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联系的这拨人里,摄影师留着齐颌的中发,工作的时候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髽鬏,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典型文艺青年的模样,挺帅。
两个年轻助理是一男一女。另一个店方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姐。
摄影师忙着拍照,助理也没空。纪安宁找过来一问,是店方的大姐接待她:“姓纪是不是?是我们家的!”
大姐对她外形很满意,问她:“以前做过吗?”
得知她没经验,跟她说:“不难,你看着点,学着点。”她指了指小辫摄影师正在拍的那个模特。
那个模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拍的是中老年服装。
纪安宁还以为平面模特就是平时照相似的,摆个姿势不动呢。谁知道全不是。
那阿姨显然是很有经验的老模特,换一套衣服就不停的在动,各种角度,跟跳舞似的。摄影师就一直咔咔咔不停的拍。
更让纪安宁咋舌的是阿姨换衣服的速度,旁边有个简易的可移动更衣室,阿姨几乎是冲进去就冲出来,换衣服跟变魔术似的。
“这大姐一天能挣好几千呢。”店方大姐跟她闲聊,“她拍出来可好看了,特别能带动销量。那些卖中老年服装的,好多都找她。”
这算是已经有了名气吧?
纪安宁请教:“那一般的模特能有多少收入呢?”
大姐说:“什么叫一般呢,有一天挣两三百的,也有一天上万的,更多呢,是一个月都接不到一单活儿的。”
“不过我觉得你行。”她仔细打量了纪安宁,笑着说,“你骨头架子小,人瘦,脸蛋小,穿什么衣服都会好看。哎呀,那种本人长得好看但是脸蛋大的那种,真不上相,拍出来衬得衣服不好看的。”
纪安宁又等了半个小时,那阿姨才拍完,换了衣服风风火火的就跑了。据说在隔壁某个楼里还有单子等着她呢。
那是能挣很多钱吧?纪安宁很向往。
“到我们了!走!”店方大姐蹭一下站起来,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拽着纪安宁过去了。
“以前没做过?”摄影师手里头鼓捣着照相机,抬头瞥了她一眼,“去换衣服,快点。”
这里每个人都特别忙碌,好像时间就是金钱,也的确时间就是金钱,模特们的收入是按件计算的。
但刚才大姐就跟她说了,她没经验,今天就是个试拍,没钱。
纪安宁答应了。
大姐早就把衣服搭配好了,把她推进了更衣间。纪安宁快手快脚地换好了衣服,已经尽量快了,依然没法跟刚才那阿姨的速度比。
助理拿个喷壶,噗噗的往纪安宁头上喷水,给她把头发捋平了,推她站到镜头前。
看人家阿姨摆pose挺简单挺顺畅的,真轮到自己,纪安宁就僵硬了。
摄影师拍了几下子就不满意了:“动起来,动起来。你不要管我,你就自己动起来。”
但新人就是新人,纪安宁这才是第一次,连那些没经过正经培训的小野模都比不上。摄影师对她很不满意。
“过来,过来。”他对她勾手指。
纪安宁老实走过去。
“你自己看看。”摄影师把照相机举给她看。
其实纪安宁觉得那些照片挺漂亮的,当然不能跟摄影师这么说,摄影师给她看的意思就是对照片不满意。
“你呢,很漂亮!但是!我的照相机告诉我,”摄影师捏着嗓子学出卡通音,假装自己的照相机,“这个姑娘是个木头人!木头人!”
“太僵硬了。”摄影师说,“你放松,但是也别太放松。胳膊不能像平时那样自然下垂,要支撑起一定的角度,尽可能展示衣服……”
摄影师现场指点了她一番。
再拍,就好了一些。但还是耗用的时间比别人长。
中间还吃了午饭。
摄影师的女助理订饭,只问了摄影师吃什么,没搭理纪安宁。倒是大姐说:“我给你订个饭。”把她的午饭一起订了。
纪安宁忙道谢,觉得大姐人挺好的。
吃完午饭继续拍。因为她换衣服慢,不会找镜头,总让摄影师不满意,就拖慢了效率。
等到都拍完,都下午快三点了。
“今天就这样了,你呀,还是没经验,你多学学。以后有活儿我再联系你。”大姐说。她把衣服收拾进两个大包,急匆匆地走了。
纪安宁这才松了口气。
助理给摄影师叫了奶茶,他下一单的人还没到,坐在器材箱上喝着奶茶休息。听着大姐跟纪安宁说话,就跟女助理两个人互相使眼色。
等那大姐走了,他们俩喊住纪安宁,问:“没给你结账?”
