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来?”高明纯抱着肚子靠在赵衡怀里,有点难受,直到临产她肚子才显得大了点。
赵衡心里也着急,迫不及待相见到这小人儿,但怕说出来让她跟着悬心,耐心安慰道:“不着急,这么多时日都过来了,不差这几日。”
是么?高明纯忍不住叹气,她如今只想尽快将孩子生下来。
黎太后每天早晚都要来椒房殿看她一眼才放心,虞真长公主对此很不满意,先前她有孕,太后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鲜少过问不说,连赏赐补品都不常见,她不缺这些东西,但黎太后如此轻视她,她心里不痛快。
“母后,等到我临盆,叫这些稳婆去公主府服侍我吧?”
“这有什么,到时你临盆宫里又没人用她们。”黎太后大方道,她也看出虞真长公主在抱不平,但她只当不明白,女儿是她亲生的,但外孙不是,再说外孙还有那么个爹,她巴不得不见这外孙,可高明纯腹中是她盼望已久的孙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虞真长公主满心不悦,可又不敢说出什么惹得黎太后不高兴,若是皇后生下皇子,她那日与太后的提议自然不了了之,若是公主,且等太后转过来讨好她。
她气冲冲出了宫,回府与杨钊元絮叨这些事,杨钊元垂眸耐心听着:“皇后娘娘还未临盆?”
“暂未,谁知她肚子里怀的是个什么东西。”虞真长公主不无恶意道。
杨钊元忍耐的握紧拳头,前世高明纯那个孩子没有丝毫预兆生在年底,今生真正怀上的还未生下,看来前世她的确没有孕,玩了一招空城计来算计他,就为了给赵衡在蜀地起兵的名义,即便这么做她有可能性命不保……
“长公主在宫中和太后置气?”杨钊元不是没察觉虞真长公主的念头,但只觉得可笑,这女人大概是被前头丈夫带歪了,什么事都敢谋划。即便皇帝没有孩子,也轮不到外嫁女的孩子参与立储,而黎太后前世隐忍蜷缩在后宫只为保命,说不定真敢和虞真长公主合作。
“母后如今越发重视皇后肚子里那个,对我都不闻不问的,你我将这孩子看成至宝,母后却不屑一顾,我岂能不生气?”
“公主多虑,皇后若是生下皇子,太后必定更加重视,咱们的孩子有咱们疼爱足够。”
虞真长公主听了这话仍旧心气不平:“我就是伤心母后如此待我,不像从前那般。”
“公主莫伤心,有臣在呢。”杨钊元漫不经心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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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高竹彦奉皇帝之命将容斐白带入宫中求见,男装的容斐白和女装大不相同,英气勃勃不如女相娇媚出色,旁人看到他很难和嘉怡郡主联系起来。
赵衡笑的不明所以,高竹彦却不知容斐白就是他在东山见过的白蓉蓉,因此不明所以。
“容卿可愿留在朝堂为朕效力?”赵衡说着场面话。
容斐白屈膝回应道:“草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极好。”
赵衡顺理成章吩咐容斐白和高竹彦一同前往边陲顺便避避风头,不过高明纯不放心,临行前想见一见兄长和师兄,她大着肚子从后殿出来,两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都是一惊,高竹彦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陡然见到自小爱护到大的妹妹已要为人母,忍不住动容,容斐白亦是同样的心情。
“皇后娘娘保重。”碍于君臣之别,两人只能简短道别。
高明纯忍着眼泪,笑道:“兄长和师兄也要保重,等到孩子生下来,我请陛下给你们送信,你们都是孩子舅舅呢。”
高竹彦已经做过父亲,很是淡定,容斐白则满脸惊讶:“我也是舅舅?”
“你是我师兄,怎么就不是师舅舅了?不过师兄你别被边陲的风吹黑了脸,不然孩子可不认你这个黑舅舅。”
“自然自然。”容斐白乐的不行,他要是被吹黑,就对不住自个儿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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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他指定想不到,很久后他回到京城,已经会说两三句话的小太子咬着手指盯着黑皴皴的师舅舅很不情愿的喊了一声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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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等高竹彦和容斐白出宫时居然碰到了惠王,惠王穿着家常衣裳,一脸喜气洋洋。
“殿下是要去宫中拜见太妃娘娘?”高竹彦与惠王还算熟识。
惠王笑容满面:“王妃有孕,本王来宫中报喜。”
二人齐齐拱手恭喜惠王,惠王盯着容斐白诧异道:“这位是?”他一眼看见容斐白就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下是高将军副将容斐白,见过王爷。”容斐白万万没想到,都要离开京城还能以真面目见到对头,只求惠王没认出自己。
惠王正高兴着,加上高竹彦在旁解释容斐白是前不久到京城来投奔他的,很快将心头疑云挥去,快步向宫中而去。
“斐白,刚才惠王是要和你说什么吗?”
