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岁的周淮安,有谁真正见过。
周淮安居于上流圈顶层, 懒得应对他们的恭维, 端着杯酒意兴阑珊, 看到人群外的女人时,却大笑起来。
陆宜宁歪了歪脑袋, 不避不躲迎上他的视线。
真没意思。
她喝完杯中的酒,将空杯放在身边的桌上,转头去寻周徐礼, 他应对那些世家叔叔伯伯,眼神冷漠带着几寸锋芒,敛起所有的情绪耐心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陆宜宁想, 他可能要把他们与哪些象形字对上号,才能记得清楚。
周徐礼厌烦,找了借口脱身,走到隐蔽的地方冲她招手,顺便交代身后周徊的助理帮他拿车钥匙。
陆宜宁快步跑到他身边,“现在要走吗?”
周徐礼接过助理递来的东西,温声道:“看你挺无聊,我们不如回家睡觉。”
助理欲言又止,但周总吩咐过不要用他的标准来要求这位,于是眼巴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相携退场。
回到公寓,陆宜宁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伸手去拆礼服后面的绑带,但手指碰不到打结的地方,“你帮我解开,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周徐礼习惯性扯开脖颈处的领带,空出一只手帮她,“衣服不合身?”
陆宜宁感受到一直束着她胸廓的那股力终于松懈,长舒一口气解释:“尺码都是以前的,现在穿不上了。”
周徐礼挑眉,忍不住笑了两声,“胖了吗?”
气氛僵持几秒。
陆宜宁淡抿住嘴唇,默默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锁骨处,光明正大引诱他摸自己的胸,她还真做不出。
周徐礼眸色渐深,指腹触碰到她的皮肤,能感受到规律的心跳声。他的指尖慢慢蜷起,顺着平直的锁骨滑向肩头,举动带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有意撩拨。
“是我的功劳?”他低低笑了笑,眉眼微弯,丝毫不觉得羞耻。
陆宜宁心快要跳出来,“周先生,你难道不会脸红吗?”
“……”
周徐礼自顾自解开身上的外套,听到她这句话,微扬起眉梢分外坦然地说:“会。”
陆宜宁一噎,大脑高速运转回放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没见过他脸红。
须臾,画面停住,她隐隐想起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男人怕弄疼她隐忍动情的样子。
不仅是白皙的脸颊,连眼眶都逼得猩红。
周徐礼适当提醒,“想起来了?”
陆宜宁一本正经摇头,“你脸皮太厚了,我还真没见过。”
周徐礼需要准备离职手续,换上家居服后便去书房写文件,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钟才回房。
陆宜宁早已洗漱完趴在床上看电脑,头发湿漉漉搭在肩上,屋里虽然开着暖风,但湿着头发容易招惹寒气。
周徐礼绕到盥洗室拿吹风机,打开用手试了试温度,“等会儿再看,先把头发吹干。”
陆宜宁眼巴巴盯着他,合上电脑坐起身。
房间中仅有吹风机运作的嗡嗡响声,顶灯开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周徐礼耐性极好,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发间,低头能闻到熟悉的薄荷香。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陆宜宁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抬手揉了两下眼眶忍住倦意,拉下他的手顺便关闭吹风机。
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周徐礼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坐在床沿从后搂住她,“我今年二十七岁,周淮安八十岁,我等得起。但是大哥他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我只能这样做。”
他与周徊不是同样的人,周徊要顾及所谓的亲情,不会主动反抗。
陆宜宁侧头对上他漆黑的眼,没看出他的心情有多差,只是很坦然冷静地,接受一个事实。
周淮安已经八十岁了,人生死轮回不过数年,周徐礼等得起。
她也可以陪他一起等。
这么想,心中堵住的那团火气,莫名消散了。
-
因为要提前去行政楼办工作交接,第二天一早,周徐礼准备下早饭开车到S大。
陆宜宁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无人,下床洗漱完绕到客厅闻到一股饭香。
昨晚只在宴会上吃了一块蛋糕,回来又被心事压得没有食欲,现在饥肠辘辘恨不能剖开肚子直接塞进去。
想想那场面,简直太血腥。
陆宜宁啧声,拿叉子捡起一小块煎蛋塞进嘴里,拉开椅子坐下。上午不想去工作室,通知林助理一声,对方几乎是立刻回复。
林晋安:【你又翘班!!!你是老板又怎样!!】
陆宜宁通知到位,没再理会他。忽然想起昨晚没修完的片子,回卧室搬了电脑到客厅,打算处理剩下的照片,但小腹处的坠痛感愈发明显。
她爬起来跑去卫生间,算着日子,也应该是最近。但家里的益母草喝完了,等会儿要下楼买。
生理痛一阵接一阵,下楼的时候还没那么疼。
陆宜宁扶住栏杆弯下腰,脸色发白,缓过劲儿快走几步进入药店。付账时,店员不放心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看她脸色不好。
陆宜宁道谢,拿起装药的袋子离开。出来的急,她只在居家服外套上一件长款羽绒服,寒风顺着露在外面的一截脚踝往上爬。
回到小区大楼内,陆宜宁抬头看见站在电梯口的男人。
她下意识俯身拽了拽裤腿,然后走过去叫他,“你回来了啊。”
闻言,周徐礼抬头,随即将手机扔进口袋,“没拿手机?”
