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是真的,盛和帝也可以颠倒黑白,毕竟当年先帝下葬可是百官亲眼目睹之事,他突然诈尸,很难让人信服!”一想到时谦可能面临众人的质疑,甚至被当做乱臣贼子而杀害,宋余音就心慌难耐,坐立不安,“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再等下去我会发疯,我要去找他!”
然而刚跨出一步就被照谦给拦下,“你不能去,师兄嘱咐过我一定要看住你,不能让你去涉险!”
时谦还是不懂她,否则也不会这般安排,她感谢他的好意,却不愿服从这样的安排,抬眸望着阴霾的天,宋余音的态度依然坚定,“倘若我不管不顾,任由他在皇宫中冒险,万一出什么意外,那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此刻的照谦也是两厢矛盾,“起初我也不同意留下,但师兄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了很多,他去这一趟,已然做好两手准备,后果他都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努力过便无愧于心,但他希望你能活下去,嫂子,你就待在这儿,成全他的心意吧!”
“他说他若失败,就让我跟你离开京都?”听着这样的安排,宋余音的心头越发苦涩,“照谦,你大约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一次,那种滋味太煎熬,我宁愿跟他一起同生共死,也无法再体会余生没有他的痛楚!假如……假如他真的败了,我也不可能随你离开,我会陪他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
所以我恳求你让我入宫去,至少让我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见证最紧要的时刻!我不想连最后一刻都错失!”
如此情真意切,照谦听着都觉动容,但师兄的嘱咐他又不能无视,就在照谦为难之际,有人进得院来。
默默咽下嘴边的劝辞,照谦回头瞄了一眼,来人颇为眼熟,正是卫平渊的心腹,卫府的护卫杨宾。
原来那卫平渊即使入了宫也觉此事不妥,但他还得在宫中安排一些细节,是以特地派遣杨宾过来劝宋余音入宫,“卫大人说,时谦虽然与先帝有□□分相似,足以糊弄众人,但盛和帝谋害宣惠帝的人证始终未找到,冬瑞已是大皇子的侧妃,不可能做证,惟有让你去作证,才能令盛和帝哑口无言,让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众,失去百官的支持,时谦的胜算才会更大!”
杨宾一五一十的将主子的意思转达,宋余音一时间没能明白,“可我没有谋害过宣惠帝!”
是否有过已然不重要,“但你是盛和帝的外甥女,你若说当年被他指使给宣惠帝下药,众臣肯定会相信你的话。毕竟你被送入宫中也是盛和帝的意思,谋害也在情理之中,你的话最易令人信服,加之时谦的出现和指控,如此一来,盛和帝百口莫辩!”
若然能帮到时谦,即使让她败坏自己的名声说一些无中生有之事她也愿意,反正盛和帝的确是谋朝篡位,这毋庸置疑,奈何时隔多年,证据难以搜集,那就只能去伪造!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往她或许不能接受这样的阴谋诡计,但如今的她不同,为帮时谦夺回皇位,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照谦又怎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自是拦着不许,就在几人争执不下之际,忽有下人来报,说是琼华苑那边来了人,正是六皇子陈瑞英!
第48章 时谦公布身份(二合一)
虽说宋余音并不想见陈瑞英, 但他此刻来得很是时候, 她正好可以借此躲开照谦的拦阻,“六殿下过来,我必须过去应付,不能让他晓得我在樱月苑, 否则无法交代,万一他察觉出异常, 此时就入宫向他父皇禀报, 那卫家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 你师兄也会多一分危险!”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照谦也不敢拿师兄的安危去冒险, 只得勉强答应让她去一趟琼华苑。
今日是皇帝的寿诞,按理来说,陈瑞英此刻应该入宫去给他父皇贺寿才对,却不知他此次前来是为何故。
总不能是发觉了什么吧?忐忑的宋余音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还是看情况见招拆招吧!
一路心惊胆战,步伐慌乱,终于到得琼华苑,立在月门前的宋余音探头就见南溪正恭敬的立在院中, 而陈瑞英则负手立在一颗腊梅树下, 鹅黄的腊梅娇美动人,他转身时的笑颜亦温和明媚。
久候的少年终于等到心仪的姑娘, 陈瑞英的面上尽是抑制不住的欣悦。
然而此刻的宋余音心中有事,根本无心与他周旋, 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他有何贵干。
一袭绛红衣袍走向她的陈瑞英直言不讳,说是想带她入宫去给他父皇贺寿。
她正愁该怎么入宫去找时谦,陈瑞英的话恰巧令她看到了希望,但又觉得自个儿不该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被人怀疑,遂故作为难的问了句,“我入宫?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陈瑞英早已做好了打算,“父皇不是已经为了更换了身份嘛!现在的你是卫云珠,那你入宫去贺寿再正常不过,再者说,你三年未入宫,当初曾见过你的人也很少,即便有人认出,也只当是容貌肖似,谁也不敢仔细追究。音音你放心,有我在必护你周全!”