“今天只是试拍,没有钱。”纪安宁说。
“屁,你让她坑了。”摄影师骂道。
助理也咕哝:“真够不要脸的,那么大岁数,欺负小姑娘。”助理自己看着也就十九二十的样子,估计混社会早,瞅着纪安宁就喊小姑娘。
纪安宁有点懵。
“每个品牌都得有宣传费,再小的品牌都有。”摄影师笑她傻,“她故意找新人,便宜,往上报就报个高价格,中间的差价落自己腰包。遇到你这样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忽悠你说试拍,这笔钱就全都归她了。”
至于说什么“以后有活儿”,她家这种小品牌,一个季度也就这些个款了,再有就是下个季度的事了。
这办事的大姐不地道,自己吞了宣传费,极可能再不会找纪安宁了。合着今天纪安宁就是出白工。
纪安宁无语了半天:“她给我买午饭,我还觉得她人好呢。”
纪安宁发现自己这一世,对工作和钱的心态跟前世全然不一样了。大约是今天学到很多新东西的缘故,她竟然并不太懊恼,也不怎么生气。
“算了。就当吃一堑了,下次我会长记性的。”她对那大姐真是哭笑不得,又对摄影师和助理道谢,“谢谢你们。今天耽误你们好多时间。”
人漂亮,性格好,就很讨人喜欢了。
摄影师笑了,说:“哎,反正新人嘛,难免吃亏上当。下次记得,钱的事,别这么好说话。”
“给我们留个电话吧,回头有活儿找你。”他还称赞她,“你镜头感还不错。”
明明刚才拍照的时候一直都在呵斥她,有些人真的是……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完全是个职业鬼畜,退出工作状态,才能恢复成个人。
今天虽然被人坑了几个小时,但收获还挺大的。
不仅学会了摆pose找镜头,还跟摄影师交换了电话号码。
摄影师叫杜青,他还说:“我给你拉个群,这个群里有摄影师,也有模特,你跟她们多交流交流。不懂就问。”
纪安宁傍晚去了咖啡店,把今天的事告诉了舒晨,舒晨也是哭笑不得:“怎么还有这样的?”
“以后不会再上当了。”纪安宁说。
“也是。”舒晨说,“吃亏是福。”
纪安宁平时不开流量,但店里有WIFI,下班的时候那个模特摄影师群里就已经大几百条聊天记录了。
纪安宁回家路上在公交车上看这个群的聊天记录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是大群,不适宜闲聊,大多是在说工作的事。有些纪安宁还不懂,有些能看个半懂,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圈子里的事。
像大家说,今天拍了多少多少件,拿了多少多少酬劳之类的,让纪安宁得以了解了一些市场行情。
这一天,虽然没赚到钱,纪安宁却觉得很充实。
杜青加了她微信,微信里让她把她的具体条件发给他,身高、体重、三围,还有什么时候有时间之类的。
这摄影师感觉比那个占便宜的大姐靠谱多了。
又一个星期三,傍晚纪安宁给外婆弄好饭,从肯德基那边穿过马路回到校门这边准备去公交车站,意外地看到了闻裕的悍马。
闻裕是答应过她不在校门口堵她的。车接车送,这待遇太高,纪安宁觉得自己受不起。
但更意外的是,纪安宁看到了孙雅娴在和闻裕说话。
孙雅娴真的很漂亮。纪安宁其实一直不明白,前世闻裕怎么就死也看不上孙雅娴,就非要跟她死磕?
但纪安宁记得很清楚,在前世,闻裕可没这么好耐心跟孙雅娴说话。
更不会对孙雅娴这么和颜悦色,神情堪称慈祥。
第47章
“钱昊然说是周六晚上,你去吗?”
