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宁打开朋友圈,恰巧翻看到林嘉和周徊旅行的照片,定位在普吉岛,阳光沙滩碧海蓝天,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她默默扭头看了眼窗外,雾霾浓重,还让不让人享受生活了。
进入二月,各大品牌的贺年产品基本上市,工作室迎来一年中最清闲的时段。
外面的员工每天听听歌追追剧,早上九点上班聚在一起商量中午吃什么,中午吃完转头开始讨论下午茶订哪家。
陆宜宁发现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某家养猪场老板。
养了一群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可不就是养猪专业户。
当晚周徐礼下飞机直接回家,陆宜宁回去时卧室的灯亮着,轻手轻脚推开门,看见灰色的被子鼓起一团。
周徐礼正侧身躺着补眠,呼吸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感冒了。
陆宜宁蹲下身盯着他看了会儿,脸色很白,但脸颊泛红,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还发烧了。
她翻出药箱,找到几样退烧药,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小声叫他:“周徐礼。”
“……”
“礼礼,你要吃了药再睡。”陆宜宁拔高音量,佯装严肃。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长睫颤了颤,不太情愿的抬起眼皮,“几点了?”
陆宜宁扶他起来,“六点五十。”
周徐礼轻嗯一声,眉心紧皱,掀开被子下床。
陆宜宁拦住他,“你好好躺着,哪都别去。”
“七点有个视频会议。”周徐礼捏着眉心,不舒服地咳嗽两声,“时间很短,没关系。”
陆宜宁嘴唇紧抿,语气有些生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你生病了,需要休息。”
周徐礼沉默几秒,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生气了,伸手抓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带着讨好的意味。
以往他做这个动作都A到爆表,现在病着,力道软绵绵的,更像是撒娇。
有点奶。
陆宜宁不得已妥协:“十分钟,七点十五必须上床休息。”
七点钟视频会议准时开始,与纽约的合作伙伴连线,内容主要是敲定Plan选择第几份。
陆宜宁第一次使用手机自带的计时器功能,定了十分钟自动提醒,将手机放在书桌上,人便出去了。
周徐礼状态不好,耐不住Z家几个代表滔滔不绝,眼见十分钟马上到,他看了眼桌角的手机,小心翼翼拿过来,余光观察周围比较能隔音的柜子。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一分钟,Z家代表刚进入计划采选的正题。
顾森负责应付对方连续不断的发问。
周徐礼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把手机推进最里侧。
Z家不停追问,顾森力不从心,冲老板使了个求助的眼神。
周徐礼轻咳一声,正准备回答,书桌最下方传来《土耳其进行曲》激烈昂扬的声调。
他眉梢抽搐,说了句抱歉正准备弯腰拿出手机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陆宜宁靠住门框,目睹他一系列动作后,无声用口型询问:“你在做什么?”
“……”
周徐礼生来二十余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尴尬。
什么叫做干坏事被抓包。
手上的力道慢慢松懈,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握住手机的手指。
“砰”地一声。
进行曲的声音消失,房间安静得可怕。
陆宜宁看着黑色的手机,径直,落入垃圾箱里。
她长长“啊”了一声,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
周徐礼捂住嘴轻咳,抱歉笑道:“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剩下的部分我们明天再讨论。”
陆宜宁面无表情离开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体温计出现在卧室门口。
此时,周徐礼已经换上居家服乖乖坐在床上。男人微扬起下巴,喉结隐在暗色中滚动,他开口:“晚上吃饭了吗?”
陆宜宁轻哼,上手掀起他居家服的衣摆,“弄好。”
周徐礼嘴唇动了动,指尖点了下她的眉心,“真生气了?”
