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想去喝点水。
姜淑云和阿姨都睡得很熟,家里十分安静。
捧着杯子回到卧室,小口小口喝完水,鬼使神差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走到窗边,重新撩开窗帘。
明明知道陆决已经走了,她还是想这么做。
似乎这样就能安慰自己。
然而撩起窗帘,程溪一怔。
拿杯子的手蓦然绷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白。
不太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她下意识闭眼,眼睫轻颤,十几秒后再睁开。
楼下,那辆纯黑超跑依旧停在原地。
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
看见程溪强作欢颜的时候陆决就明白了,她给他发的消息真真假假,根本不能全信。
跟妈妈吵架或许是真,但要说没事儿,那就是在扯淡。
但他也知道,既然她妈妈在家,他就不可能强行把她拉出来问个清楚。
所以当她让他走时,他没有固执地继续留着。
少女心思敏感细腻,要是他不真的将车开走,她估计一整晚都会睡不着。
他不想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然而还是放心不下。
不懂因为什么吵起来才能伤心难过成那样,一想到她时断时续的微弱抽噎声,他的心里就像被蘸了盐水的刀子胡乱地搅来搅去,毫无章法地疼。
既然承诺会陪着她,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于是,从小区离开,转了小半个H城,陆决重新把车开回楼下。
夜已经深了,少年却丝毫不困倦。
坐在车里,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平常抽得并没有这么凶,但是今天烦躁得厉害,沉默地抽完了大半盒烟,心头的烦躁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
为了散掉烟草味,车窗降下,冷风肆无忌惮地拍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疼。
抽完手上的这支,他又翻出一盒烟。
刚把柔和七星夹在指间,正在摸索打火机,呜呜咽咽的风声里,他听见有人叫他:“陆决。”
才摸到的Zippo直接滚到了座位下面。
寒风里,少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因为气温真的很低,不自觉地瑟缩。
她咬着唇,眼眸里盈着明澈的月光,静静看向他。
操!
陆决简直要疯。
几乎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头差点撞到车顶,他打开车门,一把将程溪拽进来。然后手忙脚乱地边脱外套边关车窗。
用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打开暖风系统,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你疯了!”
居然在初冬深夜穿着一件睡衣就出门?
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这是他头一次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
然而怀里的少女不听他说话,似乎被抱得太紧有些难受,微微地挣扎。
于是他稍稍松手,想要让她舒服一些。
她却借着这个机会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下一秒,温软的唇把他想说的话全堵回去。
陆决蓦然僵住。
从来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程溪根本不敢睁眼。
她闭着眼睛,回忆着他曾经的举动,笨拙地有样学样。
少年的薄唇还带着冷冽的烟草味,气息却灼热滚烫。光是轻轻触碰一下,她就有些受不了,下意识想要逃开。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逃,鼓起全部的勇气,小心翼翼地去亲他。
一直是被动承受的那一个,她是真的不太懂该怎么主动去亲别人,弄了半天,无非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厮磨。
一下又一下。
软软甜甜地吻着他的唇角。
陆决很快就忍不住了。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在她又尝试过一次后,他终于不耐烦这种慢腾腾的撩拨,反客为主地回吻过去。强硬地吮吸绵软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咬。
显然没有任何防备,被他这么一弄,她的唇微微张开,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稍微一探,便轻而易举捉住了柔嫩的舌尖。
坐在膝头的少女发出一声嘤咛。
陆决才不管。
或许是暖气开得太足,他浑身上下都躁得要命,伸手抓住她想要推拒的手。十指相扣,亲密地纠缠在一起,然后继续加深这个吻。
一寸都不愿放过。
车内气息暧昧。
等他终于亲够肯松开,她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绵绵倒在他怀里,微微地喘气。
没开照明灯,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层薄薄的细汗。
好像亲得有点儿狠。
有些后悔,陆决正想说几句,怀里的小姑娘却先开口。
“对不起......”程溪的声音很轻,被亲得太狠,还隐约有点儿发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或许是因为那些敷衍的借口,又或许是因为在噩梦里潜意识中对他的不信任。
她只是很害怕他会和姜淑云一样。
还好他并不是。
听到她这么说,陆决一怔。
反应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猜到一点儿她的心思,他眸色微敛。
“没事。”伸手抱好她,他低低地笑,语气毫不在乎,“这次我就原谅你强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 越更越晚......我今天一定要在正常时间内更新(flag高高立起)
感谢恋*初^觞**怀雪***的营养液
第66章
趴在他结实的胸口, 程溪的脸蓦然滚烫起来。
有些无措,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伸手重新将小脑袋扣回怀里。
谁都没有说话的车内,少年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一下又一下。
她垂下眼睫,片刻之后,乖乖地把头埋在他脖颈处。
陆决没有再开口。
他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少女纤细单薄,隔着睡衣和外套, 肩胛骨还微微硌着他的手心。
可怜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妈妈嫌弃我考得差......”她终于肯出声,因为委屈,带了软绵绵的鼻音。
陆决手上的动作一顿。
考得差?谁考得差?
有那么几秒他几乎以为她还是不想谈, 但搂住脖颈的手臂微微收紧,显然委屈得不行。
“你说什么?”他简直被惊呆了。
程溪垂着眼睫:“你之前不是也说......”
他会影响她学习嘛。
“我没那意思!”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震惊里,过了好一会儿, 陆决才再次开口, “你妈妈.....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不太懂这些,但是蒋轩天天号丧他妈妈更年期提前,每天都在家里挑各种毛病把父子俩骂得狗血淋头。可怜蒋董一把年纪还要跪搓衣板。
是真的吃惊, 他的语气愕然而直白,听上去有点儿傻里傻气。
终于没忍住, 程溪微微抿唇:“你说什么呀......”姜淑云离更年期还早着呢。
耗了整整一晚,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笑意。
见她终于情绪好了一点儿,陆决把她抱起来:“你考得还差,我干脆去死算了。”
作为H城著名的私立高中, 崇礼虽然有他和蒋轩这种不怎么学习的学生,但好学生也很多。校董会还专门设置了奖学金,招收那些成绩优异的贫困生。
年级第二还差?
