都为四爷终于抱得美人归而高兴。
  ·
  霍宁珩的亲事,是霍家上下期待已久的。因此,尽管霍宁珩本人邀请的人较少,仍旧是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就连太后霍灵铭,原先哭闹着要与霍家恩断义绝,也借着此次弟弟成亲,顺着霍家给的台阶下来了,前来参加婚礼。
  霍家本就重视霍灵铭,又是霍家人要取代她的儿子接掌江山,自是要弥补她,锦衣玉食就不说了,霍老夫人出于歉疚,对她比进宫前还要溺爱。
  对于萧慕微的进门,霍家的女眷们,其实并不是那么满意。从霍老夫人到霍灵钧,对这一桩亲事都不大欣悦,只有容夫人是真高兴。
  陆莳兰也跟出来看新娘子与迎亲队伍。她也准备了贺礼呢,是自己亲手画的一幅鸾凤和。
 
 
第109章 
  还有一对巴掌大的玉雁。陆莳兰原本也想送再贵重一些的物品,但如今实是囊中羞涩。
  等到行拜堂礼仪时,她也想去看看,但正堂那边的人太多,即便是侍卫放了她与谢遇非进去,他们也压根挤不到前面。
  陆莳兰蹙了蹙眉,原本今早出门的时候,霍宁珘还打包票说,可以让她观礼,但现在他却人影子都见不到,早就将她抛在脑后。
  陆莳兰与谢遇非便站在甬道旁,直到礼成之后,一双新人从堂中走出,她才又看到四爷和公主。虽然知道新郎新娘未必会注意到自己,仍是朝两人露出笑容,以表祝福。
  萧慕微隔着金流苏的缝隙,倒是瞧见了陆莳兰,她今日看过很多笑脸,但那些笑容俱是对着霍宁珩一人的,她觉得,若说最真诚的笑意,应当是这个跟她没有多少交情却颇有缘分的少年给的。
  萧慕微便翘起嘴角,看陆莳兰片刻,隔着流苏朝她也笑了笑。
  新房中,自是只有女眷可以去,而且都是已成了亲的女眷。
  “闹洞房”什么的,谢遇非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谁敢真的去四爷的新房里闹呢,只敢趁着他高兴,一会儿在酒席上多敬几杯酒而已。
  霍宁珩的院中,挂着同式红璃花灯,就算是白日里也亮着灯,如片片绯霞,在风中涌动。厚重的红毯铺过萧慕微走过的每一步,炮仗在院落再次点燃,端的是喜庆。
  寝房中,喜床则早铺好凤鸾交缠的锦被,悬挂百子千孙罗帐,就连桐枝灯上的烛台,都换成红烛台座。
  萧慕微被引到床前坐下,垂着眼睫,她知道,跟进来看自己这个新妇的,都是霍家的女眷居多。她们的一道道目光都饱含深意,令人难以忽略。
  然而,叫她最无法忽视的,还是身旁的霍宁珩。现在的他,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先前那样在人前为难他,她并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会有芥蒂,甚至不满。
  或者应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那个时候年纪小,瞧着人的姿仪风采,便一头栽进去了。
  这喜娘高声祝福新人后,婢女便托着漆盘过来,将玉如意呈给霍宁珩。男子便将萧慕微面庞前的金流苏挑到冠上,再无遮挡。
  这一刻,众女眼中齐齐闪过惊艳。然而,惊艳之后,年长些的隔房女眷恰到好处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只有太后霍灵铭,露出一丝轻蔑。
  霍宁珩也看着萧慕微为他凤冠霞帔的丽态,他原本以为,她在“却扇”这环节还会为难他,谁知并没有,她甚至都没有拿扇子遮过面。但是……目光也没有看他。
  喜娘也看得愣了片刻,随即才回神,看出了萧慕微的紧张,开始活络气氛。
  这喜娘便开始唱撒帐歌,还指挥着女眷们开始撒帐,往新人身上,还有喜床上掷洒花瓣、桂圆、花生、红枣、金银双色喜钱等物,以祝美满和悦,多子多福。
  这撒帐歌本就是为了缓解新妇的羞怯,提前让新娘感受洞房情致,以免女方过于生涩害怕,影响了夫妻间的第一次,尤其是导致以后夫妻生活不睦。
  因此,词句开始还以吉利为主,渐渐变得暧昧,越到后面越是露骨。诸如——
  入眼绵绵尤胜雪,唇珠一捻樱桃红。
  鸳鸯衾里交颈游,双双好梦到蟾宫。
  今宵共去乘仙舟,五更仍就不得休。
  红绡裙底楚云梦,花枝颤颤挽春风。
  喜娘是随口就来。她是在各家新房唱惯了这些帐中歌的,在场的又都是已成婚的妇人,更有不少是孩子都生了,早就是知道这新婚入洞房的规矩,都打趣地哄笑。
  霍宁珩亦是八风不动,听着便听着,除了眼神要更幽深一些,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唯有萧慕微,虽然出门前,霍家派去的周嬷嬷便用小人画和合欢镜给她作了一番讲解,但仍旧是无可避免的满面通红。
  还好,还可以用接喜果来掩饰尴尬,这些彩糖蜜果,自是接得越多越好,萧慕微便假装听不到喜娘唱什么,只顾牵起裙幅去接。
  不过,那些硬东西砸在身上还真是疼,但也只能受着。
  撒帐完了,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合卺礼。
  漆金描彩的托盘中,乘放着一对白玉莲花杯,透薄如雪,杯中酒色如琥珀。
  霍宁珩端了一杯,递给萧慕微,她去接时,难免碰到了他的手。
  在平时,她原本可能没什么反应。但刚刚才听完那喜娘唱的歌,简直是端着酒杯的手都不能自控地微颤。
  这合卺酒杯之间的线又连着短,两个人喝合卺酒时,难免地要靠近彼此,连她的脸也贴了这男人的脸一下。
  萧慕微完全不敢看霍宁珩。她总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沉着依旧,对着她话也不多,却令她感受到一种平时没有的强烈侵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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