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高明纯竟然想到某些事,她以为自己是想多了,但看赵衡满含笑意的眼睛她确信是没有想错的,她从前将皇帝想的太纯良了!
“好标准是什么?”她抱着一线希望问。
赵衡看看天色,沉吟片刻;“午时之前打到三只野味就好。”
高明纯看他一眼,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略微想一想笑道:“陛下给臣妾换一把轻些的弓箭?”
“可能不行,咱们离得好远,骑马过去拿肯定要惊动那些小东西,就用朕这把,放心,朕又不会害你。”他特别光明正大的保证。
高明纯似信非信,总觉得皇帝不会那么好心……后来证明她确实没有想错,要打最后一只时不是歪了就是斜了,总是差一点就能打到那些小东西,还吓跑不少,眼看就要到午时,她计上心头,主动许诺:“陛下若是让臣妾打到这一只,臣妾一定会好好回报陛下的。”
赵衡貌似心动了:“好。”
二人齐心协力打到最后一只野味,高明纯脸都快晒红了,主动催促赵衡回去。
“陛下刚才怎么不问臣妾要怎么回报你呢?”
赵衡瞥她一眼,凉凉道:“不会回报朕一碗鸡丝粥吧?”
高明纯被看破心思,也不恼,朝他做个鬼脸快步跑向帐篷,一上午都没见到保儿,怪想他的。
不过她刚一进帐篷,就见齐王妃也在里头,齐王妃见到皇后急忙问安行礼,赵保儿正拿着两朵小花玩耍,见到高明纯叫一声母后,蹬蹬蹬奔过来抱住她的腿。
高明纯把他抱起来,笑容渐淡:“齐王妃在这儿做什么呢?”
“臣妾是看太子殿下可爱,想,想和他说两句话。”齐王妃低声解释,看起来很可怜。
“太子和王妃不熟,何况他身边有人陪着,不劳烦王妃,王妃去休息吧。”高明纯勉强保持面上的客气。
齐王妃咬着下唇,福身行礼后退出帐篷,却刚好碰到走在高明纯后面回来的赵衡,齐王妃行了礼,还在不停地抽泣。
赵衡却跟没听出她哭了似的,只说一句免礼,径直走过去进了帐篷,齐王妃脸上浮现出一抹不甘,凭什么二人起点相同,一人被皇帝六宫独宠,一人却要嫁给形同阉人的齐王?
“齐王妃来做什么?”帐篷内,高明纯正在问负责照顾赵保儿的海棠和奶娘。
“娘娘回来时齐王妃刚进来,她未让人通报直接闯进来到太子殿下身边,奴婢拦不住她,请娘娘责罚。”海棠脸色苍白,太子殿下金贵又年幼,平日里除了经常伺候他的人,很少让生人靠近,齐王妃娘家刚被削权,若齐王妃悄无声息的对太子做些什么,那后果谁能承受得了?
高明纯看保儿没什么异常,放下心来,对海棠仍是严厉道:“这次不罚你,若有下次本宫必定严惩不贷。你们日后都要当心,特别是在外面。”
“是,谢娘娘。”海棠白着脸退下去。
赵保儿却不满意母后不和他说话,搂着她的脖子动来动去一点都不老实,他面色红润和往日无异,高明纯松一口气,保儿实在太小了,她很难放心让他和不信任的接触。
“保儿那么沉,怎么还要抱他?”赵衡忍不住嗔怪,自己则伸手将喜笑颜开的保儿接过去放在腿上。
高明纯这才感觉到身上的酸疼,多日不曾骑马,猛地骑一上午两条腿都是软的,等到下午她没再去打猎,陪着保儿在草地上玩耍,或者牵一匹温顺的小马驹让保儿坐在上头,教他学着骑马。
齐王妃远远站在一旁,想靠近又不敢,高明纯只当没看到她,齐王妃给她的感觉很怪,而她作为皇后,不想见谁就不见,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管那齐王妃幽怨不幽怨。
只是没想到齐王竟然来了,自告奋勇要教太子骑马。
如今的齐王和三年前大不相同,当初事出紧急,但高明纯仍旧记得这个小叔子性子活泼,一脸的无忧无虑,现在脸色偏白,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强撑居多。
“好啊,劳烦齐王了。”高明纯把缰绳交给齐王。
齐王笑容真诚了一些,接住缰绳牵着小马驹在附近走动,可赵保儿和他不熟,神色就没方才放松,没过一会儿就嚷着要下来。
齐王将他抱下来,掂了掂道:“太子殿下比我府中那个重得多,真壮实。”
“小孩子长大就好了,若是齐王需要,本宫那有保儿平日的吃食,齐王拿去给小公子试试。”
“多谢娘娘。”齐王仿佛霎时散去些阴郁,重新高兴起来。
高明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犹疑不定,从那件事之后齐王和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她认为齐王总不至于做出什么糊涂事吧?前世齐王也曾参与过杨钊元和赵深所谋之事,只不过他是个傀儡,背后掌权的另有其人,辖制他的应当是前一位王妃胡氏,时移世易,赵衡没有对齐王动手也是因为知道他没做过什么恶事,本身是胆小怕事的。但提到他府中那个孩子,他既疼惜又厌恶,是由于孩子生母永嘉县主陆氏的缘故,如若不然,齐王仍旧可以肆意风流潇洒,而不是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她又想到齐王妃,总觉得不安,回去后总要派人查一查的,只希望齐王不会那么倒霉,刚娶进门的王妃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第八十六章
春猎之后回宫,高明纯休息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但赵保儿玩上瘾了,整天盼着何时再能出宫去玩,他实在太小,高明纯不忍心将他管教太严,约定秋天或者明年再出去玩,于是赵保儿便乐颠颠盼着秋天和明年的到来。
龙凤胎已经满八个月渐渐会爬会扶着凳子走两步,赵保儿调皮,总要在前面跑引得龙凤胎在后面爬着追他,到处都是三个小人儿打闹的战场,高明纯的宝贝瓷器被摔碎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还会把承乾殿的东西搬到椒房殿来。
“保儿,不许把你父皇的印章带过来了,你父皇要用找不到怎么办?”