刚刚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问需不需带点什么回家,但无人接听。
陆宜宁扬起手中的袋子,清秀的小脸皱起,“生理期,去买药了。”
电梯停在十二楼迟迟不动,楼道是个风口不停有狂风往里灌,吹得她不自觉缩起脖子。
盯着一直不动弹的数字,小腹处的疼痛蔓延至大腿,陆宜宁拽住他的袖子难受地蹲下。
周徐礼皱眉,拿出手机拨通物业的电话,对方无奈说十二层新搬来的业主要装修,电梯一时半会下不来。
“知道了,谢谢。”
他挂断收线,解开大衣的扣子,弯腰将蹲在地上的人扶起。
陆宜宁靠在他身上,“还要等很久吗?”
“不等了。”周徐礼不等她反应,拦腰抱起她走向楼梯,“上面有人在装修。”
陆宜宁眉心紧皱,抬起眼帘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手指的力道一寸寸拉紧,侧脸贴到他的肩膀上,“听说生了孩子就不会疼了。”
“可是生孩子会疼。”她轻叹口气,想开玩笑转移注意力,“下辈子我要当个男人。”
周徐礼低笑出声,“想得还挺多。”
“你来当女人。”陆宜宁补充道,“我受过的疼,你也要试一遍。”
谈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周徐礼气息不变,打开门把她放下,手臂顺势将人圈在臂弯与置物架中间。
他压低声线,口吻极其温柔,故意安抚她似的,“行,所有的痛我来受。”
陆宜宁懵了,鼓起腮帮有气无力辩解:“我开玩笑的。”
周徐礼勾唇,目光下移落在她露出的脚踝上,静默不语等对方自觉忏悔。
陆宜宁的确感受到略带警示的视线,委屈巴巴地缩起脚,“以后会注意。”
周徐礼去厨房煮红糖姜茶,知道她不喜欢姜味特意用筷子把碗里的姜丝挑出来,倒进玻璃杯端出去,搁在茶几上。
陆宜宁蔫巴巴趴在沙发上,心里不知悔过多少次年少轻狂时如果注意养生,绝不会有今天这副场景。
如果初中能听她爹一句话穿上秋裤,说不准生理痛的毛病能减轻许多。
撑着胳膊坐起身,端过杯子闻见刺鼻的姜味,憋住一口气喝了几口,胃是暖了,小腹的痛一点没消退。
吃过中饭,周徐礼抱着陆宜宁在床上睡觉。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小腹,怀里的人一声不吭,但睁着漆黑的眼直勾勾看他。
陆宜宁体形偏瘦,肚子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而且很懒,虽然痴迷马甲线,但很难主动去练。
她忽然想起在床上的时候,周徐礼很喜欢捏她的腰。
每次做完那种事,腰上的红痕需要半周才能消褪。
周徐礼眼睫垂下,手上的动作停顿几秒,“吴凌他们打算给我送行,看你这样子晚上别去了。”
陆宜宁懒洋洋抬起眼皮,送行?怎么整得像是要去多远的地方似的。
“我能去。”她坚持说。
周徐礼思忖半晌,不太相信的样子。
陆宜宁从他怀里抬起脑袋,“当时高考我都能坚持,我真没事。”
周徐礼按住露出来的脑袋,冷声拒绝:“不行。”
-
午睡过后,陆宜宁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从三点开始跟在周徐礼身后,像条小尾巴黏着他,不停强调晚上她可以去。
周徐礼拿她没办法,阖上手中的书侧目睨她,瞳仁被窗外黄昏的光线渲染成深棕色,莫名勾人。
“不能喝酒,不能吃辣,凉的饮料也不能喝。”
陆宜宁假装乖巧一一应下,“好的。”
她注意到他手中的书,扉页上是烫金的花体英文,关于企业管理的书籍,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看的。
“元旦有空吗?我爸让你回去一起吃个饭。”
陆宜宁想起一个小时前收入的短信,代陆伯源转达。
周徐礼淡淡抬眉,脸上的笑意浓了许多,
手指按在桌沿轻轻磨擦两下,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问:“你爸爸介意未来女婿不能喝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君(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梨梨酥心 6瓶;维尼熊 3瓶;AW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想与你一起(8)