是否有人认出她已经不重要了,时谦的大业才是最重要的,既然陈瑞英肯带她入宫,那再好不过,只不过她还有些顾虑,“可我还不曾准备贺礼,该送些什么好呢?”
来之前陈瑞英还想着她可能不愿随他同去,未料她竟应承得这般爽利,惊喜的陈瑞英也不多问因由,她肯去便是最好的,“贺礼我已帮你备好,你无需忧心,只需让南溪帮你梳妆更衣即可。”
她整颗心都在为时谦揪着,哪有心思装扮?不过这一身太素净,的确不适合入宫。
最起码的宫装还是要有的,于是宋余音暂忍着心中的焦虑,进屋去让南溪帮她梳妆,将长发挽起,梳作飞旋髻,佩戴紫晶流苏簪,又换了身牡丹色的狐领长袍。
焦急的宋余音不住的催促着,“随意即可,无需太过细心,我还赶着入宫呢!耽误不得。”
许久没见自家主子,南溪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但碍于六皇子就在门外,她不敢多问什么,晓得今儿个是大日子,她却帮不上什么忙,最终只能跟主子说一句,“姑娘,您千万保重,奴婢会在这儿为您祈求老天保佑!”
那也得她自己努力过,若然天意还是那般安排,她才不至于后悔遗憾。无论如何,她都要入宫去,亲眼看着他,陪他走这人生最重要的一步!
即便卫家想利用她也无所谓,因为时谦是真正的宣惠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最终受益的也是他,而不是卫家!
下定决心后,她再无任何犹豫顾忌,也没有再回樱月苑跟照谦交代什么,直接跟着陈瑞英入宫去。
万寿节乃是宫中的盛宴,今日文武百官皆到场庆贺,后宫妃嫔也都在场,身着龙袍的盛和帝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笑呵呵的接受众臣的朝贺,此情此景,看似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实则暗涌流动,只因下一段舞蹈便是西域舞娘们的展示。
候场的时谦与其他舞姬一样皆戴着面纱,是以并未被人认出。大眼一扫,时谦依稀看到许多熟识的面孔,那些个旧臣,即便易了主,也仍旧能够继续效忠,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大势所趋,谁也不会拿自己全家老少的性命当儿戏。
眸光微瞥间,时谦猛然看到端坐在盛和帝左手边的一位宫装妇人,不禁眉心一紧,只因那是他的母后,庄睿太后!
自他离宫之后,庄睿太后便一直幽居于慈安宫中,她的身份颇为尴尬,乃是先帝之母,也是盛和帝的嫂嫂。
按理说,她本该追随丈夫和孩子而去,可儿子假死一事她一清二楚,苟活这许多年,也只是在等待这个时机,等着儿子羽翼丰满之后,回宫一雪前耻!
是以她并未自尽,哪怕受尽屈辱,背负骂名也要苟且偷生的活下去,为的就是见证这因缘果报的时刻!
看到母后在他意料之中,一别多年,时谦感慨万千,但此刻他还不能上前与之相认,唯有待在台下,静候佳机。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陈瑞英身上时,他的心弦顿时紧绷,只因他瞧见陈瑞英身畔坐着一名粉色宫装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宋余音!
她……她怎会入宫了呢?即使那药效有限,照谦也该拦着她才对!诧异的时谦迅速环顾四周,并未瞧见照谦的身影,至此他算是明白了,应是余音得知他独自入宫后便想跟来,才会借着陈瑞英的道儿而行。
旁人都不晓得这盛宴的背后潜伏着怎样的危机与恩怨,宋余音却能透过台下候场的舞姬面纱一眼认出时谦。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刻,纵使无言,也能清楚的感知彼此的心思。她明白他一直在为她铺后路,他也晓得她想与他并肩前行,即使他们都不赞同对方的做法,却也依旧将心向着彼此!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说什么,既然她一定要来,那他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为防旁人怀疑,宋余音没敢与他对视太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陈瑞英并不晓得她的心思百转,只当她垂眸蹙眉是在顾虑旁人的目光。当下握住她垂放于桌下的手,轻声安抚道:“甭管旁人说什么,我从来不在乎那些虚名,希望你也别被他们困扰,音音别怕,不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不习惯被他拉手,宋余音立马抽回自个儿的手。陈瑞英那悬落在半空的手有一瞬的尴尬,但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太急切,忘了礼仪,当众被人牵手她肯定无法接受。今日她肯随他入宫,他已十分知足,却不知其实她入宫只是为了另一个人!
不觉间,一曲终了,当台上独奏箜篌的乐师下台后,舞姬们依次上场,因着她们都来自西域,服饰本就与中原不同,是以戴着面纱也正常,时谦就混在这些身形高挑的姑娘当中,舞步与她们一致,随着悠扬神秘充满异域风情的曲调而晃动曼妙的身姿。
直至一名舞姬随着旋律扯开面纱后,紧跟着其他舞姬皆依次扯开,露出真容,台下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个个击掌赞叹,赞那西域女子容色妖冶,美艳动人。
终于轮到时谦,宋余音的心也跳至嗓喉处,既期待又紧张!当他扯开面纱之际,众人的呼声不由掺杂出几分诧异,只因他突然撕开外衣,扯掉发间披着的头纱,显露出本身的挺拔身姿,没了女装的遮掩,那身形与男子无异!