赵保儿似懂非懂,拿着印章转身出门去了承乾殿,意思是要送还回去。
高明纯看他蹬蹬蹬跑远,一时怅然,似乎是转眼之间保儿就长这么大了。
“娘娘叹什么气呢?”海棠不由笑着反问,春猎回来后她比往日更加尽心,与皇后渐渐亲近起来,平日里也敢说一两句玩笑话。
“本宫是觉得保儿长得好快,怕转眼就老了。”今年就是她二十岁的生辰了。
海棠不赞同道:“娘娘青春正盛,怎么会老呢,太子殿下今年才两岁多点。”
高明纯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她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问海棠:“本宫先前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从东山回来后,高明纯便让人去差齐王妃李氏还有李家,想确定齐王妃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但观察近一个月也没发现齐王妃有任何异常。
“奴婢正要和您禀报,昨日齐王妃回娘家,奴婢派人去探听知道了一些事。”
“说来听听。”
“齐王妃的母亲李夫人问她在东山时可曾借助机会给陛下下药……”
高明纯放下手中茶盏,怕呛着:“什么药?”
“春/药。”海棠是个黄花大姑娘,不大好意思提起这种东西,但还是很快敛去羞涩,继续往下说:“齐王妃不肯答应说没时机,她从娘家回来后又联系一人,似乎是齐王妃的……情郎。”
“咳咳,齐王知道么?”
海棠摇头:“齐王几乎不进内院,每日沉迷酒桌醉醺醺的,谢太妃奈何不了他,都在内院教导那小公子。”
高明纯几乎看到两顶绿帽子落在了齐王头上,这算是他从前风流成性的报应么?端看齐王妃的行事也是个和齐王不相上下的对手啊。
在东山,她不愿意和齐王妃多接近,齐王妃就没有机会和赵衡接触什么,倒真没什么时机去做下药的事,而齐王妃另有所爱,也不愿意为了李家起复葬送一生吧?她因为落选太子妃,在李家耽搁多年,如今脱离李家有了自由,肯定不愿意再被掌控,齐王府势弱,她只要瞒过齐王和谢太妃那一关,不必依靠娘家就能过的如鱼得水。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而已,纵使齐王妃没有那个念头,但日后呢?若日日警惕赵衡这个香饽饽被人惦记,那她是不能睡个好觉了。
等到赵衡回来,她便将此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赵衡伸个懒腰,笑道:“巧了,朕刚才在承乾殿拟旨,说的就是李家一家。”
“李家怎的了?”
“刑部查出李家父子有人命官司,明日就要去李家拿人,他们父子二人虽然不会是死罪,但至少也得流放,不得回京。”赵衡削了李家的权势,却并未动他们的人,偏生李家父子不是安生的人,跃跃欲试总想做点什么恢复往日恩宠,奈何赵衡不是先帝更不是太宗,对李家反感至极,李家人还恍然不觉。
“臣妾听闻李家从前就是靠给太宗献女才得了恩宠,如今是想效仿从前咯?”李家献给太宗的那人还是李家一位已经出嫁的姑娘,据说那姑娘突然死了丈夫,才被接回娘家让出宫游玩的太宗碰上,侍寝之后带回宫中千娇万宠了一段时间,李家从此门庭显贵飞黄腾达,低调几十年才培养出那么点世家大族的底蕴。
赵衡无奈点头,只是选秀已经停止,朝臣就是想走这条路也没法子,李家兵行险招,齐王不能人道又不得他待见,嫁了女儿来就算和皇帝有了苟且之事,齐王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说不定还得双手奉上,他只觉得恶心,听了高明纯说过细节更想将李家打发的远远地,也好给朝中大臣一个警示,甭想搞歪门邪道,一步步脚踏实地才是正经。
“那李家这次总该吃不成陛下这个香饽饽了吧?”高明纯不怀好意的说完,悄悄后退两步。
赵衡哭笑不得:“朕怎么就成香饽饽了?”
