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眉头紧皱,任她拉扯,并不理睬,反而厉声喝道:“把院子里的人全都关起来,严加看管!容后处置。”
他回过头来,满脸严肃地对东西太后一点头:“两位母后,请先进殿收拾妥当 ,稍息片刻,一会儿朕过来,再细细分说此事!”
东太后和西太后闻言都愣住了,一会儿过来?都乱成这样了,他还要回去上朝?也是,后宫再怎么乱,也没有前朝重要。收拾妥当?她们对视一眼,老脸都是一红,东太后披头散发,脖子上被西太后的指甲给划出了一条血痕;西太后钗歪衫斜,左侧头发貌似缺了一块儿!两人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对方这么狼狈的模样!
谁知景仁帝说完,趁着东太后发愣的功夫,一扯衣袖,转身握住汪桂容的小手,温柔无比地道:“朕先送爱妃去休息,外面的事都有朕呢,你不用操心。”
本来扶着汪桂容的小静不知所措,她还要不要扶着娘娘了啊?她看向小宁,想讨个主意。可小宁也是懵/逼的,她是知道皇上对娘娘好了,可是这样的好法,她看了看一边听到皇上这么说已经石化的两尊太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想笑,哈哈,还是她够聪明,娘娘这是纯金的大腿啊,她抱对了!
汪桂容完全没有想到景仁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景仁帝,默默良久,突然泪盈于睫,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几晃,她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手……这回不是装的,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无端端地,一句流传甚广的话涌上心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她过去嗤之以鼻,视为过度矫情,可现在……她还记得,匡匡的原作里,后面还有一句令人丧气的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可是,怎么办?”汪桂容心慌意乱地想:“好像,我的他,来了,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景仁帝见他的卿卿哭了,一下子心都碎成了渣渣。昨儿伤成那样,卿卿都没有掉半滴眼泪。这会儿一看见他就眼泪汪汪,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一咬牙,一伸手,也不管是不是穿着笨重的大朝服了,他又将汪桂容抱了起来:“爱妃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朕抱你回去吧!”
汪桂容是第二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围观群众人数更多、规格更高,两个太后诶……
汪桂容把头埋在景仁帝的胸前,像倦极了的鸟终于归了巢,眼泪跟开了笼头的自来水一样,瞬间湿了景仁帝的衣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所谓勇敢坚强,都是不得不硬撑的纸老虎!面对太后要打要杀,她不是不想依靠,她只是不敢依靠;她不是不害怕,她只是不知道,害怕了给谁看?一直以来,她都只能靠自己。而现在……她是不是从此有枝可依,再不必担心自己一生无处安放,无人收藏?
第41章 屁股决定脑袋
她这样无声的哭泣, 远比大声的嚎啕更令景仁帝心碎……他觉得胸前的泪水,先还有一丁点残留的凉意, 然后变成了他身体的温度,一滴一滴, 都化到了他心里去,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胀得生痛。让他那么想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再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他更紧地抱住了汪桂容,哑着嗓子,低头在她耳边道:“卿卿,对不起, 你受的委屈,朕都懂。朕不敢说,你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受半点委屈, 但朕敢说,谁委屈你, 朕就委屈他!谁伤害你, 朕就伤害他!一生一世, 朕总站在你这边!”
汪桂容听到他这样说,完全沉浸在感动中——嗯,很好, 这样的甜言蜜语不管将来怎样,现在先甜甜耳朵……“吧唧”妈蛋,她招谁惹谁了?怎么屁屁又垂直落地……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她呲牙咧嘴, 满眼泪花地抬眼望天——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我摔跤!老天爷,您想玩得开心不开心?我还能不能对眼瞎帝有点儿小想法了?昨天想献身,你狠狠地伤害了我的屁屁;今天想交心,你又狠狠地伤害了我的屁屁!我懂,我都懂,你是要告诉我……屁股决定脑袋嘛!痛“腚”思痛,就是让我不要对他有啥想法嘛!
景仁帝也是一眼懵/逼地看着她……虽然汪桂容是屁屁落地了,可景仁帝并没有落地。他的贴身侍卫及时地抓住了他的后腰带,所以,他是以半悬空的奇妙姿势把头搁在汪桂容的小肚皮上的,呃……好软。
说来主要是因为他刚才过于投入感情,就顾着手上把他的卿卿抱牢了,一时忘了自己正装大服,走起路来只适合摆威风,实在不适合在行进中摆出情圣的高难度姿态,刚一迈步,朝靴抬得不够高,脚下一绊蒜,就造成了汪桂容的悲剧。
实在是那侍卫好臂力,不然他也得扑。“还不赶紧扶朕起来?!”虽然摔了,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卿卿的。立刻有人来扶,那侍卫一使劲,他又抱着汪桂容站直了。
“赶紧宣白草来!对了,还有那坛子药酒,赶紧找出来!”他心急如焚,他的卿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待小宁在白草隔帘指导下给汪桂容再度清理了破裂的伤口,又上好了药,景仁帝才贴心地亲手给汪桂容拉了拉被子,轻轻地吻了吻汪桂容的脸颊:“卿卿,真是苦了你了。好好睡一觉,你醒的时候,一睁眼就会看到朕守在你身边。”
汪桂容已经懒得理他了,又觉得刚才自己在他怀里想东想西,哭成狗,实在太丢脸,她伸出手来一推景仁帝:“皇上赶紧去吧,两宫太后还等着呢!”
