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岂别听了没有半点反应,神色毫无变化,看着她的漆黑眼仁竟还带着放任似的,就说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林知梁怎么都挑不动他,自己心里倒有点憋火,鼓起嘴,眼睛翻起来,睫毛被眼皮挤住了半截,瞪了他一眼,自己转身走了,辫子在身后荡起了一个不满的弧度。
男人眼皮都不夹一下,抬起长腿轻轻松松的跟上,慢条斯理的坠在她屁股后面半步远……欣赏她生气的时候一拧一拧的屁股蛋。
……
林知梁答辩结束就彻底宣告毕业了,等通知下来让他们领走了毕业证书,所有人就该交出钥匙搬离宿舍了。
班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外找好了房子,林知梁倒不用操心这方面,传娱是提供宿舍的,她已经提前申请下来了,只等领了钥匙搬进去就行。
但不是现在。
梁岂别不许她身体恢复好之前自己一个人住,自己陪着她每天绕半个城回山上梁家的别墅。
林知梁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人家家里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专门每天准备补品,她要是硬要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只是这个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才算彻底好……林知梁自个儿觉得就是后背上恢复白白净净的,所有的青紫伤痕都消退干净吧。
翌日早上,林知梁起了床,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打着哈切下了楼。
梁岂别正站在一楼阳台,像是刚从游泳池上来,身上穿了条半长的黑色泳裤,包裹了半截大腿,蕴含着无尽爆发力的腿被裹出危险的线条。
他湿漉漉的头发被抿到脑后,身上淌过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瓷砖地面上,用湿着的两根手指捏着手机拿到耳边,正在跟人打电话。
林知梁没去打扰他,径自跟客厅里的五叔笑了下,乖乖来到餐桌边坐下。
可这时候,她听到阳台上的梁岂别说了一句:“那行,就这样吧张姐,挂了。”
“张姐”——她只听到过梁岂别用这个名字称呼过一个人,就是张凯欣。
林知梁顿时在脑海中倒带似的回忆他上一句说了什么。
似乎是:“……用不了多久,三天足够,你那边先找人替替她。”
林知梁眨了眨眼睛,拿着叉子的手停在了空中,见梁岂别挂了电话,把脖子上搭着的浴巾抽下来往卫生间走。
“梁岂别,”她开口叫住了他,“你刚才是在跟凯欣姐打电话?”
女孩早上起来一副柔软的样子,贝壳粉的丝绸睡衣衬得她皮肤雪白,自然深棕色的头发柔顺的撒在肩头,回头来看他,温柔的声音也带着自然不做作的亲近。
“是,给你续了三天假。”
像是轻易被她简简单单脱出的“梁岂别”这三个字讨好了,男人不再朝卫生间去,转而踩着湿漉漉的脚步朝她过来了。
林知梁不赞同的喊住他,“你别进来,身上好多水,地板被弄湿了……”
梁岂别充耳不闻,走来她身边,抬手从她头顶抹到后颈,在头发上落下一道水痕,顺势低头凑过来……一口吃了她叉子上,属于她独特口味的沾了酸奶的全麦吐司。
林知梁尽力朝后躲,还是被劈头盖脸的落了一脸水珠。
她呸了下嘴里的水,抹把脸,抱怨道:“你替我请假干嘛?我好得差不多了,回去上班没问题。就算要请我自己给她打电话就行了,况且我休的时间够长了,再续假凯欣姐肯定不愿意批给我了。”
梁岂别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那是你请她肯定不批,我给她打电话那就只有三天和三十天的差别。”
林知梁不禁叹了口气,她很少闲这么长时间,人懒惰是会上瘾的,她一方面想恢复工作了,一方面能多休三天又忍不住轻松下来。
开口还假惺惺的埋怨了一句,“请假干嘛啊,我今天回学校拿完了毕业证,把家当从宿舍搬走,明天就能正常恢复上班了,用不了三天。”
“包游轮出海,带你出去玩一圈。”男人的掌心在她后颈上摩擦了一下,说:“好不容易彻底毕业解脱了,又在医院受了一遭罪,该好好休息两天了。”
这么说来也是,林知梁心下赞同,休假顿时有理有据理直气壮了。
可又不禁拧下眉,游轮实在让她不赞同,“游轮?那也太浪费了,得花多少钱……你要是想出海玩帆板或者冲浪,还是带游艇就够了,花费合适也好玩。”
“……”梁岂别看了她一会儿,直白告诉她:“不是只为了带你玩的,花那么多钱我又不是疯了。游轮以联合公会的名义包的,所有预备会员都会邀请,顺便带上你而已。”
林知梁:“……”
“傻不傻你。”他用两根指节夹了一下她的脸颊肉。
……
这天林知梁又一次回到了学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早早去到宿舍里,把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五叔跟梁家另一个司机一起帮她用车送到了传娱分下来的新宿舍。
行李送走之后,林知梁回来带领大家换上学士服去参加毕业典礼,把毕业证和学位证领回来分发下去,又上去作为学生代表致辞,零零散散一堆项目弄下来,下午四点多还没从学校出来。
正被同学拉着去跟教授合影,林知梁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朝角落走去,从闷热的黑色学士服下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是梁岂别打电话来催了,知梁抹了把汗,把手机凑到耳边,“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还没结束?”