“陛下难道不是香饽饽么?还是世间最大的那个香饽饽!”
“你别跑——”赵衡过来抓人。
高明纯当然不肯停下,跑到外殿有伺候的人在,二人立时变成在外的庄重模样,才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打闹,可赵衡眼神里的威胁可是明明白白的,有本事今晚不要回房睡觉!
待到晚间,高明纯将赵保儿抱过来,笑眯眯的说:“陛下,让保儿和咱们一起睡吧?”
赵保儿可兴奋了,他和父母一起睡的机会不多,平日都是奶娘照料,好不容易有此机会,麻利的踩着凳子爬到床上搂着赵衡亲一口,赵衡只好无奈答应。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赵保儿,高明纯总算不怕被赵衡报复,安心睡觉。
赵衡看着母子俩的睡颜,本想折腾一次的心思彻底歇了,隔着保儿点点她的鼻子,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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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李家的罪就定下来了,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偌大李家转瞬之间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同情惋惜笑骂都有,李家这点事在京城犹如过眼云烟,热闹一阵子也就被人遗忘。
很快,四月里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皇帝寿辰,众臣朝拜,京城之中张灯结彩到处是一片欢腾景象。
高明纯在后宫也在忙碌,万寿宴事多不说,陆陆续续还有许多命妇来拜见她,她挑着一些重要的见了,最后见到一张卫宁公主的拜帖。
先帝留下的四子三女,死的死阉的阉,好好活着的不多,此时没什么要紧事是不好再苛责皇室子弟的,免得说帝后容不下人。
卫宁公主是丽太妃所出,比虞真长公主小几岁,早早远嫁,和驸马算是李氏一党,但年前卫宁公主驸马病死在床上,卫宁公主过了孝期才移居到京城来,有再选驸马的意思,高明纯对公主选驸马这事有抵触,但宫中已无长辈,这些事是她必须要做的。
赵衡与卫宁公主同年出生,大她一个月,但见卫宁公主憔悴的模样,比赵衡还显老。
“卫宁见过皇后嫂嫂。”卫宁公主十分恭谨小心,帝后大婚时她刚出嫁不久,成亲后怀了两个孩子,因为身子不好一直不曾进京,这是她第一次见皇后。
高明纯笑着将她扶起来,问了她近况和孩子状况,很快便提及正题。
“陛下让本宫问你可愿再嫁,驸马孝期已过,你贵为公主不必为其守节,陛下的意思是看你怎么想的,若是愿意再嫁陛下和本宫好为你留意。”
卫宁公主双颊绯红,低声细语道:“任凭陛下和娘娘做主就是。”
那就是愿意再嫁了,高明纯松了一口气,她和赵衡没打算逼她嫁给谁获取利益稳固朝局,只要她自己过好就成,于是她试探着问卫宁公主可有意中人。
卫宁公主眼神躲闪,似是羞涩不肯多说。
“这是好事,公主但说无妨。”高明纯催促道,两位在京的公主,她比较喜欢程宁公主,天真活泼又安分守己,偶尔会请她入宫说说话,也好让何太妃见一见女儿。可卫宁公主她就不大喜欢,一是因为她是丽太妃所出、和李家有关联,二是她小心翼翼的眼睛总往四处看,怎么看都存着几分算计,她虽然不会以貌取人,但素来相信直觉,索性将不喜欢埋在心里,面上仍是和气的。
“卫宁进京时有人在朱雀街纵马伤人,有一人阻止此事,他身手了得又乐于助人,卫宁很欣赏他的为人。”
高明纯来了兴致:“公主可知道那人是谁?”
卫宁公主咬咬唇,笑意就要从嘴角溢出来,轻声道;“围观的百姓叫他容将军。”
容?这满京城姓容的少年将军只有那一个就是她的师兄,好巧不巧的卫宁公主怎么就看上他了?高明纯仍旧笑着:“这位容将军本宫听陛下提起过,只是他有无婚配,本宫还不清楚,若公主有意,本宫让人去打探就是。”
卫宁公主感激万分道:“多谢皇后娘娘。”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容斐白了?高明纯头疼,师兄变白之后又是翩翩佳公子模样,最易惹姑娘心动,偏他一直不定亲,现在被公主看上,难道要尚公主不成?
二人还在正殿里说话,外面却闹了起来,还有哭声,高明纯让海棠去看看发生何事,结果领回来气嘟嘟的保儿和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姑娘,卫宁公主的长女,比赵保儿还大半岁。
“保儿,这是怎么了?这是你表姐,她怎么哭了?”高明纯忍着小姑娘刺耳的哭声,耐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