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哑巴?”赵琳琅不明白,追着问。
奶娘道:“殿下,哑巴就是不能和咱们一样说话,只能用手比划。”
她话音未落,环环已经红了眼圈,瑟缩在那儿不敢动弹,赵琳琅顿时觉得她很可怜。
王嬷嬷上前道:“环环,你去别地儿玩去,贵人在此,你不会说话就不要添乱了。”
她点点头,眼睛里掉出大颗大颗眼泪,在王嬷嬷的催促下起身跑远,赵琳琅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拉着奶娘的手继续追问不会说话怎么办、怎么和别人说话。
奶娘耐心的一点一点解释,赵琳琅渐渐听明白了,回首看一眼那叫环环的小姑娘离开的方向,心事重重起来。
众人都没察觉到赵琳琅的异常,看够了大狼狗又去玩别的,池塘里的乌龟、高大人的画眉鸟和鹦鹉都成了孩子们观赏玩乐的目标,中途赵琳琅悄悄对奶娘说了一句话,要去茅房。
奶娘和王嬷嬷一起陪她去,赵保儿还注意着妹妹的动向:“琳琅快点回来,不准跑远。”
“知道啦!”赵琳琅不是跳脱性子,只是小脑袋里一直想着那个小姑娘,走到僻静处时就看到墙角花丛里有一抹人影,和方才小姑娘的衣衫一致。
奶娘伺候着赵琳琅从茅房出来,请王嬷嬷守着赵琳琅,她去了一趟茅房,而赵琳琅则惦记着在看到的人影,一路小跑过去去找,王嬷嬷连忙跟过去,可是走到假山转弯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王嬷嬷后颈一痛,眼前全黑。
第九十章
“你说什么?!”
禁军副统领韩城低头快速重复了一遍:“启禀皇后娘娘,琳琅公主在高家不知所踪,像是被人掳走了……”
高明纯只觉得眼前场景猛地晃了一晃,罗璧连忙上前扶住她,椒房殿的宫女都是一脸焦急,好端端的去参加高大人的寿宴,怎么都要回宫了却被人掳走的?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呢?”
“奶娘说公主殿下要去茅房,出来后是高夫人的嬷嬷守着她,王嬷嬷说公主向前跑去找什么东西,她要跟上去,走到假山处被人敲晕,又被人藏在假山里头了,等众人发现不对时阖府之中已经找不到公主的踪迹。”
赵衡大步从外头走来,他尚在承乾殿查看奏章,听禁军侍卫汇报过立即向椒房殿赶来,但见高明纯脸色苍白,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她身边:“阿纯,别慌,朕这就去高家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我也要去。”
“好。”赵衡满口答应,二人即刻出宫,半路遇见进宫来哭诉的卫宁公主,卫宁公主还未来得及和二人说话,就只见两人打马从身边疾驰而过。
卫宁公主满心疑惑:“是出什么事了?”
她拉住宫人询问状况,宫人闭口不言,帝后均不在宫里,她只好折返回府。
此刻,高家已经乱成一团,容斐白带人在高家附近巡查不见半点可疑人影,他匆匆回到高家大门前,就见帝后骑行而来,已经顾不得其他,连忙拱手回复所查结果。
“臣以为,劫走公主的贼人对高家极为熟悉,他从府中劫走公主极可能出城……”
赵衡蹙眉回道:“朕已经让韩城去封锁城门。”
“太子殿下方才已经命人持金令去封锁城门了。”京城城门乃至关重要之地,等闲情况是不会封锁的,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帝和太子金令能命守城人封锁城门。
赵衡微微点头,与高明纯一同急急进入高家府门内。
高均海与高夫人仍在命人排查府中生人,一应宾客全被留在府内,暂不可自由活动,朝臣不知发生何事,很是不满,还未说出口抗议,端见从大门口走来身着常服的帝后也是一惊,高家到底发生何事,帝后竟然突然驾临?
“臣有罪。”高均海见到帝后,直接请罪。
赵衡将人扶起来:“此时不是请罪的时候,与朕说一说当时到底发生何事,琳琅出事时具体在什么位置,太子和二皇子呢?”
“刑部尚书寇大人正帮忙在后院排查,太子和二皇子正在和寇大人指认当时的场景。”
“带朕过去。”赵衡不容置疑道。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赵衡握紧高明纯冰凉的手无声安慰她,后院里静悄悄的,高家仆从都跪在空旷之地,管家正在排查少了什么人,见到帝后连忙跪下。
“到底少了什么人?负责扫洒后院的是什么人?”