正在欣赏舞蹈的盛和帝见状面色顿沉,周围的侍卫也立即举剑防备起来!
这个少年好生面熟!只一眼便勾起盛和帝深埋于心底的恶魔!他以为一切早已在三年前了结尘封,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出现这噩梦般的画面!
因着这些个舞姬是由卫驰所引荐,是以盛和帝头一个唤他,龙眸怒瞪,“卫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于席间的卫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回禀道:“皇上不觉得,他很像某一个人吗?”
旁人或许还在愣神当中,但庄睿太后却能一眼认出这个孩子!只因那是她的骨肉啊!即使眉被刻意修长,即使三年未见,她也能凭借五官认出他来,她的皇儿,陈临致!
她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会回来,这皇宫本就属于他啊!激动的庄睿太后怔怔的望向他,千言万语汇至唇畔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默立在一侧,含泪凝视着他!
完成任务的舞姬们已然退下,此刻的时谦再不犹豫,镇定的迈出一步,大大方方的面向众人,褪去女装的他尽显男子气概,凌厉的目光扫视于在场之人,扬声将那尘封的秘密公诸于众!
“所有人都认为三年前宣惠帝已然驾崩下葬,事实上他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被蛇蝎心肠的人谋害,才会导致病入膏肓!
而那个人,正是他的亲叔叔!在他死后,他的亲叔叔则掩盖自己的罪行,如愿以偿的登上皇位,夺取本不属于他的江山!”
意识到面具即将被撕开,紧张的盛和帝愤而怒指,“放肆,何妨贼子宵小,胆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碎尸万段!”
面对暴怒的盛和帝,时谦只觉他面目可憎,恨不得即刻手刃仇人!立在高台上的他俯视于陈弘益,冷眼哼笑,“你在怕什么?怕我说出真相,揭发你的恶行?”
就在御林军准备动手之际,卫纲适时站出身来,“皇上,臣以为此人之言有太多疑点,不妨让他道明究竟是谁指使,再论罪不迟。”
分明就是他卫家捣的鬼,此刻居然装无辜?怒火滔天的盛和帝颤指于他,咬牙嗤道:“卫纲,你竟敢维护贼人,究竟是何居心!”
镇定自若的卫纲义正言辞地拱手道:“臣只是想探一个究竟,真真假假总要对质之后才能有个论断,一棒子将人打死,未免有心虚的嫌疑,”说着他又望向众人,“诸位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此人是谁,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指控?当年宣惠帝的死究竟有什么疑点,又被谁掩盖了真相!”
当年之事众臣皆觉异常,但先帝已逝,盛和帝登基,谁也不敢再去追究,当然也有冒死追究过的,早已被盛和帝变着法儿的解决了!
剩下的只能明哲保身装糊涂,而今突然蹿出一个与先帝容貌相似之人,说当年的事有阴谋,他们自然也想继续听下去!
令时谦没料到的是,首先发声的居然会是宋余音的兄长,宋承岩!只见他眸色凝重,紧盯着台上人看了许久,而后拱手道:“臣以为此事疑点重重,的确应该给他一个说清楚的机会,反正他孤身一人,插翅难逃,待他说完再论罪也无妨。”
一旦有一人出头,其他人也会跟着附和,丞相便是其中之一,“这少年实在太像宣惠帝,他与宣惠帝究竟有什么渊源,必须探查清楚,臣亦请愿,给他澄清的机会,清者自清,皇上您不应该畏惧才是!”
他之所以敢发声,正是他的夫人长公主所授意,那长公主本是宣惠帝的亲姑姑,与时谦的父皇乃是一母同胞,而今骤然看见与自家侄儿相似之人,她自然要维护,反正她本就看不惯盛和帝,正好借着此事煞他的威风,更重要的是探索当年的真相!
盛和帝正是晓得丞相此人并非忠贞不二,才一直想拉拢他,孰料他今日仍旧没有向着皇室,丞相一发声,其他臣子亦附和,即使盛和帝手握御林军,也不好贸然行动,毕竟此事一出,众人都会怀疑当年之事,那他这皇位就无法再稳坐,为今之计,似乎只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有众臣支持,时谦的安全暂得保障,他也可放心的继续往下说,“我之所以清楚这一切,正因为我就是当事人,宣惠帝陈临致!
最开始我并未察觉到异常,直至后来开始咳血我才发觉不对劲,遂命人秘密探查,但并未在膳食之中发觉不妥,可我的身子却逐渐虚弱起来。
后来一位道长入宫诊断之后发觉我中毒颇深,说我必须放下朝政到道观之内的火洞中疗伤方可保住性命。但我已预算到贼人肯定在等待时机谋朝篡位,若我此时对外宣称身子垮掉,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连疗伤的机会也不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