“不一定,到时候再说。”
“那……”
“昊然喊你了你就去,不用管我。”
闻裕这么说,孙雅娴微微咬唇。
她长得漂亮,被很多男生追,其实对如何吊着别人是很有心得的。她心里很清楚,闻裕冷冷热热的,就是在吊着她。
可心里清楚又怎么样呢。那些被她当备胎的男生,难道都是傻子吗?还不是个个都明白她在吊着他们,却个个心甘情愿的被吊着。
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想去你就去,不用问我。”闻裕对孙雅娴似笑非笑地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他看看表,说:“你回去吧。我还等人。”
闻裕没说等谁,但孙雅娴知道他等的是纪安宁。因为站立角度的关系,她半分钟前就看到纪安宁从马路对面过来了。
但她没吭声。
只是闻裕这么一说,孙雅娴便控制不住的往那边投去一瞥。到底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子,城府没那么深。
闻裕敏锐地察觉到她这一瞥,他转过头去,也看到了纪安宁。
再转回头看孙雅娴,目光便凉凉的。
孙雅娴有点慌,忙说:“那我回去了。”说完,赶紧离开了。
“安宁——”孙雅娴走了,闻裕招手跟纪安宁打招呼。
纪安宁穿过辅路,走到他车旁,问:“怎么还没回去?”
“今天晚上没什么事。”闻裕说,“正好捎你过去。是去光明路吧?”
纪安宁搭了闻裕的车,并没有问闻裕刚才同孙雅娴在说什么。前世孙雅娴就追着闻裕跑,常见。
闻裕也没提,只说:“李赫说周日喊你一起出去玩。”
纪安宁拒绝了:“我周日没时间的。”
“有什么事?”闻裕追问。
纪安宁说:“我周六周日的上午都有家教,下午五点就要去光明路,就中间几个小时的时间,也不值得折腾。”
闻裕问:“上周六怎么有时间了。”
纪安宁无奈。上周六还不是因为想会会杨博,特意找孟欣雨帮她代了节课吗。
她说:“就没玩过壁球,好奇,让同学帮我代了节课。但我不能老让人帮我代课,别人也没那么多时间,我也不能不赚钱。”
闻裕“啧”了一声,不太高兴,却也没什么办法。
红灯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纪安宁,捏捏她胳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瘦了。”
不知不觉的,纪安宁已经习惯了他这些不太严重的肢体接触。
她也捏捏自己胳膊,否认:“没瘦,我称体重还重了呢。好像变结实了。”
脂肪转化为肌肉,确实减尺寸,却有可能会增重量。
“别再瘦了。”闻裕说,“手感该不好了。”
纪安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又说骚话。
她啐了他,骂:“你什么时候能正正经经当个人?”
“正经人有什么好当的。”闻裕说,“人太正经了,人生失去很多乐趣知不知道。”
纪安宁懒得理他。
到了光明路,纪安宁下车,直接告诉他:“不用接我,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闻裕就更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有什么事?”就是今天没事所以特意送你的啊。
纪安宁问:“你们三年级的,都不用学习的吗?”
闻裕想了想,点头:“也是,是得学习,我们大三课业也挺重的。”
纪安宁还以为说服他了,挺开心地说:“就是啊,你早点回去吧,我走了啊。”
说完,背着自己的包脚步轻盈地进了咖啡店,吃了饭,换好工装上岗,立刻又看见了闻裕的脸。
“……”纪安宁扶额,“你在干嘛?”
“学习啊。”闻裕一脸无辜,对铺在桌上的书本摊摊手。
闻裕还一本正经地举手:“刚才点的披萨麻烦催一下,饿了。”
纪安宁无语,转身去窗口给他催去了。
等披萨好了,纪安宁给他端上桌,闻裕还抱怨;“快饿死了。”
纪安宁揉揉额角,不搭理他,转身到吧台去了。
舒晨调侃她:“你们家闻裕看得可真紧。”
他虽然调侃,但其实还是站在闻裕这边的。对他和闻裕的友情,纪安宁真是迷之不解。
最后还是坐闻裕的车回家了。
今天被套路得太多了,所以在楼下闻裕企图靠近她时,她就警惕地躲开了,没上他的当。
“哎,躲什么。”闻裕怏怏地道。
竟然没能一亲芳泽,白守了一个晚上了。
纪安宁“哼”了一声,说:“你再动手动脚,我就要学以致用了!”
她苦练的三板斧,就是用来对付色狼的。
闻裕感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悻悻地目送纪安宁上楼,才转身离开。
还没走到悍马车处,手机却响了,划开一看,是纪安宁?
“喂?”闻裕嬉笑问,“落什么东西了?还是后悔想我了?”
“闻裕!闻裕你走了吗?!”纪安宁的声音却很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