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非木非石
时间:2019-05-28 09:26:58

      “满嘴的谎言。”她皱紧眉头低斥。
      “……这次真没骗你。”
      “我算明白了,你结婚只是你对这段感情心有不甘,你是个极端自大的人,拉我下水。”
      顾初旭心中五味杂陈,摇头苦笑起来:“你觉得六年在人一生能够占有多大的比重,怎样没脑子的人,才会因为对一段感情心有不甘,而去搭上余生?按照人类的平均寿命,大概活到七十岁,我牺牲四十多年,就为六年?”
      冯清辉争辩不过他,恕她无能,即使他逻辑清晰,反驳的有理有据,她也做不到若无其事,“按照你这么说,那些商业联姻,又何必为了金钱牺牲一辈子?”
      他说:“我不清楚别人,我只清楚自己。”
      冯清辉却在想,你这个时候当然只会说好听的,除此之外你还敢说什么,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实在没劲。
      她这两日不敢闭眼,闭上眼就是祖玉,她坐在对面,楚楚可怜瞧着她,她还会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些场景,顾初旭在祖玉身上起伏,两人就像相互纠缠的蛇……吸食着彼此的精气。
      想到此处他再说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顾初旭被挂断电话,没立即离开,捏着手机垂首沉思,无名指上那枚婚戒夺人瞩目,末日余晖下反射光芒。
      公司的电话如一道夺命符,一个借着一个的打,并不是没心情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以前她爱问他:“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被问的无奈,“工作自然不能跟人比较,但眼下这个时刻,必须先完成工作。”
      她会说:“喔,那你去跟工作上床去跟工作结婚吧。”
      她娇纵的时候,总会带一丝可爱,以至于除非真闹到焦头烂额,一般他鲜少有脾气。
      婚前那段时间,顾初旭时常对她很无奈,因为工作忙碌,不止一次,他回到公寓早就睡了,第二天一天的行程安排,她莫名其妙的伤心,深更半夜打给他,问他还爱不爱她。
      她异常伤心,顾初旭倍感无力,坐在马桶上边抽烟提神边安慰她,很多事情显而易见,即使他不善于表达,她也应该明白,如果不爱,何必相互浪费时间,毕竟成年人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生活,忙着各奔前程。
      显然男人的思维模式与女人不同,她们是感性的,视觉或者听觉上的结论优于理智思考。
      顾初旭以前是不抽烟的,大学毕业时还是个五四好青年,不抽烟的日子是逍遥自在的,抽烟大多源于释放压力、自我消遣。
      经济不独立的时候,生活很简单,需求也很简单,小时候因为一颗糖就能开心,大学时因为一顿聚餐可以放开吃喝就能开心,经济一旦独立,肩膀上的责任倍增,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成年男人的世界,其实特别枯燥无味,除了金钱权利香烟美酒和女人,基本没什么还能再提起兴趣。
      曾经有个名人表示,有人说女人的青春很短暂,其实男人的青春才最短暂,从踏入社会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青春可言。
      顾初旭像许多家族企业成长起来的富二代富三代一样,生活给予多富裕的条件,以后就要承担多沉重的担子。这是拿自由与优渥做出的等价交换。不过他更幸运,只需要奉献思想上的自由,身体上的自由可以自我把控。
      顾家的企业是从南山市发迹的,顾初旭被派到南山市基层锻炼,其实并不是梅英女士的主意,是他自己刻意为之,他当时跟自己较了个劲儿,本打算五年内不回来。
      年轻的时候会把得失计较的很清楚,得到多的那一方一般不会计较,付出多的那方,心中会默默做一番衡量。他曾问自己,对女人低头有那么难吗?答案自然是不难,可总是一方低头,难过是肯定的。
