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太后终于舍得回康寿宫,高明纯和高夫人松一口气,高夫人是觉得黎太后有点炫耀的意味,她又不是没有孙子,不过黎太后的态度也让她很担心就是了。
“太后似乎笃定你腹中就是个皇子,万一生个公主来,那她岂不是?”高夫人盼着女儿生个皇子站稳脚跟,实际上对她来说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女儿平安。
高明纯心道分明笃定她会生皇子的是皇帝,从怀上到现在皇帝很少提及生公主的可能,仿佛知道一定是皇子似的,不过她明白他也没有轻视公主的意思,皇帝应该是真的知道的!
“纯儿,孩子生下来,太后不会把孩子抱到康寿宫养吧?”高夫人担心这一点,民间婆婆喜欢亲自教养大孙子,瞧太后这亲近的样子,到时候说一句一天不见就想得慌,女儿真能拦得住她将孩子抱走?当年高夫人的婆婆就是硬生生将大儿子高竹彦从她身边生生抱走,高夫人整天想孩子想的以泪洗面,如今她再喜欢孙子也做不出从儿媳身边抱走的举动。
“太后应该没耐心养孩子的吧?”高明纯从小便知她娘和奶奶的过节,但对黎太后要抱走养的想法根本不担心,因为黎太后不像是个会耐心养孩子的。
高夫人不想吓到她,赶忙略过这一节,说起别的。
等到下午,高明纯照例要出去走动,御花园内移植的梅树已经含苞待放,椒房殿那两株朱砂梅花匠更是悉心照料,等到下月便可开花,也不知孩儿出生时能否见到梅花绽放。
高夫人陪着高明纯慢悠悠边走边说,不知怎的高夫人就想起高明纯的师兄了。
“你那容师兄也不知身在何处,前两个月你爹派人去找你师父,见你师父家中无人,你师兄只留一封信,说要出门办事归期不定,府中连伺候的下人也不见踪影。你师父师兄都是坐不住的性子,不过你师兄比你大五岁,也该娶妻成亲了。”
师父羽化的消息应该无几人知晓吧?师兄当初匆匆赶到东山,旁的事自然来不及处理,至于师兄成亲的事,他现在想必是顾不上的,京城中有齐王眼巴巴等着、还有无数与他交好的贵女小姐的哥哥们心悦嘉怡郡主,也不知这次去陈州会不会惹出来什么桃花债……
容斐白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幸好手中有一方丝帕,否则佳人形象不保。
惠王非常不赞同的看他一眼,这‘女人’爱美到极致了,大冬天出门穿的比男人还单薄,那斗篷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保暖!
“殿下见笑。”容斐白心虚,也不敢多说。
“郡主无事便好,陈州这边事毕,若是回京郡主病倒,本王不好和陛下交代。”
容斐白嘿嘿假笑,刚才打喷嚏肯定是因为有人数落唠叨他!
“殿下,咱们何时能回京?”
惠王面色沉重,陈州知府一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此事不仅有陈州数位官员牵扯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位皇亲国戚,大名鼎鼎敬爱灵玥公主的驸马陆方志竟然是牵头玩弄良家女子的人,此事揭开不知灵玥公主能否忍得下这口气。
“有一事,本王须得呈报陛下决断,收到陛下回复后才可行动。”惠王交代一句,不甚愉快的离开。
容斐白扯了扯嘴角,灵玥公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罢?
翌日,灵玥公主府派人来给惠王和嘉怡郡主送帖子,过两日是灵玥公主的小女儿永嘉县主生辰,灵玥公主要大摆宴席为女庆生,容斐白接了帖子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公主要给县主招婿吧?”
惠王一脸莫名其妙:“公主有三个儿子,怎么用得着招婿?”
容斐白暗暗翻个白眼,跟惠王这呆子说不清楚,他收好帖子去准备贺礼,但手中没什么贵重东西,就算有也舍不得给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索性让人去陈州当地的首饰铺子里挑个金钗金镯子。
等到去灵玥公主府赴宴的日子,惠王一不小心看到她备的锦盒里的内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还没见过如此抠唆小气的郡主。
陆家是陈州望族,祖上数百年都在此地经营,陆方志尚公主后陆家实力扩展不少,至少在陈州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轻易无人敢得罪,今日永嘉县主小小生辰,陆家门前亦是车水马龙,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惠王和容斐白下了马车着实开眼,停在他们前头的马车挡了路,两位来自京城的强龙只得步行走到公主府大门口。
此时时辰不早不晚,门外有灵玥公主三位少爷分别迎客,大少爷陆骏一眼瞧见容貌过人的嘉怡郡主,又看到陪在美人身边的惠王,热情笑容顿时减半,还算礼貌的拱手问道:“二位是?”
