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讲台桌，目指台下两人：“邹扬、肖晟，不是老师想怀疑你们，但你们连最后的翻译题都能和党一同学保持高度一致的句式，是不是太心有灵犀了？”
肖晟举手致歉：“老师对不起，借鉴得太着急，忘记改几个错了。”
邹扬跟着一本正经道：“下次一定注意。”
“你们最好是能真正从党一同学那里学到东西。”MISS。邢轻飘飘地剐了他们一眼，接着看向后排：“还有一位同学，如果说邹扬他们是抄得太整齐，那这位同学就是连抄都不屑抄。周报交上来，除了听力之外，后面的阅读理解、完型填空，一个题都没动，听力题里还错了三分之二。”
“丁一凡同学，你说老师是该欣慰你没有随便乱来糊弄我，还是生气你连糊弄都不愿糊弄我？党一同学一个英语满分坐在你旁边，怎么对你就没产生半点影响？”
丁一凡神色淡然，眼也不抬，只懒懒地倚着靠背看到手的周报。
Miss。邢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忍不住要说他几句，并不期待他能有所回应。
这一次同样如此。
她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让大家各自读短文、背单词，慢悠悠地走下讲台，朝党一走来。
“市里面的演讲比赛现在还没定下具体时间，照往年的安排来看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搜集资料，多多积累素材。”
她笑语盈盈地看着党一：“江湛跟我说你昨天去市图书馆把英语杯的资料书都借回来了，今天晚自习你们两个人就去我办公室一起练习吧。”
党一沉默了一瞬，没应声。
资料书她在图书馆已经全部看完，昨晚就给江湛了，他们并没有一起练习的必要。
而且，她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待在一个小空间里。家里有个丁一凡也就够了，在学校里她更喜欢一个人做自己的事。
Miss。邢见党一不接话，又问了一遍：“不行吗？是晚自习有事？”
没等党一回答，旁边插入一道男声：“老师，我也需要提高英语成绩。”
Miss。邢和党一齐齐望过去。
丁一凡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视线在党一身上停留一秒，很快又挪开：“老师上次说党一同学英语成绩好，要尽量帮一帮同桌，可以先定下一个小目标，让同桌在这次月考能达到班级平均水平。”
停顿了下，大概是想起自己月考英语24分的现实，抿了下唇，接着说道：“我现在想学了。”
Miss。邢狐疑地抱着手，上上下下打量他好一阵，到底还是没忍心打击自己学生难得的学习积极性，只犹豫地问：“…Areyousure？”
党一没出声，但表情和她一致。
平时连个单词都懒得看一眼的人，忽然说要开始学习了。
怎么听怎么魔幻。
丁一凡抬眸淡淡瞥着两人，勾起一边唇角：“我确定。”
“真是个大惊喜。”Miss。邢惊奇地点头，看看党一又看看丁一凡，说：“党一同学最近要和江湛一起准备英语杯，那老师让课代表给你补习，争取这次期中考试及格。”
说着就要去叫课代表。
丁一凡漫不经意地打断她：“这应该要先问过我同桌的意思，看她是选我还是选江湛。”
党一：“……”
她沉默了一秒，开口：“老师，我帮丁一凡辅导就行，英语杯的资料我已经看完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较于不熟的江湛而言，眼前这位时不时抽点风，但对她却还算不错的同桌的确是最佳选择。
再者，她的确有那么一点义务去提高他的成绩，作为前阵子他照顾同桌的回礼。
Miss。邢耸耸肩：“那也行吧，老师不强迫你们。”
丁一凡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些，心里方才听到江湛这个名字的愤懑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一本英语必修一横他面前。
党一翻到最后的单词表，食指轻点unit1：“第一单元的单词，记十分钟，背一遍给我听。”
丁一凡：“……”
。
接下来的几天，高二（一）班的人都发现了一件极其魔幻的事。
原先动不动就趴桌上闷头大睡的江城一哥，开始背单词了。
不仅是英语单词，到了语文的早读课，还会背古诗词。
邹扬摸着烟盒招呼他去楼梯间抽跟烟，和肖晟在丁一凡桌上勾肩搭背道：“一哥，您老辛苦了，跟兄弟几个出去放松放松？”
