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次是真高兴,“真的?老大这是有心了。”
她出来几次,也发现了,福州这边,但凡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是这种马车了。她堂堂的荣国公夫人,老封君了,凭什么不能用?
便是到了长安,只怕也是头一份儿。
不过她也没有高兴多久,进了戏院看着坐在她座位旁的白发老妇,贾母的眼睛陡然睁大,直觉就想掉头回家,她今天出门就该先看看黄历的。
“王……王妃?!”东安王妃,她不是早死了吗?
站在白发老妇身旁的穆清也是愕然,“老祖宗,您认识这位老太太?”
邢夫人一愣,她也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懦弱主妇了,这位老太太显然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现在的东南就是林家的地盘,就冲她贾家跟林家的关系,谁怕谁啊。
“这位老夫人是……?”把心放回肚子里的邢夫人雍容问道。
那老妇也就是东安太妃回头看着邢夫人微笑,“是荣恩伯夫人吧?我与荣国夫人是故人,你们长安荣国府门上的匾还是我那老公公题的呢。”
匾?!
邢夫人一惊之下,这才反应过来,“您是东安王府的人?”
“呵呵,算是吧。”东安太妃看着贾母皮笑肉不笑的道。
贾母的眼睛跳了跳,“这,何……姐姐您当初不是……?”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应该已经死了啊。
“唉,不幸得很,我当日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席,没有想到的是,我反倒因祸得福,结果,那么大一个东安王府,就我与小六子逃脱了一条性命,他当时看我不舒服,送我回去,人家说,孝子自有天佑,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当日究竟是……?”贾母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当日东安王府那场火,大家都知道有问题,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东安太妃笑问贾母:“史家妹妹,你真想知道?”
“不,不,还是看戏,看戏。”贾母一哆嗦,那么大个王府,居然无人生还,东安太妃突然死而复生,这里面显然是有问题的,她就还是少问两句吧。
祸从口出啊。
像这样的事,知道的越少才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保命的根本。
只是这东安王妃既然找上门来,想必,是来者不善啊。
第154章 欲壑难填
东安王妃看着贾母脸上变来变去,似笑非笑的道:“史家妹妹也太过小心了, 我家小孙子前些日子才见过荣亲王殿下, 得了殿下的恩典, 我们可以出来见人了,不然, 我敢到这地儿么?”
想想东安王府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东安王妃就恨的心头滴血。
只是就如她自己所说的,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现在既然是君家的天下, 这口气,她就只能咽下去。只是那心里, 就窝着一股邪火, 总得发泄出去不是?
再则, 人么, 总是那样,改不了得陇望蜀。
现在穆家能在这边正式四处活动了, 可她总觉得, 还是不习惯, 她做梦都想如她年轻时那般,全天下都能让她赫赫扬扬的来去自如。
荣亲王殿下的允许?
贾母心下冷笑, 那也只是荣亲王的允许。像东安王府的事, 那小子知道多少?他居然敢就这样放了这些人出来, 他爹苦心按下的事, 只怕要大发了。
贾母只觉得一身都是汗, 早知道,今天她就不出来了。
邢夫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人家恐怕是专门在这里等她们的了。
不过,既然是他们巴巴儿的来找她们,就证明他们有求于贾赦,她可不相信,贾母还能帮上东安王府什么忙?
于是,她对于贾母与东安王妃的谈话来了个置若罔闻,专心看她的戏去了。
见邢夫人稳坐钓鱼台,东安王妃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放下架子,温言道:“这位是荣恩伯夫人吧?”
邢夫人见问到她名下,微微颔首,“是,不知道老夫人是?”
你说你是东安王妃,我就该信?
她可得小心点儿,千万不要把荣恩伯府给牵连进来了。
东安王妃叹了口气,“你就叫我何夫人吧,我都快忘了我是谁了。”
贾母大悔,她也是被东安王妃给吓到了,她也该学邢夫人的,来个抵死不认的啊。
毕竟隔了那么久,变化那么大,谁还认得出来啊。
邢夫人客气的道:“哦,原来是何夫人啊,幸会幸会。”
然后多余的就没了,人家看戏去了,到了戏园子,不看戏做什么啊?