容斐白满脸无辜的耸耸肩:“没有,惠王殿下压根就不认得我。”
高竹彦当然不会怀疑他说的话,两人出宫而去。此去边陲之地,是暗中行动,名义上高竹彦是外放到别地为官历练,实际外放为官的地点离边陲很近,方便监视边陲和北狄动向。
正月二十八,高竹彦和容斐白从京城出发离开,许多外放官员也在此时离开京城去外地赴任,唯有胡家长子胡海的任命书未送到,皇帝似乎将此人遗忘,胡家也只好耐心等着,何况胡海在任上政绩平平,回京后官职没什么希望实属平常,最好的办法就是胡家活动一番,让皇帝想起胡海这人。
赵深留着胡海的身份在也是一条退路,万一被人发觉他还可以变回胡家长子,胡海外放不在京中出现也不会引起外人多注意,他不停催促杨钊元去办此事,而让虞真长公主去宫中求情是最简洁便利的方法。
但正月里没什么好日子进宫,虞真长公主应下此事,打算二月二再进宫去求黎太后。
不过,二月初一这晚,下了一场大雨,等到凌晨宫中已是忙成一团。
赵衡不听任何劝阻一直守在椒房殿外,康寿宫那边黎太后还在熟睡,因此不知消息,她不来更没人能劝得动皇帝。
“陛下,用些热茶吧。”王儒章低声道。
赵衡结果茶盏才发觉双手冰凉,还有些抖,实在是心中满是激动和忐忑。昨晚高明纯用过晚膳说肚子有些疼,但让稳婆和太医来看,说是尚未到生产的时机,那时他便有预感,这孩子应该在今日出生,可没想到刚过凌晨,高明纯肚子疼的受不住将他叫醒。
稳婆都在椒房殿呆着,太医亦在太医院待命,匆匆诊断过后,高明纯就被送到早已备好的产房里。
赵衡坐在外头隐约听到里头的动静,青黛罗璧扶着高明纯来回走动,争取宫口早开好生,他隔着窗子去问过两句话,但高明纯疼的额头冒汗,和他说话都不大愿意。
外头天光渐渐亮起来,产房里还是没什么动静,青黛来报说皇后睡了一会儿。
“这小子!还是不急不躁的!”
赵衡猜,他的宝贝太子定是要生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朝阳初升之时,正合他心中所想的名字。
第四十六章
晨光熹微,黎太后缓缓睁开眼,听到外头玉兰嬷嬷已经起身来回走动的声音,应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她心中一动,难道?
“玉兰,什么时辰了?”
玉兰嬷嬷难掩激动,迈着小碎步来到太后床前:“太后,皇后娘娘已经发动,陛下方才派人说请您醒来便去椒房殿看看。”
“哎哟,怎么不早叫本宫起来。”黎太后匆忙起身净面,又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裳,匆匆忙忙朝椒房殿而去。
抬步撵的太监走的又快又稳,黎太后掀开纱帘向外向外看,寒风吹得她脸颊冰凉,此时东方天际微蓝,天幕中还有数颗闪耀的星星,太阳沉在天边,露出一抹初升的红色。
“今日可是二月二啊。”这孩子太会挑日子出生了。
行至椒房殿大门外,黎太后从步撵上下来,下意识看一眼东方,朝阳正冉冉升起,她站在那儿侧耳一听,椒房殿内正响起一阵尖锐嘹亮的婴儿啼哭——
黎太后攒在眼眶里的眼泪猛地掉下来。
赵衡站在庭院里,望着那朝阳身形发僵,眸中热泪滚滚而下。
青黛双眼含泪出来报喜,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朗声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好!”赵衡哽咽着说完这个字,转回身迈上台阶,侯在产房门外等待看一眼他的孩子。
“太后驾到!”
赵衡这才看见黎太后方才就站在宫门口,快步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拱手一揖:“母后,儿子给您报喜,皇后诞下一位皇子。”
“好好好,本宫方才听见了。”黎太后又哭又笑的,这下变成两人一同侯在外头等着。
稳婆还在给小皇子洗身子穿衣裳,高明纯躺在床上看那个不停哭嚎的小肉团,一种奇妙的感情油然而生,那是她的儿子,与她血脉相连。
“快收拾好抱出去给陛下看看罢。”她知赵衡一直等待外头,一定心心念念想见到他们的儿子。
“是,娘娘。”稳婆手脚麻利给小皇子捆在襁褓里,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小人儿闭着眼睛花瓣儿似的嘴唇偶尔蠕动两下,很是不满意目前的睡眠条件。
赵衡守在外头只见稳婆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连孩子的脸都看不见,他急急上前两步甚至走在黎太后前头也未曾发觉,小心翼翼从稳婆手中接过襁褓,终于,第一次见到这张裹在襁褓里嫩生生的小脸,他安静睡着呼吸平稳,没有一点方才哭嚎时的委屈。
“保儿……”赵衡柔柔唤了一声,万千思绪都含在名字里。
黎太后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皇帝取好名字了?”