惠王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位表兄做派,面无表情递上请帖,陆骏顿时一惊,笑容瞬间真诚两倍:“原来是惠王殿下驾到,清远有失远迎。”
“客气。”惠王淡淡的,皇家威仪尽显。
嘉怡郡主乖巧一笑,不等陆骏发问便自报家门:“奴家白蓉蓉。”
陆骏被她笑的晃眼,身子酥了半边:“白姑娘——”
“这是陛下封的嘉怡郡主,陆大少爷不得无礼。”惠王扯开容斐白,心中很是诧异这位嘉怡郡主难不成去蜀地学过变脸,无人冷冰冰有人笑眯眯。
嘉怡郡主四字一出,陆骏冷静不少,陈州地界的官员怎会不知奉圣旨来此地查案的惠王和嘉怡郡主。
“二位里面请。”陆骏低伏做小,嘉怡郡主的美貌顿时没了吸引力,美人是好,但蛇蝎美人可不是好惹的,这些时日公主府还是低调为好。
惠王驾到,除了灵玥公主其余听到消息的驸马和各处官员都要来拜,而嘉怡郡主则被引到后院和永嘉县主见面,热意融融的暖阁里坐着一群官家小姐,永嘉县主就在正位,远远看见容斐白惊道:“好漂亮的姐姐。”
容斐白皱眉,顿时对陆家人厌恶至极,一个个都是色中恶鬼!
“你是谁?”永嘉县主见此人不拜自己,便知她不是陈州人士。
引路的丫环连忙道:“县主,这是京城来的嘉怡郡主。”
郡主乃从一品,县主为正二品,按照规矩礼仪永嘉县主应起身向嘉怡郡主行礼问安,谁知永嘉县主蹙着秀眉,犹豫片刻道:“郡主?那请里面坐罢。”
卿本佳人啊!容斐白纵然厌恶但还是忍不住扼腕,陆方志一事被捅到京城,永嘉县主的未来便不可知了。
惠王和嘉怡郡主的到来让公主府热闹了一会儿,等到灵玥公主到了,众人自然要去拜见,灵玥公主是个清秀佳人,成亲多年依旧身姿窈窕,眉宇间不见半点愁色,果真如外界所说驸马与公主恩爱有加。
嘉怡郡主不算皇亲,灵玥公主待她极为冷淡,但对惠王可以说非常热情,激动不已的询问他各种事,说到动情处忍不住落泪,惠王还未出生灵玥公主便已嫁到陈州,姑侄感情相当一般,可他征战沙场多年,唯独不擅长应对此事,求救似的看向容斐白。
容斐白义不容辞,好歹从前打过惠王一顿,帮了这个忙就是两清,再面对惠王也不必心虚。
“公主何必伤怀,今日是永嘉县主生辰,咱们都是来庆贺县主生辰的,惠王殿下一时半刻不会离开陈州,公主与惠王殿下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灵玥公主果真止住哭泣,看容斐白的目光热络几分,生辰宴再度热闹起来。
嘉怡郡主坐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听她们讨论珠宝首饰,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话,直到一碗热汤洒到她月白衣襟上,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永嘉县主好心叫来丫环:“我与郡主身量相当,你带嘉怡郡主到我房中换件衣裳罢。”
容斐白感激不已:“多谢郡主。”
他提着裙角离场,那群小姐妹再度讨论起她的封号和品级来,有品级封号可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梦想。
“不过是乡下来的凑巧立了功而已,否则怎能有郡主封号。”永嘉县主很是不屑,其中心中尤其在意容斐白品级比她高。
旁人自是附和她,反正嘉怡郡主早晚是要走的。
嘉怡郡主确实走了,走去换件衣裳又不小心被丫环领错路来到陆家大少爷院中,不过守在大少爷院中的两人不仅没有摸到佳人衣角,反而被手脚利索的佳人踹的鼻青脸肿,匆忙逃窜而去的嘉怡郡主又误入驸马正院,堂而皇之顺走一本册子。
一本驸马陆方志和陈州知府勾结往来买官卖官的册子,容斐白随便翻看这册子后不由感叹陆家在陈州还真是地头蛇,如此嚣张妄为,若不是这一场大雪压塌屋顶,朝中怕是不会注意到年年丰衣足食歌舞升平的陈州竟然藏着许多污糟。
容斐白偷了人家东西又施施然回到永嘉县主的宴席上,等到宴席散场公主府仍未传出被盗的惊慌。
回去的马车上,惠王拿着嘉怡郡主递过来的册子,嘴角都快抽出病来:“郡主没被人发现罢?”
容斐白冰凉双手揣在衣袖中:“嘉怡若是被人发觉还能好端端坐在马车里陪王爷回去?”