东安王妃无法,只得向邢夫人笑道:“我家几个后辈,前儿见了王爷,因当时不能做主,要回家问询长辈,所以……”你给再引见一次呗。
她就想仗了她这老脸,再逼着荣王让点儿步,多给穆家求些好处。
邢夫人客气的道:“何夫人,这事儿吧,我也不知道,就跟你家后辈一样,我也得去问问我家伯爷的意思,毕竟这样的事,可不是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主的。”
东安王妃扯了扯面皮,勉强笑道:“是,是,不过,我希望能再次面见荣恩伯,上次也是他见的清儿他们。”
邢夫人拿扇子掩住口笑道:“夫人客气了,不知道夫人现在住哪儿,我回去问了我家伯爷的意思,也好派人传信。”
何夫人大喜,忙将自己现在住的地址告诉了邢夫人,然后又殷殷叮嘱了一番,方才带着穆清走了。
邢夫人对王善保家的道:“记住了吗?弄不好是个麻烦呢。”
王善保家的心下一凛,“夫人,我都记下了。”
贾母看着邢夫人的背影不语,这才几年不见,邢夫人干练尚在王夫人之上了。
难道她真的看走眼了?
邢夫人回去把这事给贾赦一说,贾赦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欺负荣亲王年纪小,想要多占点儿便宜罢了。”
邢夫人失笑:“就荣王殿下?那是个好相与的?他不占人便宜就不错了,他们还想占殿下的便宜?这是拿手摸老虎头呢。”她咋一听到这话儿,就想到的是长安城那些被君睿抓起来发卖的那些人家呢。
只怕这东安王妃是要失望了。
贾赦淡淡的道:“这怎么说呢,谁叫荣王年纪小呢,这俗话不是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是欺负人年纪小呢。”
邢夫人一边给贾赦上茶,一边摇头道:“只怕他们要踢到铁板上了,荣王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哎哟老天恕罪,她咋听了老爷的话,眼前显的却全是穆家被发配发卖的场景?
是她想多了吗?
贾母心有余悸,“老大你也是,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贾赦道:“他们来找我时,是拿了咱们家先前的信物,我能不接吗?唉,看在昔日的份儿上,那小六儿还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我还得喊他一声六哥呢,谁知道他们会混成这样啊?”
贾母担忧的道:“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他们只要不回内陆,这边是荣王的地盘,荣王既然发了话,谁敢与他为难?”贾赦喝了口茶,摇头笑道:“若是他们不知道进退,跑到陛下的地盘,那陛下能饶得了他们?”
贾母吃了一惊,“荣王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想要自立为王?”
贾赦嗤笑:“这还用说吗,荣王做了这么多,目的就是想封建海外,那些他打下来的地盘,日后都是他的领地。”
贾母倒吸一口冷气,“可是朝廷不是已经不封藩王了吗?”
贾赦点头:“对啊,所以王爷这才要封建海外啊。他的领地在海外,谁管得着他啊?”
贾母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她捂住胸口,“老大,你小心啊,王爷这样做,一个不小心,人家就要告他谋反啊。”
贾赦呸了一声,“那就告呗,我看啊,王爷也等得极不耐烦了,就差没借口扯反旗了。你想啊,王爷在海外要钱有钱,要地有地,要人有人,他怕什么啊,这边一逼,他能马上就带了淑皇贵妃娘娘出海,自立为王。”
这些话他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荣王府里那些幕僚谋士们,一个二个都眼巴巴的等着荣王起事呢,可是荣王就是不接招,急得那些人都快要疯了,连他都不放过,天天撺掇着他去劝说荣王。
我呸,当老子是傻的么,老子要敢去跟荣王说这些,他那个妹妹能活剮了他。
他才没有那么蠢呢。
贾母乎的站了起来,“行了,老大,你也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去休息了。”
扶了鸳鸯的手,气呼呼的回房休息去了。
她本来想等贾敏回来,见贾敏一面就回去的,现在被贾赦一吓,她还真不敢回去了,不然,回去她说什么啊?
这种事情,说也不是,说了也不是,两头得罪人,算了,她还是不回去了,就看他们怎么折腾吧。
哎哟,这逆子,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千辛万苦的折腾到福建,结果,老二跑了,把她撂到这儿,她这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啊。
逆子,逆子,老大,老二,都是不省心的,就没一个是好的。
对于陷她于不义之境的贾政,贾母也恼上了。
邢夫人看着匆匆离去,被吓了个半死的贾母,忍不住摇头,“老太太也是,都不知道那样帮老二是为了个啥?”