“没有。”陆宜宁低下眼,“看你太辛苦。”
这些,他本来可以拒绝的。
不分黑白忙碌,顾不上吃饭。
整日整夜做不喜欢的工作,还要笑着去接受。
周徐礼思忖片刻,“S市降温幅度太大,我乍一回来身体受不住很正常。”
陆宜宁低低哦了一声,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可她又装不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周徐礼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温声道:“你看,我好很多了。”
指腹触感依旧滚烫。
陆宜宁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一个当过文学教授的人,摸着良心说‘好很多’的意思是这样么。”
她说完,端起杯子又帮他倒了杯水。
体温计显示38.7度。
陆宜宁小时候经常发烧,但不曾烧过那么高的度数,心里有点慌。
“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她说着,拿起一旁刚换下的衣服,“吃药不管用怎么办。”
头晕目眩的感觉很不好受,周徐礼甚至觉得听力都退化了。
他使劲闭了闭眼,勉强保持清醒,“药效需要等一会儿,我们再等等。”
陆宜宁给他披上衣服,一本正经点头:“再等半小时。”
时间过得很快,周徐礼静躺在床上,鼻塞的症状愈发明显,有几次憋得难受他不得不坐起身。
沉默拉开居家服的衣襟,然后套上衬衫,毛衣,最后披上大衣。
陆宜宁已经武装齐全,把他的证件放进钱夹,“我们走吧。”
-
大概是流感多发期,八点钟医院走廊仍有许多人。
门诊大夫看过诊,开了药让他们去挂水。
输液室里有不少小孩,电视放着早些年的动画片,房间不算大,所有的位置都坐满。
小护士拿着三瓶药水,“你们跟我到走廊吧。”
走廊算是清静,休息椅上垫着防凉的布垫,顶灯明亮刺眼,小护士好心递过一副一次性眼罩。
护士撕开针管的包装袋,正要给男人的左手消毒,他淡声问:“能打另一只手吗?”
小护士好奇问:“您习惯用左手?”
“不是。”周徐礼不再多言。
等护士离开,他调整了姿势,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移动,牵住身边人的手指,十分贪心地将她的五指包裹进手心里。
“差点没办法牵你了。”
陆宜宁往他那靠了靠,“你靠我肩上睡一会儿。”
感冒药的副作用发作,嗜睡的情况比较明显。周徐礼靠在她肩膀上睡了半小时,睡意很浅,又被附近输液室中的吵闹声乱醒。
睁开眼习惯性看向药瓶,第一瓶消炎药还没打完。
周徐礼十五六岁的时候发烧打针,都是家庭医生到房间,他睡一觉醒来,手上的针头就消失了。
再往后,他不怎么生病,最近一次还是去年西北之行因为酒精过敏住院。
与周徊比起来,他很幸运。
医院,不是个让人感到舒适的地方,周徊却在这度过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岁月。
输完三瓶药,已经到十一点半。
陆宜宁开车到门诊楼大门,亮了亮前灯示意周徐礼上车。
车厢里暖风开得适度,温差不会过于剧烈。
此时,偏离市中心的主干道路边灯光渐熄,店门关闭,唯独路灯亮着。
陆宜宁开得速度极慢,到达公寓楼下,接近凌晨十二点。
两人都没有吃饭的欲望,洗漱完上床休息。
周徐礼怕传染给她感冒,今晚没有用习惯拥她入怀的姿势,一时难以适应。
直到,陆宜宁从背后搂住他,翁里翁气说:“礼礼,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她顿了下,勉为其难接上后句,“我们生个孩子,让他帮你好不好?”