哎呀,卿卿的小手怎么这么白这么滑呢,“吧唧”他顺手拉过小手就亲了一口。汪桂容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这么先进啊,连吻手礼都会!说是要屁股决定脑袋,放下对景仁帝的小想法,可这脸要自己红,她也没办法。她羞答答地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不知不觉中就带了娇嗔:“皇上还不快去!”
小宁对于这两人不道德的虐狗行径早有心里准备,可是小静从来没见过啊……被虐得满面红光……当心腹真好,每天都有折子戏看,皇上俊,娘娘美,可比那教坊里演的什么“柳毅传书”好看多了。
景仁帝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汪桂容揉了揉自己还在嘣嘣跳的胸口,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小宁,只见她披头散发,形如疯狗……再看小静,也没好多少,衣歪衫斜,脑门上红肿了一块,不由得心生感慨,培养心腹的重要性在关键时刻就体现出来了,这两个立了功,得好好表彰一下:“小宁,小静,今天多亏了你们两个,都有重赏!一人赏银一百。”
小宁喜滋滋地一挺小胸膛,大义凛然地朗声道:“娘娘言重了,保护娘娘周全是奴婢义不容辞的责任!”真没想到,她家的大房子这么快就盖起来了!
小静却不会说这种场面话,她也从来没有得过这样大的赏赐,反而心里有点儿内疚后悔“扑通”就跪下了:“娘娘,奴婢要是再机灵点儿,娘娘说不定,也不会挨那两巴掌了!”
汪桂容一听,这可是个老实人,要不是她,容嬷嬷左手那一掌刮下来,自己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说到立功,还有一个人不能忘了:“小宁,你收拾一下,到外面跟小瑞子说一声,就说张玉全也是迫不得已,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要太过为难了他。”这个老太监也算是难得,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法子与人为善,不像那个容嬷嬷,一副狠不能整死自己的样子,根本就是心肠狠毒。自己受了他的情,总要打声招呼,万一景仁帝狠起来真要了人家的命,自己岂不是罪过?
这一声吩咐,小宁和小静都傻了眼,尤其是小宁,在她看来,她可是费了大力气才把张公公给压倒在地,他才没能继续打到娘娘的。
“娘娘,就该狠狠地罚他才是,让这全宫的人都知道,谁敢动娘娘一根汗毛,都没有好下场!“娘娘这也太和善了!
汪桂容毫无形象地白了她一眼:“就凭你这大头萝卜的身材,人家张公公好歹是个男的,要不是他故意让你的,你就真能拦住人家了?”
小静一听汪桂容跟小宁说话这调调,羡慕得不行,娘娘怎么这么好呢?她能伺候娘娘,可真是撞上大运了。她也要好好努力,天天向上,有一天,娘娘也能当她是心腹,这样亲近着跟她说话!
汪桂容不知道,景仁帝这会儿还真就想要张玉全的命!
“此事都是儿子一时不谨慎造成的误会,母后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母后身边的奴才们,明知母后激怒之下,难免伤及无辜,不但不知道劝阻,反而火上浇油,实在可恨!那个容嬷嬷和张玉全,两人都即刻处死!”
景仁帝在来见太后之前已经召见了几个知情人,对些事,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开口就要太后两个心腹的命!在他看来,把锅都给两个打手背了,已经算是全了东太后的脸面。
“这两个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处死他们除非你连哀家也一起处死!”
东太后拍案而起。
第42章 现在是杀一儆百的时候了
景仁帝看着怒到极点, 脸色都已经发白的东太后,眼神一冷, 面孔也沉了下来。
他从汪桂容的卧室出来,并没有直接来见两宫太后, 而是先让郑公公去通知一下文武百官,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有急事留折子,下午处理;没急事,明日见;他得去摆平两个老娘——哦,不, 处理宫内急务。
然后,他召见了两个人,头一个是白草。
白草一见景仁帝又要跟自己密谈, 本来因为泄密七上八下的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皇上,此事都怪小臣一时大意, 想着太后娘娘有的用, 汪娘娘这边, 那伤口越早处置越好,万万没想到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求皇上留下微臣小命,将功赎罪, 替娘娘养好身体。”他趴地上不住嗑头,虽然他使用之前有想要向景仁帝汇报的,可景仁帝当时打断了他的后半截话, 说来他也很冤的,好不好?