      顾初旭去西藏属于穷游,跟着骑行部队一去一回两个月,也就耗费了万把块钱,除了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在骑行,眼下只有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山路,每天都有计划好的行程,傍晚赶不到下个住宿地点就会露宿野外,骑行到中午天气很热,冲锋衣密不透风,里面的白色体恤大部分是湿透状态,到了太阳落山,或是海拔高度太高,外冷内热,睫毛会结一层冰霜,所以每个人都处于紧绷、疲倦、苦不堪言的状态,没人会去想生活的穷困潦倒,感情的失意心碎,大部队的每个人,穷也好,富也好,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幸好青旅的配套设施齐全,住宿条件没那么艰苦,不过有次因为病友路上耽搁,热水变得很稀缺,甚至不舍得冲泡面。
      过程中顾初旭很淡然,夜晚下榻后,端着一杯热茶就能坐看云卷云舒,他那时就想,人何必那么强的功利心,又何必那么在意得失,“舍得”二字本身就充满了智慧,有舍才能得……他说服自己,其实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
      顾初旭尽管把自己想的这么有“气节”,最后还不是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跑去西藏感悟人生,白待了两个月,回来后不久一通无声的电话,情绪又被牵着走。
      那晚洗了把脸,扶着洗手池子冷静许久,回去坐下,瞧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依旧心不在焉,当时李凡硕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碰了碰他,他这才回过神,瞧众人视线投过来看他,李凡硕提示了句,他笑着打官腔搪塞过去。
      顾初旭当夜回到对方安排的酒店,静静躺在床上回忆往昔,心里建设做了许久,还是选择掀开白色被子穿衣服。
      当处在感情岔口,不知道怎么去做的时候干脆不要选择,心中哪个念头最冲动直接就去做哪个,因为那个肯定是内心深处最想要的。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到东屿市,他在高速路服务区休息,加上夜间服务费,八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给她打过去,接听的人是吴泽宇。
      前面寒暄的细节时间太久顾初旭已经不记得了,对方只在电话里说:“你想过来就过来吧,正好我也想找你谈谈。”随后他报了地址。
      冯清辉从毕业后一直住在自己家中,尽管父母对她有求必应,但门禁的规矩心照不宣。
      经常是他跨区开车跑过去找她,两人出来约会,晚饭后酒店中缠绵,十一点前她还要回家,他则独自在酒店过一晚,第二天一早打道回府。顾初旭要完她曾低声央求过几次,她都没有答应。
 
      第38章
 
      男人在这种事, 会委屈吗?如果不爱那肯定不会觉得委屈, 出门猎艳, 提上裤子便走根本不需要温存……又或许是他单方面不够心胸豁达, 总之深夜在冷冰冰的酒店失眠时, 心下凄凉。
      那夜顾初旭面临两个选择, 一声不吭回去完全当此事没发生,亦或是依旧开车跑一趟,车门没关, 他放下去驾驶座椅背, 昂着头静静漆黑夜幕闪烁的繁星, 月色并不明朗, 是个坏天气。
      给的地址是小区地址,到地方时大概不足六点,他眼中写满疲倦,落下车窗看了看吴宇泽,两人上车闲聊。
      吴宇泽说冯清辉睡熟了,他没舍得叫。
      成年男人之间的会面, 且都已经踏入社会脱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客套礼貌,一个比一个懂人情世故, 不会像女人之间横眉冷对,脾气再暴躁点,撕扯着爆粗口。
      宁静的夏夜,草丛传来“口瞿口瞿口瞿”的蛐蛐求偶声, 叫声缓慢,圆润柔滑,适合繁殖的季节却让人内心平和毫无杂念。
      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座,沉默无言。未许,吴宇泽递过来一根香烟,顾初旭此前是不抽烟的,听说这东西解忧解乏,便接了。他主动要点烟,顾初旭也没跟他客气,探过头深吸了口气,第一口有些不顺,呛的心口发闷,第二口第三口便无师自通了。
      顾初旭余光扫了他一眼,“你们在一起了?”