周徐礼被这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不过轻笑几声,语气立刻正经,“宜宁。”
“我希望我们未来的孩子,能有属于他的自由,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
周徐礼想,他这个人啊,少交际,多温言寡语。
性子不够热烈,没什么魅力。
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但——
一想起在不久后,他会成为宜宁相伴终老的伴侣,成为他们孩子的父亲。
如今经历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
第二天一早,陆宜宁转醒后抬手探了下周徐礼额头的温度。烧退了,呼吸听起来也平稳了许多。
虽然医生建议打三天的针,但被忙起来无暇顾及病情的周总一口拒绝,并再三询问是不是烧退下来,就可以吃药治疗。
周徐礼的生物钟还要晚半个小时。
陆宜宁今天起得过早,洗漱完才六点钟,她想着给病号礼礼做早餐,考虑到久不进厨房以免发生事故,最后还是出门去楼下的早餐店买。
周徐礼起床,手臂下意识想搂住身边的姑娘,结果搂到一团空气。
撑起上半身打量卧室,目光停在房门上,下一秒,门由外推开。
陆宜宁买了素包和白粥,东西放在餐桌,推门而入后,撞上一双漆黑的眼。
“你醒了啊。”
周徐礼说了一声“早安”,随后进卫生间洗漱。
顾森按原点来接人,迟迟等不到老板下楼,打电话对方也不接,于是顾助理亲自上楼请人。
陆宜宁开得门,表情很自然请他进门,“他在换衣服。”
顾森站在玄关:“那我在这等他。”
“周徐礼昨晚发烧感冒,今天你得帮我督促他按时吃药。”陆宜宁将收拾好的药包递给他,“麻烦了。”
顾森:“病情严重吗?需不需要叫医生去公司候着。”
闻言,陆宜宁的表情很纠结,她实在想不通,一个万事小心谨慎的助理,怎么会摊上个生病毫不关心自己身体的老板。
“不用。”
话是周徐礼说的,他穿戴好,站在卧室门口低头系衬衫衣扣。
陆宜宁瞥他一眼,没忍心拆穿他过于浓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声线。
顾森与陆小姐交换眼神——“病得不轻,我得用心看护。”
陆宜宁笑了笑:“麻烦了。”
在车上,顾森忽然想起昨晚收到的消息,“小周总,Z家的代表说明天肖总会亲自回国监督这次专柜入驻的合作。”
周徐礼淡淡掀了掀眼皮,“肖珩回国,还有其他合作?”
“没有。”顾森一板一眼道,“只有和我们的合作案。”
太过兴师动众,而且蓄意不明。
周徐礼:“周董那边知道这消息吗?”
“知道的,周先生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负责接待。”
周淮安此举,更是多疑。
肖珩是美籍华人,而周家势力盘踞在伦敦,两家八竿子打不着,周老爷子如此热情,指不定打得哪门子如意算盘。
按时举行例会,会议开始前,周徐礼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顾森注意到,出声提醒:“小周总,您的私人邮件。”
周徐礼抬头,思绪依旧停留在文件中,随手滑开屏幕,看见联系人的名字,仿佛瞬间被注入灵魂。
陆宜宁:【饭后半小时了,记得吃药。】
陆宜宁:【乖,下班回来给你买糖吃。】
……
其他部门的经理负责人到场,但不见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发话开始会议。
顾森:“小周总,是不是可以——”
周徐礼淡然放下手机,黑眸盯着他,“我该吃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徐礼-好温柔一男的。
第49章 闯遍这星球(3)
顾森愣在原地, 长长“啊”了一声缓过神,“好的, 我去拿药。”
他尽职尽责, 既当助理, 又要肩负起保姆一职,虽然脑筋不太好用, 第一次就忘记老板吃药的时间。
会议持续至十一点,面对周徐礼的追问, 各部门经理的神情苦不堪言,好像重归上学时代, 老师上课临时提问抠细节抓重点, 还要分神担心下一个被点到名的倒霉蛋会不会是自己。
散会后,周淮安出现在总裁办,穿一件黑色中山服, 脊背挺得笔直。
周徐礼掀了掀眼皮, 没主动开口, 继续翻看手边的文件。
周淮安:“空出明天下午的时间,跟我去见Z家的肖珩。”
周徐礼用指腹摩擦着页脚, 不紧不慢抬起头望向他,“又不是没见过,何必特意去见。”
话语一字一顿, 毫无波澜,甚至有种漠不关心的意味。
周淮安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算是家宴, 不谈工作。”
“……家宴?”周徐礼扔掉手中的笔,手背支着下颌笑道,“那我更没理由去赴宴。”
他早与周家划清界限,来Universe帮忙顶多算是个高级打工仔,帮周徊顶一阵子。
可总有人太自以为是,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是妥协,是低头。
周徐礼微眯起眼,声音低淡,“您是不是一并邀请了肖珩的妹妹?”
周淮安不多掩饰,拄着拐杖朝前走两步,站在办公桌对面,不算太客气的扬起手中的棍子打在桌面上,发出闷哼一声响。