丁一凡还没说话，党一抬眸瞥了邹扬一眼：“他单词没背完，没空。”
邹扬立正站好，点头哈腰：“好的，打扰了，您们忙您们忙。”
丁一凡看着邹扬几人走远，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单词本，沉默了一秒，忍不住问：“必修一我已经记了半本书，你是打算让我一礼拜背完一本？”
党一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高考英语词汇表是3500个单词，四级4500个。现在考试出卷全部按高考难度来，你现在600不到的词汇量，还想英语及格？”
丁一凡，安静了。
。
周五放学，方琦拉着党一和程言雨陪她去逛街。
“下个礼拜回来就要期中考试了，邹扬那个神经病担心考不赢刘星宇，一定要我给他缝个护身符。”
“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还争出优越感来了。”方琦嘴上吐槽个不停：“他值得我亲自动手么？不值得，他也就只配戴戴两元店的东西。我自己还得祈祷数学及格呢，哪顾得上他啊。”
说是这样说，最后还是斥巨资30元在精品店买了半成品。
方琦在靛蓝色和大红色里纠结，问党一和程言雨的参考意见：“他喜欢蓝色，不过我觉得祝他考赢刘星宇还是用红色比较好，喜庆。”
党一：“可以两个都买了，让他挂书包上，一个他自己喜欢，一个喜庆。”
程言雨深以为然地点头。
方琦：“也行，反正他书包拉链多。”
说着就要去排队结账。
临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们不要买吗？一一，丁一凡不是跟Miss。邢夸了海口说这次一定及格，Miss。邢才同意你帮忙辅导他的，要是他不及格，不就丢了你这个辅导老师的面子。”
党一：“……”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道理，他不及格只能说明他蠢。
党一抿了抿唇，从盒子里拣了袋月白色的去收银台结账。
。
党一跟方琦和程言雨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香叶小筑时曹姨和周叔已经回来。
周叔在后院浇花，曹姨正收拾厨房。
丁一凡横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架着沙发扶手，正玩着手机吃鸡。
党一放好东西，冷声问：“你必修一的单词记完了？”
丁一凡将对面玩家一枪爆头，关了手机：“现在记。”
两人签了契约不去彼此的楼层，便只能在一楼客厅待着。
曹姨收拾好厨房，洗了水果送上来，一脸欣慰地看着丁一凡：“我终于看见你在家里拿过一次书了，你妈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然后满脸感激地望着党一：“一一这都是你的功劳，曹姨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明天想吃什么，跟曹姨说，曹姨什么都给你做！”
党一笑了笑，答：“您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是您做的东西我都爱吃。”
曹姨不住地点头，又将果盘往她的方向推：“一一吃水果，今天的猕猴桃可甜了。”
丁一凡斜倚着沙发靠背看书，习惯性伸手去拿水果，拿了个空。
再抬眸一看。
曹姨拉着党一坐旁边闲话家常，已经问到了在学校吃得好不好、还习不习惯，要不要她做好饭让周叔每天送到学校去。
党一脸上挂着笑，温温柔柔地一一应答。
明明不喜欢应付这些，还要勉强自己去做，不累吗？
他低嗤一声，忽略心里生出的莫名不悦，开口催促曹姨离开：“我跟党一还要记单词，曹姨你赶紧回房休息吧。”
曹姨随即起身离开，走前还不忘叮嘱两人别复习得太晚。
党一轻轻呼出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背靠着沙发，朝丁一凡投去感激的一瞥。
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他的确帮了她忙。
丁一凡适时望过来，扬眉轻笑了声，作口型：不用谢。
“……”党一有一瞬被人看穿的尴尬，她抿了抿唇，低咳两声，冷声道：“看书，十分钟后把必修一的单词全部默写一遍。”
丁一凡混不在意地挑挑眉，似乎能看出她的尴尬。
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跟她相处的方式，偏头问她：“如果我都默写出来了，有什么奖励？”