说的也是,惠王低头翻看册子,从头看到尾也是满心震惊,而回去后不久接到赵衡回信,无论谁在陈州犯事,一律带回京城论处,随信而来的还有五百士兵,显然是给惠王和嘉怡郡主自保而用。
“看来陛下也知道来陈州容易回京城难啊!”容斐白不无忧虑道,也不知惠王能不能准他带着证据先行回京。
惠王倒是坦然无惧:“放心,本王一定让郡主安然无恙回到京城。”
容斐白一怔,琢磨着他的计划是不是要改改,不然以惠王的记性日后再见万一认出来恐怕有危险。
第四十四章
陈州地处平原向来都是风调雨顺,今年的暴雪实属百年不遇,陈州知府霍磊瞒而不报暴雪受灾一事,已是大罪,嘉怡郡主状告霍磊联合刑部尚书连玉生草菅人命一案也已证据确凿,现如今就剩下一人,灵玥公主驸马陆方志勾结霍磊、连玉生买官卖官一案,需要将一应人等押送京城。
惠王穿着全副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永嘉县主生辰后的第二日伫立在公主府门前沉默不语。
门房看惠王阵势不一般,不敢上前问话,连滚带爬去府中禀报,先出来的仍是灵玥公主长子陆骏,他硬撑着笑脸对惠王拱手:“惠王殿下驾临本府,清远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惠王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驸马爷呢?”
赵衡派来的五百士兵已将公主府团团围住,惠王确定陆家人全部在府中,又因这是先帝赏赐的公主府不好硬闯,因此待在外头等人出来,不过没想到的是摆出这么大阵仗,陆方志只派长子出面,当真没坠陆家地头蛇的名声!
陆骏尴尬一笑:“启禀殿下,家父昨日多喝两杯,此时头疼病发作,正服了药在房中酣睡,殿下有事同清远说也是一样的。”
“请驸马爷出来罢,噢,还有你们兄弟三个,都要出来随本王去京城面见陛下。”惠王满心不悦,他在封地都不敢有这样的威风,外嫁的灵玥公主连带夫家在陈州尊荣多年竟比掌权的王爷派头还大。
“这……”
惠王眉宇间露出不耐烦来,冷声道:“若是驸马爷躲在房中不肯见人,那本王便要硬闯公主府,来日你们到陛下面前告状可不算是本王的过失。”
陆骏冷汗渐渐冒出来,正踌躇着,背后有三两脚步声,永嘉县主搀扶着灵玥公主姗姗来迟,二人脸色都不大好,其实陆骏脸色也很不好,想必躲起来的驸马爷更是不安,一整夜过去再不能发现要命的册子被人偷走,那陆家也着实太心大了。
惠王翻身下马,干脆利落走到灵玥公主面前拱手行礼:“侄儿见过姑母。”
“惠王殿下这样大的排场来我这公主府,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这个姑母了呢。”灵玥公主松一口气,惠王对她还是客气的,好歹她也是先帝的亲妹妹。
然而惠王下一句话便打破了灵玥公主的幻想,他学着嘉怡郡主那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样子,客客气气道:“姑母说哪里话,侄儿是敬姑母在府才没让这些小兵到府中抓人,如若不然,这座府邸本王早已踏平!”
“你——”
“姑母是皇家骨肉,是本王长辈,本王自会尊敬,只不过陆家人犯下大错,不是姑母能保下来的,本王劝姑母一句,把门让开让本王进府抓人,否则便不能怪本王不尊敬姑母!”
灵玥公主迅速脸色发白,抓着永嘉县主的手不住发抖,低声哀求:“致儿,此时闹出去伤及皇家脸面,你卖姑母一个人情,日后姑母定会好生报答,此事就算了罢。”
“对不住了姑母,本王奏报陛下才敢来抓人,否则本王可不敢随意到公主府来造次。”外嫁公主犯了事如何能扯到皇家脸面?
灵玥公主腿一软,连带着永嘉县主也跟着瘫倒在地上,永嘉县主不明白发生何事,连连追问:“母亲,惠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啊?”
“清宁……”灵玥公主抱着她痛哭不已。
那厢惠王一挥手,自有士兵上门将陆骏五花大绑,他又亲自带人去书房找出躲在柜子里的驸马陆方志。陆方志买官卖官非他一人所为,因此其兄弟子侄全数被绑走,女眷押至陈州大牢等候处置。因灵玥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和永嘉县主暂未羁押,随惠王押送囚犯的车马一同入京,等候陛下论处。
回京的队伍比出京时长了两倍,惠王在前头带队,容斐白坐在马车里捧着手炉不断往外看,他身后是灵玥公主的马车,往后探头时恰好和永嘉县主对视,结果被人狠狠瞪了一眼。
容斐白相当无辜的摸摸鼻子,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行到午时,一行人停下来休息用饭,惠王策马来关照嘉怡郡主一句:“郡主身子可还受得住?”
“嘉怡无事,多谢殿下关心。”容斐白娇滴滴的,他发现说完这一句,从草丛方便回来的永嘉县主又恨恨瞪他一眼。
“县主说不定猜到是你偷走的册子,你这一路小心,免得县主报复你。”
容斐白似信非信,永嘉县主一个闺阁女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等到晚间休息时容斐白就被现实给了一耳光,他不过安营扎寨后去树林里方便一下,回来端起水杯要喝水便发觉不对,随手用银簪试了试,茶水里应该放了不少砒/霜。
“人不可貌相……”容斐白喃喃自语,不过永嘉县主的父兄能做出买官卖官,顺带跟着陈州知府喝肉汤玩弄良家女子,手上都是有人命的主儿,永嘉县主做出毒害人的事似乎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