高管家拱手回道:“少了六人,奴才正命人查他们去了何处。”
大家族的家生子有的是仗着根深势众,人多眼杂的场合偷奸耍滑的不在少数,偷溜去外头玩乐的两人被逮回来,不明所以的跪在地上求饶,赵衡深深皱眉:“管家继续追查,带朕去见寇大人。”
后院里,刑部尚书寇怀安寇大人正在审问一应在贵人身边伺候的下人,赵保儿和赵熠满脸焦急,见到赵衡和高明纯立即跑过来,赵保儿眼里噙着泪还算镇定但见到父母彻底止不住眼泪,赵熠吓得脸色发白,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红红的。
“父皇,母后,儿臣没有看好妹妹,呜呜呜……”虎头虎脑的赵熠和赵琳琅自小感情就好,赵琳琅一出事,他哭的不成样子。
赵保儿瘪瘪嘴也想哭,可他作为大哥要保护好弟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赵衡摸摸他脑袋,高明纯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好孩子,不怪你们。”
“寇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回陛下,臣盘问了王嬷嬷和公主的奶娘,王嬷嬷是被人打晕又藏在假山内的,奶娘从茅房出来,找不见公主以为公主和王嬷嬷去了前面,但奶娘直到找到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才知晓二人并未来此,而后高家人就在府内搜寻,在假山内找到王嬷嬷后才知道她是被人打晕,而公主殿下应该就是在那时被人掳走,高家人在府内找寻公主时,贼人已经将公主带走。”
如果照这么说,就算当时去府外搜寻,也未必能见到那贼人,说不定那人已经带着公主出城而去。
高明纯只觉得眼前发黑,她的琳琅才刚满五岁,但两个孩子还在怀里抽泣,她说什么也不能自乱阵脚。
“琳琅一向乖巧不会乱跑,尤其出宫时本宫嘱咐过她,要和哥哥奶娘呆在一起,王嬷嬷可知道公主去找什么人了。”
王嬷嬷脸色苍白,手脚都不会动弹了,呆呆道:“公主没说,奴婢不知。”
奶娘昏死好几次,这会儿醒过来见到帝后驾临,面无血色的脸上闪过惊恐,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上说出口:“公主先前一直问高家一名不会说话的家生子——”
赵衡和高明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将那人带过来。”
高家的仆从都跪在一处,但真的去找了却没见到那唇红齿白的小女孩,众人开始惊慌,若是高家的仆人买通这小哑巴里应外合将公主掳走,那可该怎么办才好?
“母亲,她住在哪里?”
众人分头行动,帝后去仆人所住的地方,禁军侍卫带人在京城内搜寻,一部分人出城查看官道上可有什么可疑人选,剩余人等则继续盘问高家的仆从。
高家的家生子都住在一处,得势的仆人可能有一处小院子或者住在主子的耳房伺候,夫妻都是府中下人则可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家生子则是要分男女住在一处屋子里,房间里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容斐白翻箱倒柜,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奶娘说的家生子。
“环环,环环……”高夫人低声唤着。
这时床下传出些微声响,一只白嫩小手从床下伸出来,环环怯生生探出头来,看到这么多人再此,又想缩回头去,容斐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了出来。
赵衡和高明纯都是第一次正眼看长大后的杨晚晚,她和虞真长公主有些像,一双水汪汪的明媚大眼,鼻子嘴巴则更像杨钊元,不过若非熟悉的人很难看出两人的相似之处。
高明纯勉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轻声问:“环环,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戴着胡蝶发箍,腰间缀着蝴蝶玉佩的小姑娘?”
杨晚晚被容斐白箍在怀里,面前十几个人都是再陌生不过的人,她来回看了看,只有高夫人是熟识的,眼巴巴看向高夫人,泪珠在眼眶里滚动。
“她的父母呢?”
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跪在门外,女人看出高明纯的意思,来到杨晚晚身边将她从容斐白怀里接过来:“环环,快告诉贵人有没有见过公主,就是皇后娘娘说的小姑娘。”
众人殷切的看着杨晚晚,谁知她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怯懦。
摇头就是没有的意思,奶娘失声尖叫:“不是,公主还问了她的名字,对她很好奇,公主说不定就是去找她了!”