陆宜宁当真垂下头思忖, 随后一板一眼道:“没事,我爸最喜欢喝茶, 你可以陪他喝茶。”
周徐礼想起前几个月前那场不算愉快的会面, 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确实对茶情有独钟, 于是点头应下,喝茶这种事拼耐心, 他自认为不会落于下风。
晚上的“送行宴”定在一家新开的餐饮会馆。
新开的店酬宾打折,对学生党比较友好。店面装潢古色古香, 门前悬挂两只大红灯笼,穿西式燕尾服的侍者显得几分格格不入。
陆宜宁下车看见等在门口的吴凌, 招手示意他, 不久周徐礼停车回来,三人一道进去。
雅间位于走廊尽头,清静无人打扰。
推门而入时, 里面的学生在闲谈。
正对门口的沈栖沈同学耷拉着眼皮玩手机, 任凭身边的小伙伴如何开玩笑, 嘴角依旧拉得很直,吝啬地不给旁人一个微笑。
陆宜宁轻哂, 估计是周徐礼辞职离开,这位真情实感的小同学心里不好受了。
三人入座,陆宜宁的位置在沈栖旁边, 左手位挨着周徐礼,她像个人形屏障阻碍了沈同学与周教授的最后一次会晤。
有点罪恶的感觉。
不一会儿,服务员上菜, 一道糖醋鱼被吹成鱼跃龙门,吴凌起身举杯:“祝周老师在其他领域也能够事业有成,前程似锦!”
陆宜宁盯着面前的酒杯,小心翼翼拿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周徐礼淡笑承下他们的祝福,修长的手指搭在茶杯上轻敲,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陆宜宁实在没能继承她爹的喜好,宁愿喝水也不喜欢品茶。伸手摸到酒杯边沿,刚想趁大家举杯的机会蒙混过去,谁想杯中的可乐还没沾到嘴唇,一只手就扣住她的手腕。
下一秒,手中的杯子被人夺走。
周徐礼垂眸睇她,俯身贴到她耳边沉声问:“不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
陆宜宁眨眨眼,被他捏在手心中的手指讨好地蜷起,轻晃了两下,“想喝点有味道的东西。”
周徐礼扬眉,不动声色敛起眼底的情绪,“等着。”
他起身走出包厢,关门的轻微响动平息了房间中的喧闹。
吴凌不太自然抓了抓脸颊,“陆姐,周老师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
他身边的男生打趣,“怎么可能!师母还在这儿,周老师哪舍得走。”
师母。第一次被这样称呼。
陆宜宁想笑,下巴微抬起,摆出所谓“师母”的架子,“他没嫌你们吵,大家继续玩。”
言罢,她瞬间感受到身侧一道凌厉的视线,转头,与沈栖对上眼。
陆宜宁笑意不减,不急不缓添上一句:“沈同学也是,不要拘束。”
沈栖:“……”
不一会儿,周徐礼回来。坐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糖盒,打开盒盖取出两片扔进水杯中。
陆宜宁刚开始没看清他拿的什么东西,当他把不知名物体扔进去时,糖果表面浮起一层气泡,几秒便融化在水中。
泡腾片。
陆宜宁想起在那座岛上,她似乎也是这么对待他的,因为怕他看自己喝酒眼馋,又觉得矿泉水消解不了心中的苦闷,非常好心拿出泡腾片塞给他。
强忍住眉心抽搐,机械地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徐礼声音略低:“不是。”
信了你的邪。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醉得差不多了。
周徐礼让几个不喝酒的学生送他们回宿舍,到了学校记得给他发消息报平安。
陆宜宁嘴里满是泡腾片的酸涩味,一晚上没吃多少东西,端起茶杯冲散齿间的味道,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会馆。
十点钟,夜正深。S市车水马龙依旧未散,车流蔓延,鸣笛不断。
经过一家奶茶店,陆宜宁实在忍不住跑过去点了杯经典奶茶。插上吸管低头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溢满口腔。
周徐礼低头看她,“就这么容易被满足?”
陆宜宁不理他,但与生俱来惊人的抬杠本事,让她一瞬间组织好说辞,刚得倒天刚得过地——还真就不信牛逼到与天肩并肩的口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