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堂堂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其实根本没什么事需要他急切奔走的。
李元婴得了这信,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回原处。他就知道承乾不会有事!李元婴一高兴,又在丰泰楼摆流水宴款待百姓和各方来客,让大伙敞开肚子吃,今天吃的都算他的!
董小乙等人听得一阵肉疼,不过千金难买李元婴开心,谁都没提出异议,得了口令马上派人去张罗。
这一天里头滕州的丰泰楼里客人来了去、去了来,酒菜上了没、没了上,一整天都没有空着的时候。
往来客商都惊异得很,问东家到底有什么喜事,居然这么大手笔,这可全都是好酒好菜!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滕王殿下在庆贺太子伤势痊愈来着。
听了此事的人都觉得滕王与太子感情真好,也有人暗暗给李元婴打了个“太子党”的标签。这位殿下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在太子那边,李二陛下就一点都不怕自己的太子和自己的幺弟联合起来干点什么吗?
别人在琢磨的事,李元婴一点都不关心。他一早就表明过自己支持承乾,带来的李德謇和杜荷都是东宫的人,他皇兄要是会疑心他和承乾的话早就疑心了,怎么会放心地把水师交给李德謇他们,连李德謇他们纵容他出海都没换人。
得知李承乾没事,李元婴高兴了好些天,很快便履行诺言去今年出资最高的“试点县”搞试点工作。从选出试点县开始,三个县已经开始修路铺桥,前前后后忙活半年,争相邀请李元婴过去验收。
至于李元婴带人入驻三个月的事,他们没敢催。太子受伤的事传开后,他们都怕有什么变故,哪里会不识趣地在这时候要李元婴履行诺言。
没想到李元婴还是按时来了!
县令既惊又喜,带着一干乡长里正列得整整齐齐迎接李元婴到来。这件大好事发生在他任期内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政绩,可不得把他乐坏了?
李元婴只是暂住,也没特意修宅子,盘下个现成的宅院凑合着住。
上回李元婴向李二陛下讨了一批人就许多是地方上的小家族终其一生都无法拜入门下的,这次李元婴带了一批过来让他们要么在县学里开班授课,要么直接露天搞科普教育,总之谁都不能闲着。
魏膺这个大舅哥也跟来了,起初魏膺觉得自己在李元婴手底下做事怪别扭的,李元婴没说让他做什么,他也没主动说要做事。
可等其他人都忙活起来,他还是没什么事可干,李元婴也没有给他安排工作的意思,魏膺顿时傻眼了。别人都干得热火朝天,他一个人干坐着这算什么事啊?
魏膺坐不住了,赶紧去寻李元婴。
李元婴知道魏膺一向看自己不太顺眼,这次也是有意晾着魏膺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他还记得魏膺当初惹哭过他姝妹妹,大舅哥又怎么样,他可是很记仇的!
见魏膺急了,李元婴才不继续逗他,热情地拉着魏膺问他想做什么。
魏膺瓮声瓮气地道:“不管做什么,有事做就好。”他是不屑于走后门的,不想因为自己是李元婴的大舅哥就受到优待。
事实证明魏膺想多了,李元婴压根不会给他优待。他把统筹畜力的活儿交给了魏膺,这事看着简单,实际上烦人得很,不仅得了解县里有多少马骡驴牛,还得统计这些畜生都用在哪里,能不能及时调配让每个需要的地方都用上。
等魏膺勉强上手,李元婴又给他加活,让他给这里修个水车、那里修个水渠,再推广一些新农具,游说农户尝试用新农具开垦耕地。
《齐民要术》季刊的创刊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坐镇编辑部的主编乃是《齐民要术》著作者贾思勰的后代。
贾思勰乃是北魏人士,正巧也是河南道的人,家乡就在寿光县一带。他的后代听说李元婴想借《齐民要术》的名头编著一本实时更新的农书,十分感动,被李元婴一邀请便来滕州当《齐民要术》的主编。
李元婴准备把贾思勰在序言中写的“智如禹汤,不如常耕”印在封皮上,也把这话贴在宣传栏里,鼓励众人往《齐民要术》分享自家摸索出来的经验。
最爱参与投稿的不是别人,而是滕州书院的学生,他们汇聚了河南道各州的年轻人,其中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学子,寒门学子听说过稿有钱拿,纷纷捋起袖子把自己家传的种田经验都给写出来。
世家子弟一看,这事没自己发挥的地方啊!眼看风头要被那些个出身寒门的家伙抢了去,他们不甘落后地告假回家找家中佃户好好了解了一番,把佃户们口述的东西转化成文字拿去投稿。
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耕作经验不好说,河南道这边的各种或家传或众所周知的农具和种植养殖技巧全都被送到了《齐民要术》编辑部。
这些经验正好也是最适合在河南道推广的。
李元婴挑了几样觉得有推广价值的让人在各乡县试验一番。
推广试验这种苦活儿可锻炼人了,既得会总结和分析,又得会交流和沟通!