“那你有没有去过后院的小花园?”高夫人问道,后院小花园在茅房附近,若是杨晚晚去了附近引得琳琅公主好奇跑去找她玩呢?毕竟先前他们遇见杨晚晚,问她名字的地方就在小花园,几个孩子转来跑去最后还是在那。
杨晚晚还是摇头,这下连王嬷嬷也犹疑不定起来,他们明明在小花园见过这孩子,她老是闭口不言,众人也不能掰开她的嘴巴让她说话。
高明纯深吸一口气,让众人先出去,她和高夫人留在房内问杨晚晚。
众人都能看出杨晚晚在说谎,顿时明白高明纯此举是想让杨晚晚不那么害怕,赵衡站在房门外,静静听高明纯问话,对于掳走女儿的人,他心中有一个人选,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确认了。
“环环,你告诉我,你们在大灰那儿见过小姑娘后,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杨晚晚迟疑片刻点点头。
“那当时还有别人么?”
杨晚晚又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银色荷包,犹豫半晌才咬唇递到她面前来。
“这是什么?”
高明纯接过那荷包,解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字条,展开来看只有寥寥一句话。
“要见女儿,一人来见我。”
高夫人也看到了这行字,疑惑不解道:“这是谁写的?什么意思?连地点也没说去哪里找人?”
高明纯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站起身,字条攥在她手心里,她居高临下看一眼无辜天真的杨晚晚,按捺着心中恨意,转身向外将字条交给赵衡。
“陛下,我必须去一趟。”
“你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在那里。”高明纯眸底尽是深深的厌恶。
赵衡握住她的手:“朕和你一起去。”
不等她拒绝,他又加上一句:“带上那个家生子。”
府门外,禁军大统领已经带人候着,容斐白上前一步想跟过去,被高明纯拒绝:“师兄看好他们两个,免得他们乱跑添麻烦。”
赵保儿和赵熠都坐不住想去找妹妹,平时最听容斐白的话,已经少了一位公主,两名皇子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臣遵旨,陛下和娘娘一路当心。”
第九十一章
出城的马车里,赵琳琅缩在角落里渐渐清醒过来,她只记得从茅房出来看到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想上前和她说一说话,只是还未走过去,就见被拉近假山里,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巴里塞着她最喜欢的绣花手绢,只是这会儿一点也不喜欢它了。
她来回蹬着腿脚,杨钊元在前面坐着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你醒了?”
“呜呜——”赵琳琅不停的瞪他,满心愤怒,这人好大的胆子,她可是当今公主,岂是旁人能随随便便绑着的?
杨钊元轻笑,伸长手将她口中的手绢拿出来。
赵琳琅从出生便在宫中如珠似宝的长大,从未受到过如此待遇,她生来聪慧,虽然年幼却已经知道对面这人不是好人,拿掉手绢之后她开口并未大喊大叫,而是颤声问:“你是谁?为什么绑着我?”
“你倒是很冷静,像她。”杨钊元打量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不仅仅是眉眼相像,连脾性也很像,小小年纪便有远超常人的冷静理智。
“像谁?”
杨钊元不回她的话,反而悠悠闲闲拎起马车里的茶壶,倒出一杯茶水来:“渴么?”
赵琳琅被那手绢堵在口中半晌,手绢都已被口水洇湿,她自是又渴又饿,不过她就算渴着也不愿意喝他手中的水,因此扭过去头不看他,车帘掀起一角,她看到路边绿油油的田野,慌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见一位故人。”
“可是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我是本朝的公主,你带我走,是要砍头的!”
“哦?”杨钊元做出兴味盎然的模样。
赵琳琅见他害怕,绞尽脑汁去想平日里父皇母后都是怎么说话的,可他们很少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她支吾半天,恐吓道:“掳走公主是杀头的大罪,你还有你家里人都会被杀死!你快将我放开,送我回皇宫,我会让父皇嘉奖你的!”
“嘉奖?”杨钊元嗤笑不已。
“对啊,你把我送回去我不和你计较,父皇一高兴就会嘉奖你的,父皇母后宠爱我,我说的,他们都会答应!”赵琳琅努力说给他许多好处,她心想有这么好的事这人总该将她放走的吧?
杨钊元沉默的看着她不说话,赵琳琅心里发毛,身上的绳索捆得她浑身酸疼,她极力忍着哭意,颤抖着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方才和你说过了,见一位故人,若是让我满意,我就把你送回皇宫。”
“那若是不满意呢?”
赵琳琅问完,就见方才还是温润如玉的人瞬间眼神变得狠戾起来,他笑起来的模样有一丝狰狞,琳琅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后颈被打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整个人被绑着,即使她再聪明冷静,但见马车渐渐走到不认得的地方也明白过现在离京城越来越远,而父皇母后和哥哥们说不定都没察觉她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