说出去校董会那帮人要气得吐血。
“别乱说!”程溪吓得去捂他的嘴。
什么死不死的。
她的手很软,没有什么力气,陆决轻松一挣就能挣脱。
不过他没反抗,由着她捂了一会儿,才抓住她的手:“别听你妈妈的话,可能就是心情不好被你撞上了。”
四五岁正懵懂的年纪,他还没有意识到陆启明的真实面目,和世界上所有的小男孩儿一样,会抱着玩具车去找爸爸玩。而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会陪他玩一会儿。
直到有一次,大约正巧碰上陆启明不顺心,他刚进办公室,没来得说话,怀里的玩具车就被扔了出去。
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很久以后,心理医生告诉他这在普通家庭里其实是常见的现象。出于种种原因,回家后,父母会将在外界受到的压力施加在孩子身上,以此转移内心的焦虑。只是程度各有不同。
五岁那年,他用一辆玩具车做代价,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现在他早已无所谓,她却还是懵懵懂懂的。
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得坚定,又想到阿姨的劝解,程溪眼睫轻颤。
那些道理她其实都明白,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毕竟姜淑云是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近的人。
但他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就像在哄受了委屈的小孩。
她心里的难过一下就淡了许多。
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她软软应声:“嗯,我知道了。”
几乎折腾了大半夜,五点钟的时候,陆决把她抱回楼上。
“下次不许穿这么点儿跑出来。”楼道里,他压低声音,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她的脸。
害怕动静太大会吵醒阿姨和姜淑云,程溪没有出声,咬着唇点点头。
蹑手蹑脚地回到家,趴在窗边,她看着他驾车缓缓离开,这才重新钻进被窝。
出了小区,凌晨五点的冬天,几乎没什么人醒着。
街道上车辆很少,陆决慢慢地开了一会儿,突然一脚踩下油门。
超跑在路上飞驰。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少年踩下刹车。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
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冷风吹进来,他抬手去揉眉心。
妈的。
虽然知道心理医生说的是实话,可他还是不明白。
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他捧在心尖上疼都来不及,她妈妈怎么舍得那样苛责她?
只因为她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
姜淑云最终没有再解释什么,第二天起床后,态度一如往常,仿佛忘了昨晚发生的不愉快。
程溪也没有去问,她本身不是执拗的性格,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大家相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家里又恢复了平日的温馨气氛,一切如常。
周四,班主任的语文课。
抱着教案本走进教室,吴慧敏没有直接上课,而是抬手去眼镜。宣布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年级组打算明天下午统一开家长会,希望各位同学的家长都能抽出时间参加。”
“我艹我艹我艹!”闻言,蒋轩一个激灵,差点儿从座位上跌下去,“不是吧!有没有搞错!”
崇礼原本的惯例是一学期开一次家长会,通常会放在期末考试出成绩后。
这种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的决定还是头一次。
“大家已经是高二的学生,要抓紧时间学习。”面对下面学生的哀嚎,吴慧敏不为所动,“只有老师和家长好好合作,才能保证你们的成绩。”
“保证我被打死还差不多!”蒋轩只感觉这是飞来横祸。
大约真的是更年期提前,他妈妈现在天天从犄角旮旯里找他和他爸的毛病。要是知道他又考了倒数第二,这个月的信用卡肯定一毛钱额度都没有!
陆决倒是很无所谓:“哦。”
陆启明自然不会来参加他的家长会,陆老爷子以前忙,基本上也没时间。方秘书一开始还会参加,后面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他不是块儿学习的料,能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就行。
“......”人比人气死人,蒋轩捂着心口,哀叹世道不公。
还是和沈杭同桌,坐在第一排,程溪微微皱眉。
她不太想跟姜淑云讲这件事,但显然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如果偷偷瞒下,以后被捅破,说不定还要吵架。
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想着家长会的事儿,这一节课她都有些走神。
“程溪。”没想到下课铃敲响,吴慧敏走到她旁边,“跟我来趟办公室。”
以为被发现没有好好听课,程溪有些局促。
然而跟着对方去了办公室,她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咱们年级组有两个三好学生的名额,一个市级一个区级。”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吴慧敏对她笑,“跟其他老师商量了一下,区级的名额给你,市级让沈杭拿,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没想到叫自己来是说这个,程溪隐隐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的成绩确实没有沈杭好。从高一开始一直是年级第一,市级名额给对方再正常不过。
她应得干脆,吴慧敏的笑容愈发温和:“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材料。过两天交给我。”
程溪点点头。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还在想家长会的事儿,转过拐角,差点儿撞上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啊......”
以为又是陆决故意闹她,她抬头,表情有片刻怔愣:“有事?”
专门守在这儿等她的不是陆决,而是沈杭。
最近天气冷,崇礼的学生纷纷换上了冬季校服。一分价钱一分货,比公立学校校服贵好几倍的冬装既保暖又好看,在H城的学校里算很有名。
然而沈杭穿的还是秋季校服,班里有暖气不觉得如何,走在半露天的楼道里,就显得有点儿单薄。
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嗓音很淡:“市级三好学生我去年拿过了。”
“呃......”程溪不太懂他的意思,“什么?”
虽然是同桌,沈杭又和崔天星在恋爱,但平心而论,她跟对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熟。
做了两个月的同桌,连话都很少说。
她神情茫然,沈杭微微垂眸:“一般不会让同一个人拿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