李元婴秉承着锻炼锻炼大舅哥的想法全塞给魏膺去忙活。
于是,魏姝休沐日过来找李元婴时压根没见到她哥的影子,一问才晓得她哥忙成狗了,每天跑来跑去没歇过!李元婴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唉,大舅哥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倔了点,性格要强了点,我劝他歇着他都不肯,非要把事干完。既然你来了,我们一起去慰问慰问大舅哥。”
魏姝可以说是最了解李元婴的人了,听完他一通鬼扯后问:“你是怎么劝他的?”
李元婴说:“就是普普通通地劝啊,比如跟他说‘你要是干不了就别干了,你可是我大舅哥,哪怕吃白饭也没人敢说你’什么的。本来好几次他都累得要撂担子了,结果每次我一劝他马上又生龙活虎地下乡去。”他唉声叹气,“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姝:“……”
希望她哥别在滕州累死了,要不然她没法和爹娘交待。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我劝人的技巧特别高超!
第197章
李元婴带到试点县的虽不能说是整个滕州的人才,但把一个县规划好、把整个县盘活已经绰绰有余。
魏膺最近很辛苦,辛苦之余又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可他心里却充实无比。每天看着荒地被开垦出来、耕牛骡马各归其位,他就觉得自己这一天没白过。
这种满足是他坐在家里读书写文章感受不到的。
魏膺不得不承认,李元婴简直是他人生中的克星,只要遇到李元婴他永远都占不到上风。这天魏膺照常忙碌,一早起来去巡视马场,忙活完了才回去用早饭,结果还没走到用饭的地方,竟有人跑来说小王爷和王妃到了。
呸,他妹妹还没嫁呢,怎么就王妃了!
不过魏膺不得不承认,魏姝嫁给李元婴是最自在的,她可以自由地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永远不会被夫家嫌弃她抛头露面。
听人说妹妹来了,魏膺加快脚步走过去,远远便看见李元婴和魏姝坐在廊下吃他的早饭,还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魏膺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才和李元婴两个人聊起马场这边的情况。滕州没多少养马的地方,要用马的地方倒不少,所以马场这边每天都忙碌得很。
人果然是要逼一逼才能成长,魏膺刚来时还有点官宦子弟的清高,现在张口闭口都是手里的事务。魏姝听了觉得李元婴故意刺激魏膺也不是坏事,没有多劝,只让魏膺注意休息。
既然魏膺精神不错,李元婴认为他们已经看完大舅哥了,麻溜地拉着他姝妹妹的小手去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玩的。
见周围有片竹林,李元婴溜达过去看这边的竹子长得好不好,大好的春天有没有长笋。
李元婴运气不错,遇到个老叟在水边钓鱼,老叟热情地给他指路哪一片最近长笋了,还大方地让他看上哪根挖哪根,这一片都是他的,只管随便带走。
李元婴没有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想法,有人给他送东西他就高高兴兴地手下,一听老叟这么说便欢快地拉着魏姝去找笋。当初在葵园那边时他也亲手挖过笋,新长的竹笋味最鲜,又爽口又清甜,想想还真有点小怀念。
两个小情侣往竹林里溜达一圈,很快找到长笋的地方。李元婴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江淮有种做法叫‘傍竹鲜’,他们那边竹子多,不用调料不用肉,直接在竹林里把竹叶扫成堆在竹边把笋烧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如我们来试试!”
李元婴来了兴致,魏姝自然不会反对,两个人就地取材做起了李元婴说的“傍竹鲜”。
两个人分工合作忙活半天,李元婴嫌累,一屁股坐到竹叶堆上看火呼呼地烧。
魏姝陪着坐到他身边,拿跟竹枝时不时翻动一下,免得火熄了。李元婴总结经验:“下回还是多叫点人一起玩,这样我们就不用动手了。”
魏姝乐了:“哪有每次都什么事不干只等着吃的道理?”
李元婴理直气壮:“我从小到大都是什么事不干只等着吃。”
这是大实话,从小到大谁会要他动手啊!
魏姝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多劝,等笋烧熟了便弄出来和李元婴分着吃。这种吃法确实鲜,就是没什么滋味,李元婴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做好的!不过两个人难得溜出来玩,李元婴也不觉扫兴,歇了一会又拉着魏姝去别处玩,有人请他吃瓜他就吃瓜,有人请他尝糕点他就尝糕点,一点都不怕有人对他下毒或者吃坏肚子。
回去的时候,李元婴还抱着一堆百姓送的小玩意、小零嘴,得意洋洋地去和魏膺摆显:“你看看,你去玩的时候没这个待遇吧?这都是大伙白送我的。”
魏膺知道李元婴一路吃过去,吓出一身冷汗,不赞同地对魏姝说:“你也由着他乱吃?上回都有人埋伏在山谷里要杀你们了,还敢这样!”