看吧,七十好几的人了,千辛万苦的从长安万里迢迢的跑到这天涯海角来给老二撑腰,结果到了地儿才知道,人早走了。
这都图个啥啊?
好吧,现在还把自己给搁福建这地儿回不了北了。
第155章 渔夫与金鱼
贾敏在视察暹罗一带的生产情况。
而君睿与林海则在马六甲一线,主要是那边建设了许多工厂, 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不能忽视。
这么一巡查下来, 就是大半年过去了。
等他们回来时,已经是中秋了。
贾母看到阔别多年的贾敏, 真的是喜极而泣,“敏敏, 你还好吗?为娘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自己这个女儿素来主意正, 这下自己终于可以脱身了。
不用天天被东安王妃吓得夜夜做噩梦了, 那可恶的老太婆,竟然告诉自己很想念的京中的老友, 想与自己一道回京。
妈呀, 那元朔帝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
她只能指望贾敏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她解决了, 然后她好顺顺利利的回到长安。
离开长安那么久, 离开她的心肝宝贝贾宝玉那么久,她真的想家了, 不知道王氏把贾宝玉给教成什么样子了, 她回去贾宝玉还认不认她了?
听了东安王妃的请求, 贾敏扬了扬眉毛,朱唇轻启, “回长安?!夫人大约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东安王妃咬牙道:“可是当初荣亲王殿下是答应了我们的。”
“呵呵, ”贾敏看着她不屑的轻笑, “夫人, 你就不要诈我了, 十九殿下说的,很清楚,是在这东南和他辖制下的东南诸国,可没有允诺你其它。”
东安王妃眉毛一竖,贾母心下一跳,“敏敏,当心。”
贾敏耸了耸眉毛,看着东安王妃,“柿子拣软的捏,是吧?来人,”她轻蔑的看了眼东安王妃,“我可不欠你什么,夫人。”一丝讥讽在她娇艳的脸上闪过,“拿下,关到东山秘营,记住,给我看好了,谁要让她出来了,那么谁就进去代她受罪。”
东安王妃愕然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贾敏挑眉,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你是谁?与我有又什么相干呢,你该知道,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平平安安更重要的呢。既然你想打破这平静,对不起,作为一个合格的长公主,我就不得不这么做,将一切的乱像,抹杀在开始之初。”
不管是贾母还是东安王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不能杀我。”东安王妃忍不住失声道。
贾敏冷笑:“你耳朵不对吧,谁说要杀你了,本宫只是说,将你关入东山秘营。”
东安王妃气愤的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你要是死在东山秘营,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与我有何相关。”
东山秘营,实际就是死刑的代名词,进去了的人,都得进行非常艰苦的劳动,便是正常的壮汉,都鲜少有能坚持过三个月的,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进去能熬几天?
贾敏瞄了她们一眼,笑盈盈的道:“我听十九殿下给我家荣寿讲过一个故事,挺有趣的,说是一个渔夫,网了一条金鱼。他本来觉得,这金鱼太小,糊不了他家的口。谁知道,这金鱼竟然口吐人言,求渔夫放了它,并且许诺,为了求得一条生路,它可以满足渔夫的任何愿望。渔夫觉得好笑,你这么小一条鱼,自身尚且难保,竟然敢口吐这样的狂言。就放了它,两手空空的回了家。他的老婆指着他大骂,蠢货,至不济,你也该让它满足咱们发财的愿望,让咱们日后衣食无忧啊。”她看了眼面前都听进去的两个人笑道:“那渔夫是个怕老婆的,觉得他老婆说的不错,当真一溜烟跑到海边,找到小金鱼,要求满足他老婆要发财的愿望。”
贾母不自觉的问道:“那小金鱼怎么说的?”
贾敏笑道:“那金鱼既然说了那话,自然满足了渔夫的愿望,它对渔夫说,你回去吧,你妻子的愿望一定会得到满足。”
在二人期盼的眼神中,贾敏不负所望道:“那渔夫将信将疑的回到家,天啊,那还是他那破破烂烂的家吗,房屋连片,绿树成荫,他老婆穿金戴银正在叱骂家里的仆人。”
“她竟然真的美梦成真了?!然后呢?”东安王妃惊叹。
“然后,”贾敏嗤笑了一声,“渔夫那老婆并不满足,她看到渔夫继续大骂,她不要做富翁,富翁哪有贵族风光,她要做贵族,大大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