      这人吐着烟雾,抿了抿嘴说,“我们今天上午的飞机,去哈尔滨玩几天,天太热了,带她去避暑。”
      顾初旭垂下眼点点头,沉默片刻忽而笑笑,“她以前总念叨着想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拖来拖去,一直没去。”她说的时候自然比顾初旭记述的要浪漫,是非他陪着不可,只想跟他去的地方。
      对方说:“她就是个贪玩的小丫头,被人宠坏了,只知道吃喝玩乐,我本来也说冬天要去的,她不答应。”
      “就你们两人去?”顾初旭沉吟了会儿继续问。
      “就我们两个,还能有谁,”吴宇泽好笑地看着他,“我现在把工作也调到市区了,每天接送她方便……天天提点着鼓励着,她最近开车技术长进了不少,我偶尔应酬推不开,她能慢慢开我的车晃荡回去。”
      “她胆子小。”
      “是啊,很小,冯叔叔让我有空多教她,其实我并不放心她开车。”他摇头叹了口气,“需要鼓励着才愿意开。”
      又说飞机票是在知行上订的,到现在还没选座,好似不能网上选座之类,最近机票紧张,所以待会儿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去候机楼,否则选不到两人挨着的位置,而且她喜欢靠窗。
      顾初旭静静听他用宠溺的语气说了许多冯清辉的近况,好像过的不错,比跟他纠缠不清的时候,开心多了,且吴宇泽自诩把她照顾的很好,事无巨细,一一都是他打理,中午有时间陪她吃饭,没时间也会精挑细选,挑选味道好又对身体好的料理,订了给她送过去,就为了她动筷子多吃一口。
      不过最近又有两个给她送花的路人甲,庆幸的是摸不准冯清辉喜欢什么,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偏偏喜欢黄灿灿的向日葵。
      顾初旭当然知道冯清辉喜欢什么花,她喜欢向日葵,是因为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忠诚,且她觉得向日葵是面朝太阳的花,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不过这些话由另外一个男人口中以科普的方式告诉他,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嘴里味道苦涩,讲不出话。
      一通无声的电话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不小心拨过去的,她本人并不知道,以前她就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跟着梅英女士参加一个商会交流会,她的电话打进来,顾初旭接了,她却不说话,只传来嘈杂意料窸窸窣窣声,隔了会儿又打过来,他接了依旧没回应。到晚上她才回电话,笑嘻嘻说把手机放牛仔裤兜里了,不晓得怎么给他打了过去。
      天色要亮不亮,吴宇泽推车门下来,“她昨晚睡前说了句想吃生煎包,我得去买,待会儿醒了就能吃上。”
      顾初旭抬手把香烟掐灭,纵然心中凄凉,故作大度叮嘱了句:“以后好好照顾她。”
      吴宇泽说:“我会的,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对方说完这句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兀自笑笑,守着他接了,听了两句低声说:“我什么也不用收拾,不需要带什么……你早餐吃什么?顺道给你带生煎包行吗?吃什么馅?具体有什么馅我不清楚,待会儿我问问你再选吧。”
      顾初旭喉结上下不安地滚动,末了也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旋着方向盘离开。
      <<<<<
      冯清辉不能一直在展静家中待着,咨询室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理,她当了自己的老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展静看到她略微惊讶。
      “我有个病人今天过来。”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解释,刚坐下助理小王就说来访者到了,在接待室等候,她拿着文件夹过去。
      冯清辉的状态并不适合跟人共情做辅导,这种心理上的问题,没法勉力为之,她看着看着对方,就想到祖玉,想到祖玉,自然也想到她跟顾初旭的缠绵。所以她不得不跟对方道歉,然后推迟预约时间,对方向她确定推迟多久,冯清辉也没给出具体时间。
      她开车去了辅导老师家,被告知老师还没回来,老太太临出门的时候给冯清辉发过一则消息,她说人生苦短,年轻的时候想花钱消遣,又想着父母更需要孝顺,后来结了婚,觉得孩子需要扶养,如今孩子各自成家没什么牵挂,所以打算跟老伴围着地球走一圈,也算不枉此生。
      毫无疑问他们是奉献的一代人,按部就班的生活,比冯清辉这代人多许多责任。
      冯清辉每次有想不开的事情找她,她安抚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与我一样清楚,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没有时间抚不平的伤痛。
      她不知不觉就开车回到家中,她跟顾初旭的家,像是识途的老马,漫无目的就能找到归途。
      顾初旭不在这,她才两天没回来,看着客厅沙发就觉得陌生,茶几上扔着几个烟头,看起来有些别扭,他鲜少这样不修边幅,在房内抽烟,并且乱弹烟灰。
      冯清辉本想收拾两件单薄的衣服,这两天气候转暖太多,有些热。走到衣帽间,看着她的裙装夹杂在他西装内,心头就有些不舒服。她并不太会家务,收拾衣橱这样的细致工作,一直都是家政阿姨在做,他偶尔有空会归置归置,起初他并不喜欢跟她的衣服混杂,奈何冯清辉就爱治各种不服,他越不喜欢,就越要那么放,习惯是靠培养的,时间久了,他就适应了。
      跟顾初旭闹成这样,除了展静她还没惊动旁人,年轻的时候不懂得避讳,分个手恨不得全宿舍的人都知道,以至于后来,每次她回到宿舍闭门不出,大家都知道这是又分手了,分手几天,尚且待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