“结束了,班里人都还没散,我脱不开身。你已经到了?”
“嗯。提前跑吧,这个点儿走正好登船,再晚就来不及了。车在你们学校门口,直接过来。”
林知梁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确实有点赶了,再晚出发路上开车得提速。
知梁收了手机开始解学士服的扣子,从人群中找到学委,把学士服和学士帽都摘下来交给了她,然后拿着手机跑下楼。
顶着下午明艳又舒适的日头,一路穿过人流朝校门口跑去。
一辆线条粗硬霸气的黑色大G就停在师大的校门口,林知梁刚从校门后露出头来,那车的副驾驶门就被人从里开了。
梁岂别探身给她开了车门,淡淡的道了一声,“上来。”
林知梁一路小跑过去跳进车里,车门在身后关闭,发出清晰的子。弹上膛声。
接着男人直接打方向盘掉头将车开了出去。
林知梁今天足足折腾了一整天,又一路从校园里跑出来,上车就累软了,倒在座椅里不欲动弹。
梁岂别把车开出拥挤路段,上了桥之后抽空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然后嗤笑了一声:“你今天在脑袋上扣了个碗?”
林知梁拧了下眉,伸手把镜子翻下来看了一眼,她脸上还有跑步热出的红晕,额角汗津津的,鬓发也湿了贴在脸侧。
而且脑袋上确实有一圈圆形的印子,是被学士帽压出来的。
虽然这印子确实让她崩溃,但好在颜值还在,只是头发汗湿凌乱而已,她觉得可以接受这种弱感美——不接受也没办法,车上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洗头拿戴森吹个新造型出来。
总不能把头塞到车座底下不给他看吧。
于是连抬手拨一下头发都没有,啪一下就把镜子合上了,转头哀怨的看了梁岂别一眼。
“学士服太闷,出汗了,头发才没型的,”悠悠叹了口气,“我都累一天了,陀螺似的打转,同学所有的事都要喊我去,没一分钟闲下来过,饿了都,哪有空打理头发。”
梁岂别噤声了,抬手从旁边的插口里抽出一根东西扔给了林知梁。
知梁结果一看,是根能量棒,才刚看清楚,噼里啪啦又好几样东西掉在了她的身上,全是些精品小点,看包装应该是梁岂别从家里客厅拿的。
她斜着眸子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心说果然跟他撒娇永远比抬杠有用啊。
林知梁不太想在车上吃这些细碎的东西,到底都是边边角角的,掉些渣渣进去特别不好清理。
但梁岂别说开这一趟回来肯定要洗车,不碍事。
林知梁撕开一支能量棒,正在啃着,忽然察觉到梁岂别将车速降下来了,缓缓朝路边的一辆黑车靠了过去。
第50章
这时旁边那辆黑车的车窗滑了下来,露出了阮行筝贴着面膜的脸,因为贴着面膜她没办法笑出来,只能僵持着嘴角,朝林知梁弯弯眼睛。
索性她脸上贴的那张面膜薄薄的,接近透明,才不至于把人吓着,反而脸上敷着层水似的湿漉漉的,黑发如瀑挡在耳后,显得更白皙软嫩了。
见是阮行筝,林知梁伸手便也把车窗滑了下去。
“老师,你比我还先跑出来?”