“对,他出生在旭日东升之时,就叫他赵旭,小名叫保儿。”旭字也暗含他是赵衡新的希望和继承,叫保儿则是希望保他健康长大,一生顺遂平安。
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这名字极好,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赵衡怀里将保儿小皇子抱过来,稀罕的不得了,实实在在的孩子在眼前,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孩子,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堆到这孩子面前,任他挑选。
“皇后如何了?”赵衡想去产房,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违反规矩,再者让黎太后知道肯定不高兴,只能守在外头等人出来。
“娘娘现在好着呢。”稳婆大着胆子道,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
罗璧正在和另一名稳婆给高明纯处理身上的血污,等清理干净便搬回椒房殿内殿坐月子。
“罗璧姐姐,看好孩子。”高明纯折腾大半夜,刚生下孩子还是兴奋不已,此时沉沉睡意袭来,睡前仍不忘叮嘱一句。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你和小皇子。”
就算现在抱出去也有陛下护着,旁人能将小皇子如何,这椒房殿内是真的和铁桶一般,尤其是今天这样的紧要时刻。
保儿还小着,两人不敢抱太长时间,等到高明纯被挪到椒房殿内殿,小人儿被送到母后身边熟睡,对身旁之事完全无所觉。赵衡守在母子俩中间,看看皱眉入睡的高明纯再瞧瞧摇篮里酣睡的保儿,满心都是幸福,他俯身在高明纯额间吻了吻,高悬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多谢阿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要感谢她给他生了这么好的孩子,前世冒险生下保儿是无尽的勇敢和忠贞,今生则是带给他幸福快乐。
窗外,朝阳升起,灿烂阳光洒在椒房殿院内盛放两株朱砂梅的枝桠花瓣,希望无限。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都在等着后宫的消息,皇帝今日没来上朝,加上众臣都在猜测高皇后的产期,但生在二月二,还是让人有一点小意外,冥冥之中有种命定的意思。
太阳升起来后,王儒章步履生风来到太极殿宣旨,皇后诞下皇长子,今日休朝。
众臣自是齐齐恭贺陛下喜得皇子,原本高均海站在大殿内颈后冒汗,听到王儒章所言,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
王儒章特地给高均海传了一句话:“高大人,皇后娘娘与大皇子母子均安,娘娘如今正在休养,大人不必担忧。”
“多谢公公。”
皇后诞下皇长子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城,当晚宫中放了礼花以示庆贺,高明纯是被这隐约的炮竹声吵醒的,她身旁的小肉团乖乖的没什么动静,青黛听到她的动静立刻上前:“娘娘总算醒了。”
她一口气睡一整天,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高明纯这才发现内殿已经掌灯,她打个哈欠撑起半边身子看那小肉团,轻声问:“怎么睡在我旁边,我要是压到他怎么办?”
青黛笑眯眯的:“娘娘睡熟后都没乱动,再说咱们小皇子不睡在母后身边就哭闹不休,连陛下亲自哄都行不通,只能放到娘娘身边来,娘娘你是没看见,小皇子一到你身边来立刻不哭了。”
这么神?高明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脸蛋:“毕竟是我生下来的。”
她到现在浑身都痛,不都是为了这小肉团?
“娘娘,饿不饿?膳房一直备着吃食就等娘娘醒来呢。”
高明纯盯着保儿看半晌才意识到肚子饿,还想下床如厕,但稍微动一动下半身的痛感和湿意便不断提醒她正在经历什么。
赵衡听到动静来到内殿就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他心里一慌连忙问:“阿纯,怎的了?”
“臣妾、就是有点难受。”和皇帝说了他也不懂,徒增尴尬,高明纯让皇帝下把小肉团抱走,让青黛罗璧扶她下床去净房。
赵衡没动,反而让青黛将小肉团挪开,他俯身小心的将高明纯抱起来,径直走向内殿屏风后头,为了她坐月子如厕方便些,青黛和罗璧干脆摆上一扇屏风,后面放一只恭桶。
“陛下,让罗璧来吧?”高明纯脸颊通红,皇帝在一旁看着,她被吓得更痛。
赵衡思虑片刻,点头同意,不过仍是扶着高明纯不敢撒手,等罗璧匆匆过来扶着她才转身离开,高明纯脸蛋发烫,可罗璧眼睛里都是笑意,也不知在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