“期中考英语及格就是你的奖励。”党一想也不想便回，停顿了下，又补充：“上次我说的一直算数，如果你进了年级前100名，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唔……”丁一凡倾身去拿猕猴桃片，说：“我记着了。”
。
第二天，收到曹姨汇报惊喜的沈文尔忍不住赶到香叶小筑。
看见果然在客厅看书的丁一凡，惊喜落泪：“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自从你考上一中后，你妈我就再也没在家看你摸过课本了。”
“我寒假请老师补课不算吗？”丁一凡按了按眉心：“您眼药水滴得太多了，很假。”
“老师才补了几天，你压根就没认真听。”沈文尔扁扁嘴，收回眼泪：“太久没用眼药水，这不是业务不熟练了嘛。一一去哪了，三楼吗？我给她带了礼物，你这次能静下心来学习多亏了她，我可得好好表示表示。”
说着就要上楼。
沈文尔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的，中午约了朋友吃饭，下午还得看话剧，不能久留。
丁一凡伸手拦下她：“她在书房改演讲稿，才刚趴桌上眯一阵。您别打扰她，昨天写那玩意写到一点多才睡。”
Miss。邢昨晚给党一分享了一则国外的时事新闻，让她和江湛根据新闻写一篇演讲稿出来，回学校再交上去。
党一不习惯有事情拖着不干，盯着丁一凡默写完必修一的单词后便扎进书房写了两个多小时。
今天还是曹姨上去叫她吃早餐才起床，吃完又上去改稿子，给丁一凡扔了本必修二，让他把前面两个单元记了再去找她背。
丁一凡估算着时间，把第三单元也顺便背了，才让曹姨上去叫她，结果人已经趴书桌上睡着了。
“礼物您先放这，等她醒了我会跟她说。”
“终于知道疼人了？”沈文尔瞪大眼睛望着他，啧啧点头：“不错不错，有你爸当年的风范。”
她满脸欣慰地拍着他的肩：“我就说一一这么乖，你怎么可能不喜欢。继续保持，等一一也喜欢上你了，你妈我就跟你蒋叔叔商量让你们把证领了。高考完你们也都成年了，国内不让领就去拉斯维加斯。”
丁一凡：“……”
。
午饭之前，党一终于补足睡眠下楼。
“怎么没让曹姨上去叫我？”她还有些懵，问倦在长沙发上玩手机的丁一凡：“你记完单词了吗？”
“你睡你的，我记我的。”丁一凡头也不抬：“记到第五单元，打盘游戏放松放松。”
“哦。”
党一也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
沈文尔去和她的小姐妹聚餐了，留下两盒燕窝和虫草，特意交代了只给党一吃。
曹姨正在厨房煲汤。
党一发消息谢谢沈文尔，丁一凡低笑：“我怎么感觉，我妈对你更像是亲生的？”
“你这次考进前100，她一定承认你是亲生的。”党一淡定地收回手机，将月白色的护身符袋搁茶几上。
丁一凡余光瞥见了，愣了一秒，接着坐起身，问：“给我的？”
“你跟Miss。邢夸下海口说这次一定及格，由我负责辅导。你不及格，丢的是我这个辅导老师的面子。”
下一秒，拿了纸和笔放他面前：“抽查前五单元。”
第二十四章 真香第八天
在党一无孔不入的密集式辅导下，丁一凡赶在期中考试之前，背完了必修一到三的单词表，也足够应付普通的考试了。
剩下两本必修四、必修五，党一陪着他在考试前大致扫了一遍，留下大概印象，能记一点是一点。
临考试前一晚，刘世新说了几句考前动员，挥手让大家布置考场，将座位彼此分开，将考号和姓名贴去左上角，弄完便可以提前下晚自习，也好早点回宿舍休息。
挪座位的前一秒，党一还在说：“achievement的意思说一下，试着默写。”
丁一凡想也不想便答：“完成，成就，成绩。名词，分可数和不可数。动词语态是Achieve，分及物和不及物动词……”
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党一陪他记单词时还会顺便把单词的释义进行延伸，顺带连着人上上下下祖孙十八代都分析一遍，以方便他联想记忆。
虽然明面上丁一凡只背了三本书，加起来也就两千左右的词汇量，实际上被党一这么一发散延伸，记住的单词不说三千，两千五还是有的。
邹扬已经搬好了座椅，正晃着方琦给的两个护身符袋朝刘星宇和肖晟炫耀，走到丁一凡和党一这边，刚好听到丁一凡条件反射的回答。
“一哥，你这堪比癞蛤。蟆膝跳反射了吧……”
他咽了咽口水，望向党一的目光有如看着一尊佛：“党一同学，你上辈子一定是开培训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