李元婴道:“才不怕,我舌头最挑了,鼻子也很灵,谁要是在吃的里面动手脚我准能发现。”他朝魏膺哼哼,“我看你就是妒忌!”
魏膺气结。
他再管李元婴的事他就是傻子!
李元婴带着魏姝在县里转悠了一整天,心满意足得很,晚上回去后文兴大发,给李二陛下写了篇游记,重点讲述他和他姝妹妹玩得多开心、百姓对他们多么热情,到哪都有人给他们领路,到哪都有人给他们送吃送喝。
李元婴还在信末大言不惭地表示,滕州百姓最爱戴的人一准是我这个滕王,哪怕是皇兄你过来了,也没有我受欢迎!
李二陛下准备明年仲春去泰山封禅,李元婴对此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皇帝要出去玩,太子肯定是要留守的,到时剩承乾没有来泰山玩耍,太可怜了。等过一两个月承乾伤养好了,不如让他先过来登个泰山去去晦气,也算是先给明年的封禅大典踩踩点。
在李元婴看来,封禅就是附带的,去泰山的主要目的当然是玩!
李承乾遇到那样的意外,大伙劝的都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让李承乾少往外跑。
李元婴的想法不一样,李元婴觉得不能因为遇到这么一场意外就不出门了,弄得好像他们怕了那些躲在暗中的家伙一样。他认为李承乾不仅不能一天到晚闷在东宫,还要多往外走走,绝不能叫那些家伙得意!
而且,永远只坐在东宫里的太子,将来怎么能治理好大唐?皇帝和太子固然可以从朝臣们口里知悉天下诸事,但有些东西还是要亲眼去看看才行。
李元婴积极怂恿李二陛下把李承乾放出来溜溜,也好让他看看他大侄子是不是真的没事。他不能擅自回长安,不能亲眼看到大侄子没事,心里其实还是不太安稳。
相比李元婴真心实意的关切,各地藩王得知太子出事时心情各异。
李二陛下的兄弟们没人敢吱声,反正不管太子如何都和他们没关系,还不如抱着美人好好乐一乐。李承乾的兄弟们就活络多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们都第一时间往长安写了慰问信、送了当地的名贵药物,表达自己对兄长兼太子的关心。
李泰本来不想写的,他觉得自己写这信太虚伪了,他一点都不盼着李承乾好。当然,李承乾就算不好,也没他什么事,还不如多喝两盏酒。
可惜李小圆球一早起来就巴巴地跟着他,问他什么时候给长安送信,他想给李象写信。他和李象有着一起跟在幺幺屁股后面跑的革命友谊,感情好得很,李象也写信来给他报了个平安,说了说自己照顾伤号耶耶的经验,把幺幺的话分享给李小圆球让他也要关心爹娘。
李象能往外写信,李小圆球想给李象写信却比较麻烦,还是得夹带在李泰的信里。所以李小圆球昨晚写完信,一早起来就追着李泰瞎转,想磨李泰写封信把他的信捎上。
李泰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只能恨恨地提笔给李承乾写了封慰问信,表达一下弟弟对兄长的关心。不得不说,李泰在文学方面还是很有追求的,哪怕写得不甘不愿,这封信的文采也非常好,横读竖读都是篇锦绣佳作。
李小圆球挨在一边看李泰写信,李泰写一句他念一句,念完全篇后唉声叹气:“耶耶写得不好,幺幺说信不是这样写的。”他和李元婴也通信,而且通得比较自由,有点大事小事他都写信和李元婴说。一开始他写信也按着李泰教的那样一板一眼、追求文采和修饰,后来李元婴对他好一顿教育,亲自给他示范了怎么给亲人写信。
李小圆球醍醐灌顶,从此改了写法,别人怎么看他不知道,反正他和李象每次看完信心情都非常好,觉得自己棒棒的大家也都棒棒的,偶尔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也都不绕弯子,直接就写给对方,对方收到信一读就知道该怎么回。
李泰听李小圆球言之凿凿,一时没意识到前面是个坑,一脚踩进去问:“那该怎么写?”
李小圆球顿时来劲了,翻出李元婴的教学信给李泰念。
李泰脸色越听越黑、越听越黑,最后黑成锅底。
李元婴那家伙哪怕离得远了,还不忘把魔爪伸向他儿子,看把他儿子教成什么样了?这是信吗?这种玩意他也好意思写成文送出去给别人看?照他们这么写信不仅感受不到半点文辞之美,别人看了怕是连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李泰气得不轻,把给李承乾的慰问信封号之后打发走李小圆球,刷刷刷地给李元婴写了封信,中心思想是痛骂李元婴一顿,让李元婴不要带歪他儿子!
真是岂有此理,你一个当马屁精就算了,别把我儿子也教成小马屁精!
相比李泰的不甘不愿,李治写的信比较真心,这么多皇子之中只有他们兄弟三个是真正的一母同胞,李承乾出事他当然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