阮行筝抿着嘴角不敢放肆说话,含糊道:“是啊,给你们弄完学士帽拨穗礼,发下去毕业证书我就跑了,晚上就只剩下系里老师的聚会了,去不去都一样。”
林知梁开了车窗,才看见原来不止这一辆车,前面张凡铭的车也停在路边。
张凡铭从后视镜里看到梁岂别的车过来,开车门不耐烦的嚷了一声,“你们俩这速度也太慢了吧?得,准备走吧。”
原来他们的车停在这儿是在等梁岂别赶到一起上高速。
见他们到了,正在路边抽烟的梁捷便把烟头碾碎,朝阮行筝坐得那辆黑车走去,开门上车发动了起来。
林知梁最后在车开起来之前,隔着窗户往阮行筝那里扔了条能量棒,然后三辆车就排成了一列,相继开出去朝高速口去了。
……
临市靠海,船就停在这里的港口,他们开车到达这里时天还没擦黑。
游轮的名字叫“海江成风号”,是个载客量达到两千的中型邮轮,吃水深度八米,全长三百米以上。
虽然吨位不算最大,但是来自于顶级的意大利庞奉瑟造船厂,绝对的超五星奢华游轮,它停在港口时,神采奕奕灯光璀璨,海洋上仿佛只剩下了这一点明光。
船停在水边是个无比伟岸的庞然大物,走到它脚边抬头,连甲板都望不到,船舷和岸线间的那一线距离不断被海浪拍击着,幽深黑暗。
海风比路面上的微风要强得多,林知梁才从停车场出来,脑袋上的头发就全被风吹起来,学士帽扣出的印子立刻不见踪影,比戴森吹得还要蓬松。
她跟阮行筝两个人一起,身上披着从车上找出来的大披肩,顶着风艰难的朝船梯过去。
这会儿还没到船离岸的时间,公会邀请的宾客都还没到,船员也仅是刚登船完毕,作为今晚的主家,梁家这边的人都是提前登船的。
林知梁跟着美院的教授和张凯欣曾经出席过一些活动,但无论是学术性质还是娱乐性质,把地点设在游轮上还是头一次——她就是第一次登上游轮。
看着船梯口等候着的两名检票船员身上工整的皇家礼服,而他们要服务的人则披头散发哆哆嗦嗦的披着一条毯子……
林知梁遗憾道:“该早点准备好的,登这种船应该着正式晚宴装。”
阮行筝被海风吹得发抖,一边抖一边笑,和林知梁的在意相反,她完全不当一回事,习以为常似的,“确实,炫耀式消费的最佳场所。不过那是宾客们该发愁的事,我们上船以后会有人准备好一切,你要担心的就是怎样才能不要抢光了她们的风头。”
阮行筝说这话时全然素面朝天,黑眉清浅了些,嘴唇自然殷红,微微一笑,脸上现出并不刻意的睥睨众生,那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自信。
她林知梁见过的唯一一个,让人可以无视年龄和面貌依旧觉得发自内心美的女人,偏偏她的面容也美的无法挑剔。
今晚这艘大船将会驶离领海,最终航行到公海上。
因为今晚宾客中无一不是打个喷嚏抖三抖的大人物,甚至不光有商界人士,因此登船的所有人被要求不允许携带任何具有拍照、摄像功能的电子产品。
“什么?手机也不允许携带?”林知梁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
阮行筝却不是第一次见了,她听了便从容的从包里掏出手机,看着船员封存起来。
她对知梁说:“让他们保管吧,反正进入公海就没信号了,船上的WiFi也不怎么好用,带着手机也没什么用处。”
可林知梁平时还真挺粘手机的,一时让她交出去这么长时间,她有点脱不开手,并且这船上现在只有她跟阮行筝两个人上,让她有一点不安。
见她拿着手机似乎有些犹豫,船员的态度礼貌中带上了些不可拒绝的强硬,朝她的手机伸出了手,“是这样的小姐,今晚是个私人聚会,不带手机是每个人都遵守的公平协定,船上有卫星电话可以供您使用。如果您不同意,我将没有权利让您上船。”
“再等等,让我打个电话。”林知梁抬掌朝前推了一下,停在船梯检票口前。
她打开手机找到了梁岂别的号码,打算最后给他打个电话。
今晚到码头之后,他们说还有点事要在停车场等人,于是先让林知梁和阮行筝两人上船准备。一直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人影,知梁怕把手机交出去之后待会儿不好联系,所以想打电话跟他交代一声,顺便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她拿着手机刚刚拨出号码,朝后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男人身上带着不易察觉不易察觉的木质香调,迎面过来撞入知梁满鼻子,跟他车里的味道一样。
梁岂别看也不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腰,问船员:“怎么了?”
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知梁抬头见果然是他,便抬手把刚播出去的电话挂了。
男人气势逼人,压低着眉头说话的时候压迫力非常,两名船员显得有点局促,“梁先生,我们希望为这位小姐暂时保管手机,可是……”
男人则直接从裤兜里把自己的手机抽出来扔进了船员的软案上,同时另一手环过知梁的后肩,众目睽睽之下径自带她,和她手里那支手机从船员面前经过,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她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