“此事稍后再说,你倒说说看,娘娘这伤口裂了,要不要紧?”景仁帝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前方将士若是受了刀伤箭伤,一旦崩了伤口,恢复起来就非常困难,为此送命的也不少。他真懊恼,当时怎么就没站稳呢?看来以后得多到演武场练练下盘!
白草一脸懵逼……原来让他差点儿送命的大事,在皇上这里都不算个事儿,娘娘的伤才最要紧!这个中心思想自己以后得紧紧抓住了:“回皇上,娘娘的伤口虽然崩裂了,但是因为之前处置及时,如今天气也不算太热,只要不捂着伤口,并无大碍。臣保证,若是不再出什么意外,好好养着,这伤十日之内就能结痂!”
景仁帝之才放了心,一挥手:“嗯,呆会儿,你回去让太医院多准备一些应急的药材。以后凡太后们有的,玉堂殿都有一份!”
呃……白草觉得之个圣旨实在是不讲道理,太后们多大年纪,汪娘娘才多大年纪?不过,汪娘娘用不上,这些药材,免不了定时更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滚滚金银朝他涌来:“是,微臣尊旨!”声音都要笑起来。
“今日这事,前前后后,你知道的,都说一说!”景仁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才有功夫过问这一场惊天大混乱。
于是乎,白草就摆活开了,从他看见汪桂容摔到院子里扑在两个宫女身上开始,说到他向太后申辩用药酒是皇上的主意,太后不但没饶了他,反而立刻拖下去要打一百大板时,他偷偷看了看景仁帝的脸色。
景仁帝一直皱着眉头,他的卿卿今儿这一天,怎么自从紫云搬进玉堂殿就摔了无数次呢?难道真是这个玉堂殿的风水被紫云搅和了?这个问题很严重。
等听到说太后听到是他的主意,不但没有放过白草,反而想要白草的命时,他心里从昨日起就积起来的对东太后的不满暴发了,他冷哼一声:“你确实是跟太后说了是朕的主意?!”
“是,是,是,微臣不敢妄言!”白草心道你这把大伞在太后那里也不太顶用啊,不管亲不亲的,名分上,那也是娘,一个孝字压下来,你也没法子不是?
“朕知道了,你接着说。”景仁帝面沉似水,看来自己这儿子当得,东太后都快忘了她“儿子”是皇上了。
景仁帝想到这里,皮笑肉不笑地劝说道:“母后息怒,气大伤身!”说完,一黑脸,厉声吩咐道:“来人,传太医!太后年纪大了,今日过于劳累,立刻送她回宫,好好诊治,好好将养,若有半点差池,朕要寿安宫和太医院陪葬!”
东太后心里气得发寒,双腿抖个不住,这是要将她软禁在寿安宫?!这回她算是知道汪妖妃为什么胆大包天了,原来根子在这里呢!可笑自己还以为这后宫还是以前她一手掌控的后宫,这皇上还是以前那个规规矩矩,在众皇子中默默无闻的皇上!
她一生见惯了风浪,如今……看着听了景仁帝吩咐后向她走过来的几个面目陌生的太监,她突然惊觉:自己居然一时大意,中了人的计了。那个人要害的只怕不是自己,而是汪妖妃。而自己终是老了……不认不行,这后宫眼看着就要乱了么?
她看了看景仁帝母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哈……东太后突然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通了,自己只要好好活着就是他们眼里最大的不痛快了,何必还要傻到被人当枪使,去对付那个汪妖妃?自己明明可以站着看一出出的笑话就是了……至于汪妖妃如果自己也跟皇上似的对她宠个不停,就不怕她死得不够快!
东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到底是皇上孝顺!哀家老了,这人啊,也糊涂了。身边也没有几个老人了,哀家就求皇上给容嬷嬷和张玉全留一条性命,让哀家以后在寿安宫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东太后用了一个“求”字,该服软的时候她不会硬撑。
景仁帝沉吟了。他见东太后软了下来,心里还是比较满意她的聪明识大体的。太后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个虚名,你安分守已,大家一起卖力,合演一出母慈子孝给天下人看,对谁都好,偏跟朕作对,还怕朕治不了你?她现在服了软,这面子总要给的,可问题是那两人奴才,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从那个炮仗开始,就有人要搞他的卿卿,现在是杀一儆百的时候了,就要让这宫里的人看看,谁敢碰他的卿卿一个指头,必要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